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阅读 > 薄荷猫眼---别离殇

第三十七章 莫将往事当墨

2016-10-06发布 3639字

莫将往事当墨,写得纸上半生酸。

庄周疲惫地眨眨眼,神色困倦,仿佛下一瞬间就又要进入梦乡。 我扬了扬利爪,威胁地看着他。

蝴蝶代替庄周不满地用触角戳了戳本喵的手指,迅速升到二楼的顶部,用尾翼摸了摸绿言的脸,她姿势怪异地躺在二楼楼道上,被自己杂乱的树枝裹成了粽子,小鱼飘在绿言周围吐泡泡。

我狠狠地瞪着庄周和他的两个宠物,别以为你会飞就了不起。

“说正事,小猫咪,别闹。”庄周控制着蝴蝶缓缓落下,以手掩面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扫我一眼,“西海祖母的身上萦绕着一股浓郁的魔气,似乎比之前堕魔时的气息更重。” 看我做什么?!本喵已经洗干净了,虽然忘川淤泥的味道还残留着一些,但是也不该太臭,我抬起手闻了闻自己腋下,嗯,没味。

“星颖身上寄宿着两个灵魂,一个是她自己,另一个是仓颉。今晚是满月之月,仓颉准备用禁术玉女二十阵法强行夺取西海祖母的神体。我的朋友被捉了,我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救回那些无辜的人。”

我一边上楼帮绿言解开盘结的树枝一边将现在的状况说了个大概,从二楼往窗外瞟了一眼,一片巨大的云彩挡住了太阳,光线穿过云层透下来,病殃殃的。

“在你之前来了个神棍,按他说的,仓颉应该在一个时辰后到。可为什么你刚刚看到他已经离我们不远了。”

正准备转身下楼,却忽地瞥见窗边的一处小小的凹槽,小槽里的血迹已经干涸,是个指纹。

我伸出手指按上去,正好可以容纳,窗户猛地关上,墙壁里发出一连串“咔嗒卡嗒”的声音。 “我怎么知道……”庄周骑着蝴蝶飞下来,凑到我跟前,“这是什么?”

一扇朱红色的木门浮现出来,我推开那门,木质的触感温和厚重,门开了大半,指尖上突兀地燃起一团火焰。

“找到了!他们还在这里!”王觉身上的符咒和我重新有了联系,他们就在这门后。

“小猫咪,要不要我帮忙?”庄周把小鱼一把抓过来塞进怀里,半眯着的眼睛露出一条缝,眼底是纯净的蓝色,看着他却莫名地想起羽刹湖蓝色的华发,要是他在就好了。

“要帮便帮,不帮也不强求。”拉起躺在地上的绿言,盯着庄周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没睡着,看来他对这件事还是比较上心的,就看他跟不跟我进入门后了。

我和绿言前脚刚踏进去,大蝴蝶便飞了进来,巨大的蝶翼一下子塞满了暗室,长长的弯曲的触角戳了戳我的后背,推着我往里走。

再看蝶背上的蓝衣公子,他已经沉入梦乡了。

“总是睡觉,是因为在梦里可以见到想见的人么?”

绿言指着庄周嘴角恬淡的笑容,“阿言的梦里有一个总是穿青衫的先生,在香樟树下看着一本书,嗯,就和阿言脖子上挂着的小书一样,书名好像叫《论语》。”

“也许吧。”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随便地答了一句,一边思考到底什么是“爱”,一边被蝴蝶推着向前走。 每走过一段路,墙壁上的油灯就会亮起,而我手指上的火苗跳动得愈发活跃。

周围很安静,我们的脚步声回荡在空荡荡的走廊里,隐约有“滴滴答答”的水声传来。

走了大约三柱香的时间,就看到一个个黑色的大缸里泡着的人。

他们的手被黑红色的玄铁固定在墙壁上,自脖颈以下的躯体都被泡在黑色的水里。

这味道太熟悉了,绿言苍白着小脸,跑到角落里呕吐去了,庄周也捂着鼻子醒了过来,一脸嫌弃地看向我:“小喵咪,你不会没洗干净吧?”

前不久我和绿言身上就是那个味,该死的忘川河水!等我了结了这些事情,一定要去地府让阎王把忘川河重新治理污染!

“你才没洗干净,本喵香着呢。”忘川河水为六界至阴之水,用来浸泡至阴体质之人,其体内的阴气将更加浓郁,只是物极必反,这些小姑娘即使活下来,也活不过二十岁。

上官昊天还有点力气,甩了甩脸上的黑水,在看到我们时,眼睛明显的有了神采,喉咙里发出一道嘶哑的声音,像破布被撕开似的。

“薄荷,我就知道你回来。”他吃力地笑着,脸上的神情像终于找到家的孩子。

他眉心中间闪出一点代表着帝王之气的紫金色,我眨眨眼,又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别说话,我先帮你解开铁链。”

绿言和庄周去解开其他人的束缚,本喵看过许多妖怪死时的惨状,不至于像绿言那样入世不深直接呕吐了,可当看到他们泡在缸里的裸露的躯体时,还是禁不住一阵恶寒。

二十个至阴体质的少女和两个纯阳体质的男子全都不着寸缕,身上黑色的淤泥滴滴嗒嗒地往下落。

最为触目惊心的就是她们的大腿上插满了锋利的冰刃,密密麻麻令人顿生鸡皮疙瘩。

冰刃是特制的,此刻已经看不出原先清澈透明的淡蓝色,外面裹了一层污泥,而里面依稀可见艳丽的血红色,血液被吸进匕首之中,又重新由匕首内部的凹槽流进体内,上古禁术之一的换血术。

“已经是不可挽回之势了,他们的血液里沾染了太多的阴气,再加上忘川水之中的冤魂的煞气和怨念,这些少女的魂魄已经被撕裂成几十个,救回来也只是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

庄周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而且不带喘的,更没见他打瞌睡,治他的嗜睡症,只有这些比较重要的事情才能让他不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这也是我喜欢和他打交道的原因,喜恶关心都写在脸上,不矫揉做作。

“那他和他呢?还救得过来吗?”我指着瘫在地上闭着眼睛的王觉和强睁着眼的上官昊天,末了,语气坚定地说到:“不管能不能救,本喵都要把他们救活了,就是阎王爷亲自来也不可能带走他们!”

