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先是一静,也不知是诸葛长民的哪个仆人首先警觉过来,冲着其他仆人喊道:“大人,石发了。大人,石发了……赶紧把大人抬到外面通风的地方去。”众仆人七手八脚地将诸葛长民快速抬到天井旁边的回廊当中。
萧正峰一阵愕然,这时才明白过来,当朝士大夫阶层都好吸食五石散。五石散吸食过后能使肌肤白嫩如婴儿,只是这样的皮肤比较脆弱,不能搓洗,所以上层人士大多穿着宽袍大袖,而且经常不洗澡,往往身上生了虱子,还自鸣得意,扪虱夜谈也就被传为佳话。
这些都不是主要的,关键是这种东西吸了会产生大量的热量,吸食完后一定要快走散热。也不知道这诸葛长民是不是嗑药嗑多了,今儿个一生气,留在体内的热毒被激发了出来,一时撅了过去。
“萧公子,好口舌啊,不知公子除了口簧巧舌外,是否还有真才实学。”一位穿着衫袍,留着三绺长髯,大约四十左右的汉子站了起来,对萧正峰抱拳说道。
这不是刘穆之那老货吗,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这花厅当中了,看着这老货吃得满嘴油污的样子,萧正峰就后悔带他进王府来,没成想居然跟自己作起对来。
“这位是?”萧正峰假意不认识刘穆之。
“哦,这位是刘穆之刘先生,是京口里有名的孝廉,家学渊源,博通古今。道成啊,你何不与刘先生切磋切磋?”何无忌不失时机地答道,面带戏谑。
没想到何无忌这厮竟认识这老货,萧正峰腹诽道。可是,明知刘穆之博学,还让我和他切磋切磋,这何无忌不成心让我在佳人面前出丑吗!看样子,何无忌也不是个好鸟。
没办法,萧正峰只得向刘敬宣投去求助的目光。刘敬宣心里也很想知道,刘裕口中的这位妹夫,到底有啥能耐,所以也就对着萧正峰笑而不言,默默自斟自饮,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幸灾乐祸样。
哎,逢难莫投亲啊,况且人家还不是你亲戚,一群只知利己,不知利人的走马斗狗的公子哥儿,你能指望他们能帮你什么呢?萧正峰心中顿生感概。
“呸,呸,”萧正峰向手心吐了两口唾沫芯子,绕着刘穆之走了两圈,正了正神色,说道,“请出题。”
“还是请湘云姑娘出题吧。”刘穆之淡淡说道,旁边一群官员纷纷附和,要看一看这色才艺三绝的名妓如何难倒这一大一少俩不正经。
湘云望了一眼司马元显,见司马元显微微点头,她才说道:“那湘儿就献丑了。湘儿自幼学得一些乐器,可惜资质愚钝,如今只会弹奏些琵琶曲,湘儿想问的是琵琶有四弦、五弦之分,这四弦、五弦又有何不同?
刘穆之眼角扫了一眼萧正峰,见他眉目紧锁,似在思考,不禁微微一笑,仪态潇洒地撩袍轻轻坐下,对着萧正峰哂道:“萧公子,您先请。”
“呵呵,先生年长,还是先生请吧。”萧正峰心里打着突突,还真怕让他先说,他是真的不知道,除了知道用交趾的黄花梨木作琵琶最好外,其他的就是无知了。
刘穆之手抚三绺长髯,笑道:“那就承让了。这四弦琵琶,中原又称之为阮咸,据说是由大贤阮咸所作。另外,自汉代起,张骞从西域带来胡中的四弦琵琶和五弦琵琶。四弦琵琶音调急切刚劲,音质明亮高亢,故适于演奏《十面埋伏》、《霸王卸甲》这样的武曲。但四弦音域不广,不像五弦琵琶音域广,五弦比四弦增加一弦,低音域被扩张,音调缠绵醇厚,音质掩抑柔和,故适于演奏《昭君怨》、《夕阳箫鼓》这样的文曲。而且四弦与五弦的弹奏方法也有些不同……”
“可以了,刘先生,你讲的这些已够湘儿解惑的了,不知萧公子有何解释?”看着面色越来越难看的萧正峰,湘云忽起恻隐之心,为了避免他更加尴尬,故转而问他。
萧正峰面有难色,微微苦笑,说道:“刘先生说的既然已够湘云姑娘解惑,那小子就不再多言了。小子但有一请,还请姑娘应允?”
