乾王宫。
高华郡主把手里的白玉药瓶举的高高的正对着阳光观察里面的药粉。对于药理,她可是个彻彻底底的门外汉,就算是已经看了这么久,也没看出个什么门道来。她对着太阳光把药瓶再旋转一圈,决定不再为难自己,把药瓶放回原来的盒子里装好,给赵宽推了过去。
“你亲自走一趟,把这东西给屈淮送过去。”
赵宽应了,把盒子从桌子上拿过来,向高华郡主问道:“郡主,需要我问问屈元帅这东西……”
“问。”高华郡主把身子往后一靠:“老娘好奇得很,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赵宽点点头,又问道:“乾州王那边……”
一题这个高华郡主就头疼,她在椅子上坐直身体长舒一口气:“不知道啊。这长安城到了现在都没有什么消息传过来,长公主府送过来的东西也和我们想要的没什么关联。陛下一日不松口,老娘在这里就一天待不安稳。祖宗的,下道圣旨有这么难吗?他最近封赏官员的圣旨不是下的挺痛快的吗!”
赵宽也只得这件事情着实麻烦,但是自从九太师与八太师俱是身死之后,乾州王就更加深居浅出。但是与乾州王深居浅出相反,他的亲卫就没有那么不现于人前了。赵宽回来不过一天,就看见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全是乾州王的亲王。其频率密集到了让他以为乾州城已经发生了地动。不仅如此,乾州从乾州城之外,各地的兵马已经都开始调动。与乾州王亲卫有时没有出来绕几圈的无聊行为相比,这才真正的让人头疼。
高华郡主头疼的蹂躏一下自己满头披散的乌发,向赵宽问道:“南境那边现在怎么样?”
赵宽一下子站得笔直:“东将军和云将军来信,南境一切如常,请郡主万万不要担忧。”
“去你娘的。”高华郡主怒骂一声把身子重新靠在椅背上:“前年草原大旱,牛羊马匹饿死了多少。之后南境狄戎与我们大梁或者渝国的交战又都没有取得上风,元气到现在都没有恢复。眼看就要入冬,快要到了他们最难熬的时候。这个时候这么平静,他们是想要干什么?”
赵宽道:“这也不好说,说不定渝国就给了天狼部落支持。”
“那松狂滩摩尔部呢?”高华郡主飞快的反问过去。又说道:“现在天狼部落那么大,养一个他们也费劲。渝国如今那么积极的备战,不一定会愿意为天狼部落耗费这么大力气。老娘怕就怕这群人不要脸到家,再拿大梁当他们免费的粮票。”
赵宽迟疑道:“不至于吧。毕竟陛下和群臣也不是三岁小儿,怎么会随便他们摆布。”
高华郡主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那你就等着看着吧。”她目光又扫到赵宽手里抱着的木盒子,说道:“乾州这边也脱不了太久了。乾州军不是乾州王的私军,但是乾州王确实有统辖管理之权。之前八太师和九太师没死的时候,我们和乾州王之间的矛盾还不算激烈。现在这两个都去见阎王了,乾州王指不定怎么想。现在他还有多少理智我都不知道,没底。”
赵宽道:“国师与杨总帅不是说会请陛下下旨吗?只要有了圣旨,乾州王再轻举妄动,不就和谋反没有什么区别了吗。”
“日!”高华郡主一脚踢在面前的桌子上,赵宽赶紧往一边跑,才避免了和九太师一样的悲剧。
高华郡主骂道:“你当他们说就行了?陛下不是不知道现在乾州的困难,他比谁都清楚他自己的举动会带来什么。说白了,他既想要老娘和屈淮辛辛苦苦创造出来的好处,也想一点风险不担把自己置身事外。天底下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老娘和屈淮与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老娘就不相信乾州王在算账的时候只会记得我平南王府和九州元帅,他身居高为乾州王不能做什么,老娘和屈淮就是挡箭牌。等到哪一天没人理他了,老娘看他拿什么面对那群如狼似虎的州王!真当大梁的州王个个都是平南王府一样的包子脾气了。也不自己照照镜子看看,没有我们州王的拱卫,他的长安算什么东西!”