“嘭嘭——”屋外传来剧烈的爆炸声,庄周的脸色一下子凝重起来,“仓颉来了,动作快点!那些阵法撑不了多久,仓颉的法力变得深不可测,不用多就他就会来到这里的。”

上官昊天看向我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感激和感动,大有要以身相许的念头,可惜岁月不饶人,他的额头上已有了浅浅的抬头纹,鬓角之中夹杂着些许花白,此刻又被这般折磨,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你忍着点痛,我帮你把冰刃拔出来。”我看向还在一边呕吐的绿言,还有罕见的一脸严肃的庄周,“帮她们把冰刃拔出来,能不能救活,就看她们的造化了,尽力而为吧。”

绿言沉重地一点头,颤颤巍巍地去拔那些被插成刺猬的少女腿上的匕首,我看到庄周闭着眼一手一个便拔了刀,动作利落干净,丝毫不拖泥带水,只是耳后的通红暴露了他的窘迫。

她们像失去了生命的洋娃娃,安详地闭着眼,只有当冰刃从血肉中被拔出时,猛然皱起的眉头、压在嗓子里的痛呼无不说明她们此刻正在经受的痛苦。

上官昊天倒吸一口凉气,咬牙切齿地对我低吼:“你他妈倒是快点啊,动作轻点!疼死爹了!”

“你还有力气喊疼,看来没多大事。”我故意放慢了动作,坏笑着看着他,“亏你还是秦始皇转世呢,太丢嬴政的脸了。”

漆黑一片的房间里不知从哪里涌出来一阵阴风,手一抖,他大腿上又流出黑血来,看他恨不得把我给吃了的眼神,我对此只有一个动作,竖起中指。

王觉已经陷入深度昏迷,只有拔冰刃时会从嗓子眼里冒出一些破碎沙哑的单音节词来。

“动作快点。”庄周语气急促,闭着眼帮最后一个少女拔去腿上的匕首,那些少女的身下一片血红,血液从密密麻麻的伤口里流出来,染红了地面。

血腥味和腐臭味在鼻子里乱窜,强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表面上镇定自若,学着庄周的样子,一起一落,手到刃除,大腿上皮肉翻出,红白相间,血肉模糊。

“嗒嗒嗒——嗒嗒——”远处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仿佛是为了吓退猎物而故意放慢了似的,每一步都很沉重,每一步都像踏在人心上。

空气中的血腥味愈发浓郁,我拍打着上官昊天的脸,让他保持在清醒的状态,悄声耳语:“上官昊天,待会儿我们和仓颉打起来的话,你拿好这个,找机会套在他的手上,他的法力便会退到原来的一半。”

我看着他的眼睛,神色认真地反复强调一定不能失手,另一只手上的火苗忽明忽暗,将食指横在王觉的鼻翼前探了探呼吸,还好,虽然呼吸很微弱,但关乎人命的真气还在。

“桀桀——”刺耳的笑声荡漾在空气里,空间稍微地震荡了一下,快速出现几条黑色的裂痕又很快的消失。

“啧啧,半男不女的,我是该称呼你为西海祖母,还是该喊你创字神?”庄周像没有骨头似的斜躺在蝴蝶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似乎下一刻就会闭眼睡着。

“这好像不关你的事吧?庄周。”明明是女子模样,朱唇轻起,入耳却是低沉沙哑的男子声音

。 绿言满头大汗地继续为那些受伤的少女们上药,我微微侧了侧身子,挡在她前面。

“我朋友的事就是我的事,对吧?小喵咪。”他打了个哈欠顿了顿,才接着说“况且,我也是受人所托。你打主意打错人了。”

短暂的静默之后,仓颉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围!”

一张金色的法旨从屋顶不断扩大着落下,屋内不够宽阔,避无可避,只能撑起结界保护着躺在地上的那些少女不受伤害。

金色的符文在周围飞快地环绕,一不小心被带起的劲风割破脸颊,温热的血流下来。锋利地爪子划破牢笼,又很快恢复,不时划过秩序神链,发出兵刃相接的摩擦声。

庄周的蝴蝶被秩序神链绑成了粽子,小鲲鹏一嘴一个吞吃着空中乱飞的箴言。

庄周凝神看着面前的天罗地网,甩着宽大的衣袖双手捏诀抵挡。

呼呼地风声在耳边作响,手腕处传来异样的灼热。

“该死!”我低声暗骂,身体仍然不受控制地失去了力气,就像被禁锢的雕像,金色的符文化作一条蛟龙紧紧地缠绕在身上,并且愈勒愈紧,几乎嵌入血肉之中。

双眼变得沉重,绿言和庄周焦急地呼喊遥远得就像从天边传来似的,一幅幅画面浮现。

当身体倒像地上的时候,我感觉到血污溅到了脸上,衣服也湿了,但鼻翼间忽然萦绕着一股如兰似麝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