“公子但讲无妨。”
萧正峰笑了笑,说道:“还请姑娘为我们弹奏一曲。”
“好!请湘云姑娘为我们弹奏一曲。”众位官员公子此起彼落地吼道。
湘云身姿轻旋朝向众人,微微浅笑,“为众位大人公子弹奏不急在今日,可是今天湘儿决定,谁能回答出我的三个问题,今晚就能成为我的入幕之宾,湘儿将会单独为他弹奏一曲。现在刘先生已经回答出第一题。”
“好,好……”周围一片喧哗。
“湘儿姑娘,你也不早说,害我白白错过一次与美人独处的良机。”有的客人扼腕抱怨道。
“就是,就是。”
“李三,你一小小的门吏,怎么也混进王府骗吃骗喝起来了。你也不照照镜子,就你那熊样,你知道四弦琵琶与五弦琵琶的区别吗,恐怕连琵琶碰都没碰过吧。”旁边的人耷拉着肩,满脸的不屑。
“你!对----是----我不行----”李三拖长音调,瞪着牛眼,扬着眉毛,“我是长得不够俊,也没学问,就是个穷看门的。可是看那小白脸,他也不行嘛!看他那气急败坏还耍酷的样,就知道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你怎么知道他就不中用了?”旁边的人继续起哄。
“你看他那样,哪有男人长得那样俊的,我李三保底他下面那东西不行。老天爷是公平的,我李三不好看,可我能力强啊!”众人听了李三的话,皆发出一阵淫笑。
“哎,我说湘儿姑娘?”李三见有人搭腔,更来了兴致。
“这位大人有何事?”湘云问道。
“你出三题,答对今晚就可成为你的入幕之宾,这似乎对我们这些人不太公平啊?”李三拧着眉毛,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你当怎样?”湘云依旧笑着,只是话语软中有硬。
“要我说呀,这起先是刘先生与那位公子比试才学,我们也只当看看热闹。现在可不同了,姑娘你现在心血来潮,要以此试才入幕,这可关系到我李三与其他人了。那么就请姑娘让我们也参与回答,好一展才学,给姑娘见识见识嘛。”
“是啊,是啊。我们也是才华横溢的才子啊,湘儿姑娘你可不要偏心眼呀。”
“是呀,这不公平,我们不服。”
“湘儿确实考虑欠周,只是……”湘云显得有些为难。
“湘儿,你不必理会他们那些人的话,继续出题便是。”司马元显眼看湘云为难,及时说道。
“这不公平啊,世子。”李三看着司马元显的眼神,声音越来越小,周围的声音也逐渐小了下去。
“对,这不公平。”不知何时,诸葛长民那厮又冒了出来,精神依旧抖擞,只是脸色苍白,如雪一般。
“诸葛大人,你好啦。”李三见机搭上去问候。
“嗯。”诸葛抹了抹额角的虚汗,“世子,”诸葛长民先向司马元显行了一礼,继续说道,“如果湘儿姑娘,认为我们不够资格参与,不配作你的入幕之宾,我们也就认了。那能回答你湘儿姑娘三道题的人,成为你的入幕之宾,证明他确实有真才实学,我们也认了。可是那败下阵来的人,可就证明他虚有其表,是个酒囊饭袋了,那又该如何?他有何资格参与回答问题?”诸葛长民说得入情入理,这让司马元显都不好说什么了。
“那你说怎么办?”何无忌不失时机地插了一句。
“只要参与回答,那就得答出来。不然,那就证明回答之人无此才德,可他偏又参与了回答,那他就要接受应得的惩罚!”诸葛一口气说完,歇了半晌,深深地喘了两喘。
“要怎样惩罚呢?那可必须是个让没有才能的人感到畏惧,不敢参与比试才好,这样才能堵住悠悠众口,让众人心服口服,赢彩的人也赢得实至名归嘛。”何无忌阴阳怪气地说道。
“对,就是这样。”诸葛微微喘息着说道。
“要我说啊,输了就让他脱。”李三灵机一动,来了一句。
“你说什么?”诸葛长民一时没听清楚,向身边说话的李三问道。
“我是说,他回答不上来一题,就让他脱一件衣服,与姑娘猜拳吃花酒的时候,都是这么来着的。”李三突着牛眼,对着诸葛长民说话的声音却越来越小,他也知道他这提议有点损,生怕诸葛长民听了生气。
“好,就这么办!”诸葛长民一拍大腿,大声说道。他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差点没站住,身旁的仆人赶紧搀住。
“大人,您身体金贵,您歇着,我来。”扶着诸葛长民坐下,李三振了振衣摆,“大人说了,参与回答问题的人回答不出问题就要脱衣,不知萧公子愿脱否?”李三看着萧正峰,就像看着一位赤裸的人一般。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刘穆之振袖而起,“穆之本想以文会友,没想堕入俗趣,不参与也罢。”
“我说刘孝廉,你还是怕堕入俗趣呢,还是怕回答不上问题,脱衣服啊,我猜啊,你脱衣服肯定没有萧公子脱得俊,谁叫他人长得俊呢!”李三嘚瑟着腿,撇着嘴说道。
“谁说我怕啦,诸子百家,经传章学,天文乐声,还没有我刘穆之回答不上的问题。”刘穆之老脸通红,三绺长髯无风自动。
“那就好,那萧公子,就请您把你的外裳脱了吧。你第一题可没回答上来哦。”李三颇为戏谑地说道。
萧正峰无奈地看看刘敬宣,又看看何无忌。刘敬宣装着在喝酒,而何无忌则一个劲地对着自己笑。周边全是眼睛,连司马元显似乎也来了兴趣,不知何时来到了花厅之中。
怎么今天没多穿几件呢,萧正峰很懊恼。可懊恼归懊恼,脱衣,萧正峰可不含糊。男人吗,在众人面前,只要还剩下一条裤衩,那就不算丢面子。
“呀,哈哈哈……”当萧正峰脱下外袍的时候,男人们淫笑声响成了一片。萧正峰却是纳闷,这都哪跟哪啊,脱了外袍,还有中衣哩,古人真是大惊小怪。
刘穆之一脸的不屑,而李三显然很满意。诸葛长民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周边的官员都围拢了过来,一个个兴趣满满,就像打了鸡血似的,就连湘云也是一酡红云悄然抚上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