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传来“咯咯”银铃般的笑声,萧正峰被喷得满身都是马粪,身上一股恶臭,自己也不能跟马儿一般见识,只能无奈地望向秦氏。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秦氏没有忍住笑意,但是还是被萧正峰的衰样给逗乐了。
“哎,算了算了,我去洗洗吧。咦----真恶心。”萧正峰甩了甩袖子,几滴马粪从上面嘀嗒下来,“我去洗澡,等下你帮我选匹好马吧。”
“这灰子就不错,食量大,脚程好,负重也还可以,姑爷觉得如何?”
“就它?”萧正峰满脸不相信地说道。
“灰子食量大,所以平时喂的草料吃不饱,所以就自己胡乱找东西吃,这样就经常吃坏了肚子。但是我家男人说,别看灰子灰不溜就的,实在是一匹良驹,如果能吃得饱,它足可以成为重骑兵中的一员。”
仿佛是应了秦氏的话,灰子微微扬起前面双蹄,“聿----聿----”地叫着。
“咦,你家男人叫什么,挺会相马的嘛。”萧正峰来了兴趣。
“我家男人叫秦三,以前在北方是给皇家马场看马的小卒,在马场呆久了,所以对马的脾性特点也略知一二。现在,这不北边不太平嘛,所以就来到了南边。”
“嗯,既然你男人叫秦三,我就叫你秦三娘吧。哦,对了,你们不走了吧?”
“我们已经卖给刘府为奴为婢了,怎么姑爷,又要赶我们走吗?姑爷,我知道,奴婢今天冒犯了,可是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奴婢实在是无心的呀。”秦三娘说着话,眼泪就扑簌簌地往下落,眼看就要跪下去了。
“嗨,你误会了。我是觉得你家男人有能力,在刘府憋屈了,我想他跟着我,在朝廷中谋个差事。”萧正峰的柔情迅速被激发了出来,柔声解释道。
“那敢情好,那敢情好啊。”秦氏向萧正峰盈盈拜了下去。
“你先起来吧,叫你男人在刘府等我通知,不要着急,我萧正峰迟早有一天会用上他的。”
萧正峰在心里默默盘算着,眼看着天下越来越乱,这战马可越来越是个稀罕玩意。找一个会相马的人远赴北边甚至阿拉伯地区为自己买卖马匹,一则为大哥的千秋大业,二则自己从中可要大大发一笔财的。
望着萧正峰乐呵呵地离去,这秦氏的小脑袋瓜子转不过弯来了,这被喷了一身的马粪,还能乐成这样?“灰子,灰子,你可找到一位好主人了。”
灰子用大脑袋碰着秦氏的额头,打着响鼻,也不知道是听懂了没有。
暮春的天气,京口的郊外,长江的南岸边,莺飞草长,正是杨花乱舞的季节。萧正峰牵着臧爰情的手,柔荑柔若无骨,就像脚下踩着的小沙石,一种细细柔柔的感觉,虽然平淡却能渗入到心田。
“爰情,还是回去吧,大伙还在等着你呢?”
“萧郎,这个送给你。”爰情拿出来一把小匕首。
“这是我防身用的,现在送给你,以后有它相伴,就像我在你身边一般。”
萧正峰接过匕首,黢黑的剑套长约一尺,朴实无华,拔出短剑,寒光耀眼。虽然剑套很朴实,但是这确实是一把好剑。
“爰情,放心吧,五名队主都已经从陆路先行到建康打点了。等我在京城稳定了,就回来接你过去。”
“世道不太平,你我两心相契,何在乎南北东西,愿君不忘初心便是。”看着萧正峰深情专注的眼神,臧爰情挺俏的鼻头有点儿发酸,她赶紧别过头去。
“赶快上船吧,要是萧且他们等急了,又该……”萧正峰没等臧爰情说完,使劲抱住了臧爰情,轻轻咬着臧爰情的小耳垂说道:“等我回来接你。”
“不急,不急。”萧也挠了挠胳肢窝,从船舱里探出个如花似的脸笑道。
臧爰情跺了跺脚,只觉耳根、脖颈都开始发烫,拼命推开萧正峰的怀抱,跑开了。臧爰情边跑边说:“我等着你回来。”
“嘿嘿,小妮子羞答答的,不如我们圣姑有味道。”萧也痴痴地笑着,狗蛋坐在船舱里,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萧正峰上得船来,“船家----建康城----摇起。”
“好嘞,客人你坐好了。”船公系下缆绳,撑起船篙,在船尾摇起了橹桨。
萧正峰站在船头,看着江水不知疲倦地拍打着岸头,感受着小船与岸边越来越远。蓦然抬头,岸边不远处,一个娇小的人影正朝着他挥手,不是爰情又是何人。
萧正峰也挥起手来,船儿越来越远了,臧爰情跳着挥起手来,萧正峰拢起嘴,“爰情,等着我回来。”臧爰情也拢起嘴,“萧郎,一路保重,我等你。”
江风徐徐,从船上看去,已经望不到岸边了,萧正峰依旧呆呆地站在船首,一个大浪涌过来,他差一点跌倒,只好悻悻地坐回到船舱里去。
看到萧正峰脸上似有泪痕,萧且气不打一处来,哼了一声。萧也却是嘻嘻笑着,这个道成,有身板,有情调,不像蛋哥那个榆木疙瘩,不解风情。
任职京师已经有些时日,平常萧正峰也只是在府衙中潦倒度日。这一日,萧正峰却精心修了一下边幅。因为今日乃是会稽王世子司马元显二十岁的寿诞,世子邀请了京中的文武大小官员数百人,时任黄门侍郎的萧正峰也名列其中。
天色尚未暮晚,天边一道晚霞,一扫连日阴雨的霉气。司马道子的东府早已经热闹非凡,萧正峰在门首送上寿礼,通报了姓名,门子核对了邀请名单,正要引萧正峰进去。一位士子打扮,留着三绺长髯,长得甚为儒雅的中年人就想跟着萧正峰一起闯进王府。门子见一陌生人没通报姓名就往里闯,立马喝到:“哎哎,什么人,就想进王府?”