高华郡主说的爽快,赵宽不愧是她一手带出来的人,也是听的脸不红心不跳。除了看看大门外确定这话不会传到不该传到的人耳朵里,其余任何动作都没有。等到高华郡主骂完,赵宽才说道:“郡主,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高华郡主把因为她过分激烈的动作而散乱的头发用手梳到脑后。没了侍女给她梳头,她只能把头发披下来。这样子虽然给她省了打理头发的麻烦,但是一动作就乱也实在让她头疼。要不是乱了以后整理也简单,保不准她一怒之下就给全剪了。赵宽耐心的等着高华郡主思考完毕,站直身体听高华郡主说话。
高华郡主把手从头上放下:“先不用管他们。我们名不正言不顺,乾州王也未必就可以在仁义上占据上风。乾州军毕竟不是乾州王的私军,他不过是代替天子暂时管辖统领而已。天子虎符不现,无人主动攻击,他没有出兵开战的理由。再说了,和我平南王府在东南之境撕破脸皮,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就算是真的起急攻心,乾州王也要考虑一下与我对抗的后果。在东南,平南王府还是有本事让他吃不了兜着走的。”
赵宽应下:“属下明白。但是郡主,这一次我们也确实是托的太久了。屈元帅就算是在慢,那三万人也应该训练出成效了。可是直到现在,屈元帅都没有要从嘉滦关回来的意思,这是不是有点不妥?”
“不妥个屁。”高华郡主鄙视的看着赵宽:“这个时候回来干什么?凑热闹吗?陛下的圣旨一天没颁下来,屈淮就一天没有办法进行下一步。现在我们和乾州王关系禁张,想要他松口配合更不可能。我们只能拖着。”
赵宽皱皱眉,劝道:“郡主,迟则生变。这里毕竟不是我们平南帅府的管辖范围。我们手上又没有能压得住乾州王的圣旨。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
高华郡主把手重重的拍在椅子上的扶手上:“你当老娘不知道吗还用你说?你有本事你去长安拿刀架在那混到玩意脖子上逼着他下旨啊。”高华郡主缓两口气稍稍平静下来:“行了,也不用太过担心。只要他乾州王还不想造反,就不会对我们出手。现在最多不过是对于我们的震慑而已。要是他真的出兵,哼,那就是造反。老娘到要看看,我平南帅府,有没有立刻为陛下平叛的能力。”
“是!”赵宽高声应下,转身出门。
嘉滦关。
屈淮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帐顶,眼神闪现一瞬间的迷茫,随即恢复清醒。他坐起身子想要下地,身子却突然一软靠在床榻上。他紧锁着眉头,咬牙在床榻上一撑站了起来,走到桌子后面坐下。孙卓听见响声叩门,屈淮皱皱眉,说道:“进来。”
孙卓走进,看着屈淮明显不好的脸色,心中有些担忧,却不敢对着屈淮表露,只好低下头说道:“高华郡主派人过来送些东西,元帅要不要见?”
“什么东西?”屈淮用手撑着头,闭着眼睛和孙卓说话。
孙卓道:“属下也不清楚。来人是平南帅府将军赵宽。说是昭华郡主派人送过来的东西,出自铜雀楼。”
听到最后一句话,屈淮张开了眼睛,在心里暗骂一声,说道:“让他进来。”言罢自己强打精神,坐正了身子。
赵宽进门,屈淮不想浪费一点精神应付他:“东西留下,人走。”
赵宽并不慌乱,上前把装着药瓶的盒子放在屈淮面前的桌子上,对着屈淮抱拳道:“屈元帅,高华郡主说……”
赵宽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屈淮打断:“高华想要知道些什么我很清楚,人走。”
屈淮已经重复了两遍,孙桌毫不怀疑如果赵宽再让屈淮重复一遍,平南帅府会有损失一元大将的风险。他上去拉拉赵宽的衣袖,示意他和自己出去。屈淮没有阻拦也没有挽留,任由他们二人出了自己的帅帐。
“孙副将,屈元帅这是什么意思?”一出了屈淮的营帐,赵宽便按耐不住,对着孙卓问道。
孙桌叹口气:“赵将军,元帅的脾气你不了解。他想让高华郡主知道的,高华郡主不问他也会说。他不想让高华郡主知道的,你就是问了也没用。我奉劝你还是回去吧,元帅这几天心情不好,你在这里,很可能会出现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帐内。
屈淮看着自己手里的药瓶,神情阴冷。药瓶在他手里被他来回摩擦着,玉的细腻半分没有缓和他阴冷的神情。他把药瓶翻个身子,瓶底上的“北”子映入眼帘,无比讽刺夺目。一阵阵的眩晕感向他袭来,他把手撑在桌子上。勉强打起精神看着自己手里的药瓶,把瓶塞打开,犹豫而挣扎的看着里面的药粉。
药瓶猛的迸裂,里面白色的药粉在空中尽情的舞动着。屈淮面无表情,缓慢的把手送松开。药瓶迸裂以后尖锐的地方全部刺入他的血肉,鲜血从伤口中顺着手掌蜿蜒留下,打湿了原本干燥的桌面。
旧主……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