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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壮烈的血色茫茫

2016-10-04发布 3082字

这里只是一座渺小的兵寨,在宋朝漫长的边境线上,微不足道的一个屯兵之处。这里黄土乱石,这里人烟稀少,当朔风吹起,咽呜着飘卷远去的是多少年的塞外烽烟与离人梦中泪。

无数人前往这里,无数人离开这里,无数人再也没有回来这里。

这里绝不是死地,但这里永远会有死亡,因为这里是边疆。将士们在这里驻扎操练,或者哪一天走出了这里,便是去奔赴一场无法预计的死亡,他们日复一日从未敢懈怠,因为他们知道,这里的背后就是沃土千里,就是父老乡亲,就是大宋王朝。由此以南退无可退,用身躯守卫住这里,就是每个披甲之人存在的最大意义。

张渐凝站在兵寨外面的山坡上,心中稍稍唏嘘了一下,是一切做一个了断的时候了。等一下很可能要和警察阵营的穿越者对阵,大家各有各的阵营,各有各的立场,各有各的方向,可是在这方寸世界之中,终究是被明镜台借剧情大势之手揉搓着推搡着,撵到了这一处狭小的黄土地上,用拳用血用命去为一切问一个究竟。

兵寨外面的众人互相望了一眼,明镜台提示众人安静等待剧情走到允许进入参与的时间点,这一次的任务虽没有明说是生存模式,但是任务的描述中其实已经点出了非常关键的一个内容,那就是活下去。这个任务不是无差别的全剧情世界生存模式,但是在牢城兵寨的范围内,就是一片活下去即唯一王道的区域,所以穿越者们要么不要来这里参与这趟浑水,要么来了就等着一场快意生死被埋骨被遗忘的搏杀。

此刻众人等着倒数结束进入兵寨,默默无语地低头看向其实已经并不平静的牢城兵寨。

兵寨之中已经打成一片,一个人与一个兵寨的战斗。

或许这是这场大战的前戏,在告诉外围观战的所有人,这里即将发生的就是这么残酷的杀戮,张渐凝看着那个人,拳头紧握无法放松——那个人,是仇五。

仇五将一块写着林冲府张氏死讯的白绸咬在嘴里,然后从身上的衣服撕下了一条烂布条,一圈一圈地将钢刀紧紧地绑在手上。他投靠林冲,却无法在林冲府剧变的时候救下张氏,他苏醒过来后内心自责无比,他选择了用自己的方式作为自己最后的救赎。

仇五喘着粗气,头上有伤口正把鲜血淋漓淌下,他在林冲府被陆谦打晕,醒过来之后就一路踏上了牢城的道路,他的身体其实已经到了极限,但是因为心中有着一定要做的事情,所以疲惫不堪的他在这极限之处反而爆发出了超越极限的力量。他必须冲进去,找到林冲,然而这兵寨岂是他说进就能进,所以他必须杀进去,每走一步都是在用自己的血在铺路。这是一场沉默的冲锋,有死无生的人生最后一段路,但是他一定要走完最后的一步,没有见到林冲,他就不能死。

哪怕后背被砍一刀,他能因此向前走多两步,那也行!

张渐凝想要冲进去兵寨帮仇五,但是他的步子刚刚迈出去,就发现自己根本走不进去正在倒数的这片区域,明镜台的限制规则在起作用,时间没到,不允许进入前面的任务区域。

张渐凝紧紧地咬着下唇,他此刻竟然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仇五去死。

仇五紧紧地咬住了口中的白绸,眼光死死地盯着前方,近乎没有防守地挥砍着手中的钢刀,仿佛是在劈开身前荆棘遍地的路,他只想往前走,拦路的就砍,挡道的就砍,什么都砍,出现在他眼前的人,如果不是林冲,那就一刀砍过去可以了,如果砍不倒,那就再砍一刀可以了——钢刀上已经砍出了无数豁口,但是只要刀还在,那就继续砍。

兵寨中的士兵纷纷涌了出来,没人想去问仇五到底有什么事情,兵家重地,来路不明者全部拿下,手持兵刃者一律击杀,这没有什么道理可讲。但是士兵们的眼中慢慢地从不屑一顾,变成了震惊,最后震惊逐渐转化成尊敬——敢于去死的人,都值得尊敬。

