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蛇的身躯盘踞在一起,而头就搭在身体上,似乎已经睡着了。
糯米悬到胸口的心脏稍稍沉下来一些,轻轻松了口气。接着马上屏息静气地准备退出门外,但就在她转换身体方向的时候,瞟到了一个让她足以停下脚步,即使是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也无法立即脱身的画面。
那个画面似乎是悬空存在的,之前之所以没发现,是因为它处在一个奇妙的角度上,如果不从固定的角度看,会被大蛇庞大的身躯彻底掩盖。
在那画面中,一个白发苍瞳的男孩正一脸关切地看向这边,就好像在与糯米对视着。那眼神中充满着期、希冀与十足的关切,好似看待一只落入湍流的小狗在努力地爬上岸一样。他长长的睫毛向上翘着,粉红色小嘴因为紧张,不自觉地撅着,样子煞是可爱。
“雀青……?”糯米慌忙地捂住嘴巴,看了一眼仍然在沉睡地大蛇,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心里暗自道:雀青怎么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这里?还以这种方式,而他看向的地方,又发生了什么,能让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只见他小脑袋左扭右扭,似乎在跟随着什么高速运动的物体,不时的还攥紧小拳头,在为谁打气。嘴一直在重复说着一个字,但可惜的是无法听见他的声音。
他到底在说什么?
糯米模仿着他的嘴型,这才发现——他在叫“爹”?
“我记得他爹好像就是白孔雀啊。”糯米心道,“难道他醒过来了?”
马上她的问题就得到了解答,那悬空的画面一转,一只身披白羽的孔雀神气活期地跃然其上。蔚蓝的苍空下,它于半空中抖擞着洁白无暇的翅膀,如同一个强大而无所畏惧的战神。
而他美丽的头颅正在看向爪下,似乎正在和什么地面上的东西进行着战斗。而他周围环绕着无边树木,从这个角度,糯米看了好长时间才发现,这就是之前他们在孔雀森里所处的地方。
就好像这画面是从谁的眼睛中看到的画面,而这眼睛的主人正在与白孔雀进行着激烈的搏斗。白孔雀上下翻飞着,画面一直锁定在他的利爪和尖喙上,似乎关注点一直围绕着它们,无论它如何移动,那利爪和尖喙都在这画面的一边落下。就好像没有命中这躲闪画面的主人。
而从不时出现的那些暗黑色的部分看,它们应该是这个主人的身体,那不正是这条墨色巨蛇吗?
难道这就是长相几乎一致的蛇所看到的场景?
这难道只是巧合?她在这里看到一条沉睡着的巨蟒,而外面就有一只几乎一模一样的,而且都是黑色?虽然无法看到蛇头,但是通过那蛇身的粗细和花纹的颜色,几乎都与这只睡蛇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一点,应该就能断定。
这之间肯定有什么是糯米不知道情报,但目前的她仍对此一头雾水,但如果有机会的话,她真想陪伴在小雀青的身边。即使不能分享他的喜悦,至少能分担他的担忧。
画面中双方的斗争好像一直僵持不下,你攻我防间,都做得滴水不漏。然而双方都在不断地寻找着机会。
在画面有一个急速地推进后,白孔雀不知为何突然怔愣了一下,这可完全是致命的一个举动,那大蛇也完全没有放弃这个机会。糯米只看着不断向白孔雀那毫无防备的脆弱脖颈而去的画面,越来越近,就连她也不禁惊叫出神:“快停下!”
然而就在她目不转睛地紧盯着那画面时,心思早就没在注意周围环境的变化了。直到身旁“嘶嘶”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时,她才发现那声音并不是她的幻觉。然而已经晚了,声音清楚得如同恶鬼在耳边的低语,让人不由得背后发凉,仿佛就在她的耳边。
这的确是阎王发出的地狱邀请函,除了糯米这个地方还能制造声音的应该也没有第二个“人”了,不过还有个家伙不是人,而是一个本不应被人所忽视的危险存在——那只沉睡着的野兽。
糯米奔向立即夺门而逃,但她本来就背对着大门,为何此时声音会从身后传来?
原来,那大门早就不见了!