“京口刘穆之是也。”来人梗着脖子,昂然地说道。
“刘穆之?没听说过。”门子生怕自己弄错了,连忙翻开手中邀请宾客的名单,查了半天也没找到这人,顿时变了脸色,“什么刘穆之,没你这号人,你还是走吧。”
“哎哎,王爷世子大寿,普天同庆,我怎么就不能贺寿了?”刘穆之一挑眉毛说道。
“哦,那你的寿仪呢?”门子见刘穆之两手空空,故意问道。
“我可是写了祝寿词来的。”
“哦,哪又在哪里?”
“在我的肚子里,等我吃饱喝足了,自然会倒出来。”刘穆之将肚子一挺,颇为豪气地说道。
门子听了哈哈大笑,“等你吃饱了,倒出来的恐怕不是祝寿词,而是屎吧。”笑声戛然而止,门子突然制住笑声,一脸严肃“去去去,少在这里捣乱,要吃白食,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你……”刘穆之一阵气恼。
“萧大人,您怎么还在这站着,您里面请。”门子转过脸,面带微笑对着萧正峰。
“狗眼看人低。”刘穆之小声咕噜着。
“让他进去吧,他是我的朋友。”萧正峰笑着说道。
“这----不合规矩吧。”门人有些迟疑。
“怎么不合规矩了。”萧正峰将自己身上的一块散碎银子塞到了门子的手中。
当时民间普遍用的都是铜钱,银子这东西下层仆役是很少拥有的。门子一看足有一两的银钱,立马开口说道:“既然是萧大人的朋友,你进去吧。”门子一指刘穆之,心道:反正吃的也不是我家的饭菜。
刘穆之朝萧正峰拱了拱手,算是谢过了,大摇大摆地进了王府。
萧正峰笑笑没有说话,古代是农耕时代,大凡普通民众都是自给自足的小农生活,老实安分,像后世混混子动不动就到富贵人家吃白食的还是很少的。像刘穆之这样敢于打秋风的士子,更是少之又少了。艺高人胆大,想必他真有非常人的自信和才华吧。
进的王府,歇山式的屋檐雕梁画栋,翠瓦鎏金,一派富丽堂皇。人来人往,祝寿的人络绎不绝地到来。
天井之中有迎宾客,根据门子吆喝的官职,适时带领宾客到合适的酒桌前。萧正峰由一位迎宾客带着,才知道钟鸣鼎食并不是假的。
大殿之上,天井和花厅包括花园的亭阁都布满了酒席,丫鬟们一个个粉面桃花,川流不息地上着菜盘。有些宾客不时地摸一下上菜丫鬟的大肥臀,引来一阵娇笑。
东府之中,到处花花草草,一片莺莺燕燕,萧正峰看着绿肥花瘦,虽然叫不上名字,但是这一切他感到都很受用,连多日在府衙之中的无聊气息都一扫而空,这----这----,才是古代当官的该有的待遇。这大晋的风度还当真不一般啊,祝寿的场面弄得就像游冶之地一样。
萧正峰在仆人的引领下穿廊过堂,终于被安排在一间花厅之中坐下。这花厅够大,足有数十丈宽广。花厅的北面穿过一个较窄的天井就是王府大殿了,司马元显这时正稳坐在大殿之中的主座上,不断应酬着前来贺寿的各级文武官员。
天井之中,依序已经坐了不少的官员,萧正峰想在人群中找到刘穆之,不经意间扫到了左上的桓升,萧正峰是认识的。
“哈哈,萧兄,豫州一别,你现已成为黄门侍郎了,以后兄弟还蒙多多关照啊。”桓升也望见萧正峰了,客气地招呼着。
“哪里哪里,桓兄你不也得了个武卫中郎将吗,以后还请你多照拂照拂呢!”萧正峰打着哈哈,他打心眼里有点讨厌桓升,觉得这人虚有其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