现在想跑已经来不及了,那比想象中还让人感到冰冷的疼痛感让糯米一下锁紧了脖颈。她已经无法想象,自己与大蛇身材如此悬殊的情况下,它咬在自己脖子上的画面了。
那一刻,这一生经历过的画面全部在眼前如走马灯一样过了一遍,老不正经却一直关注自己、鼓励自己的父亲,儿时一起陪伴自己长大的哥哥们,自己一手教出来的比亲人还亲的徒弟也是伙伴,以及……以及那个自己刚认识不久,却已经很重要可她连他到底长什么样子都不清楚的人。
然而,这一切却转瞬即逝,在最后一刻,她心中最后的念头便是想对他再说一句话。来不及想出这句话的内容,她便义无反顾地扭头,做出了无畏迎击的动作。即使实力相差悬殊,即使毫无胜算,但她仍没有选择直接放弃。
而似乎事件早已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令人绝望的痛苦和黑暗并没有如预期般很快降临。当糯米义无反顾地转过头时,所看到的是她从未想过的场景。
那大蛇似乎还在玩味打量着这个即将入腹的食物,身体缩略地盘踞在一起,头部高高昂起,猩红的蛇头不断吞吐着。
糯米刚才还没觉得恐惧是因为使出突然,来不及思考这么许多,当她现在再次看见这只让人惧怕的大蛇时,恐惧感才慢慢地席卷了她的全身每一块肌肉。
当面对生命危险时,最悲惨的结局不是落荒而逃,而是连跑路的力气都已经丧失,糯米暗自咬了咬舌尖,催促着自己快点恢复斗志。
这似乎有些奏效,小腿的肌肉在微微痉挛回应着她的苛求,然而她也分不清着自己究竟是不是在害怕的颤抖。在那急速凑近如同黑色旋风的残影威慑下,她来不及确认自己是否还有力气避开。
当那獠牙毫无保留地展露在她的面前时,她仍然一动不动。
而随着闪着寒光的尖细獠牙而来的除了扑面而来的腥风臭气,还有震人心悬的恐怖嘶吼声。
此时此刻,应该没有哪个人类脑子里会出现,接下来该如何撑住雷霆之势落下的血盆大口,然后从蛇口逃脱的角度吧?
对于糯米来说,她的脑海里就是单纯的:“一切就这么结束了。”
但是那血盆大口并没有最终将这可怜的做着最后抵抗的人儿吞掉,而是从容地合上了它凶险的一面,接着驯服地降下了高贵的头颅。
糯米不完全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看着听话地趴在自己脚边的巨大蛇头,身上紧绷的最后一根弦也断了。但心底的最深处却有一个坚定的声音,支撑起了她的身体。
巨大的恐惧过后,竟然是无比兴奋的心情,这种感觉无以言表。就像从黑暗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穴突然来到万丈光芒照射处一样,不需要任何过度。
她心潮彭拜,来不及探究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依照本心,直接站到了那高傲的顶端。
时间好像变得越来越慢了起来,糯米也感到身体越来越沉,脑海中一个身子曼妙的背影突然转身,她看到一张模糊不清的脸,正欲看清时,便立即消失了。只留下一声飘渺却满含不甘是尖叫声。接着周围的空气都开始了扭曲,那微弱的乳白色渐渐褪去,一些模糊不清的墨绿色色块跃然纸上。
糯米揉了揉眼睛,当再次看清眼前的景象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直近在咫尺,却因为顾及脖子上锋利的獠牙而无法动弹的白孔雀。
想想刚才自己看到的画面也是这边的大蛇飞速咬向白孔雀的画面,此时此刻,那獠牙虽然擦着洁白的羽毛,但似乎并没有深深地咬进去,而是停在了那里。这不就是自己发声阻止时出现的画面吗?
再过了这么长时间后,它为何还没有一口咬下去?
她似乎已经从那个门后世界回来了,这里的确就是她刚才所在的地方,只是漫天的白羽已经不见了踪影,恢复了深秋时分森林本该有的面貌。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刚才那只被自己吵醒的巨蟒,本来就没有要吞食她的想法,而是单纯听从自己的命令?而白孔雀只是为了避免因为乱动误伤了自己,才停住了身形。所以这么长时间过后,它们依然保持着这种尴尬的姿势。
糯米四处搜寻,发现周临他们也不见了,疏莳也是,还看到了站在远处的小雀青。
注意到糯米看向他,他十分开心的挥了挥手,虽然听不见他说什么,但是那口型毫无意外,正在叫她“娘亲”。
糯米心里稍稍一暖,虽然不知道这里是如何变幻成这副模样的,但看来她回来的还算及时。
刚准本松口气的糯米,身体每个部分突然传来了一股不详地拉扯感,就好像有股力量在与她抢夺身体的控制权一样,渐渐地嘴巴也不受控制地运动起来。
那断断续续从糯米嘴里说出的竟然是:“我,堂堂北邙,墨孋,千年妖蛇,怎能臣服于一个区区黄毛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