这是一个人在舍生赴死,不管他为了什么,就凭这份胆气便是一个好汉子。远远地观察哨上,弯弓瞄准了仇五的士兵彼此对望了一下,终于慢慢放下了手中必然收割掉生命的弓箭。地面上的士兵没有用长枪布阵攒击,尽管他们明知一个枪阵冲过,这个已经满身鲜血的人一定会变成碎片,但是此刻他只有一柄残破的钢刀,难道我们日复一日在这里操练的边疆军人,反而没有了这铁血的底气,去以刀相搏,去以血见命。

眼前这个男人,已经用他身上无数泊泊冒血的伤口,证明了他的勇气,他似乎随时随地就要倒下,但是偏偏他没有倒下,就在你几乎认为他已经没有力气了,他又摇摇晃晃踉跄着又站稳了步子。那满是血污的脸上,男人的双眼射出慑人的寒光,分明地告诉所有挡在他面前的人——我还没有死,我的路还没有走完。

仇五已经非常累了,气力在他身上飞速地流逝,他知道自己已经走不动了,长途跋涉来到牢城,他根本没有休整过,他孤立无援地只身冲击兵寨,他完全记不住自己砍了多少刀,就好像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还能走多少步,四周的边军士兵并没有伺机冲上来,只是保持着大致的距离,举刀相迎,等着他上来,等着他倒下。

仇五费力地挺了挺腰身,远远地,他看见了林冲。

由于鲁智深此前跑进来兵寨里找林冲,所以违反了纪律的林冲正在接受牢城边军的处罚,独立一个人站在操场上,隔着栅栏身形寂寥地站着,被太阳暴晒着,处于低烧的状态,似乎对于近在咫尺栅栏外的厮杀充耳不闻。

仇五远远地看着林冲,又看了看栅栏的门口上站着的好几个边军士兵,隐约明白自己再不可能杀退那几个士兵走进操场了。

仇五喘着粗气,原地站着,缓缓地环视四周持刀而立的士兵,他的眼神如一条受伤的狼一般,桀骜不驯而凶狠坚定。他此刻正盯着他和林冲之间的路径上,站着的一个兵士。

这是一个老兵,从他的面相年纪,从他的沉稳表情,从他的握刀手势,仇五都能判断得出,这是一个在边境线上历经过无数生死的老兵。这样的老兵,有着无数次生死之间捶煅出来的毒辣眼光,最是擅长于刀光剑影之间把握一线生机。

仇五盯着那个老兵,老兵的眼神也紧紧锁住了仇五,此间无需什么话语,彼此都知道,对方的杀机。仇五又看了看老兵背后的栅栏之间显露出林冲的身形,老兵稍稍侧眼斜掠了一下身后,他也知道背后站的是林冲,再看看仇五嘴里一直紧紧咬着的白绸,老兵眼里不为人觉地闪过了一丝疑惑。

仇五缓缓地点了点头,眼神里清冽坦然。

老兵一瞬间也似乎有了一线明悟,缓缓地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似乎攒够了力气,仇五迈动了步子,一步、两步……他在加速,以他根本实现不了的速度在透支掉他最后的气力,他抬起了手中的残刀,狠狠地砍向了栅栏边上的这个老兵。

老兵侧身稍稍一闪,避过了这凶狠的刀势,手中的钢刀自下而上用尽全力一撩,冲着仇五的脖颈挑去。仇五不闪不避,反而迎着那片刀光,决然地将自己的脖颈凑了上去。

寒锋掠过,鲜血喷薄,人头飘飞。

仇五的身躯站在原地屹立不倒,手中残刀缓缓指向地面,血液顺着刀锋淌下,不久,更多的血液从他的断颈处流出,迅速湿透了他脚下的黄土。

仇五的头颅飞纵而起,越过了操场的栅栏,旋转着落在了林冲的身前,或者在那短短的几秒钟里面,仇五眼中的世界都是在不停翻滚的,但当他人头落地,他终于看见了林冲,他的世界才终于在最后一刻定格,在最后一刻湮灭。

林冲愣愣地走上前,捧起了仇五的头颅,从他嘴里取出了白绸。林冲看了白绸上“你妻已死”的血书,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安静地抬手将仇五的眼睛阖上,然后抬头看着蓝天,似乎在发问,似乎在思考。

林冲一瞬间有点想哭的冲动,他抬头默默地看看栅栏外面的一众兵士。那个砍下仇五头颅的老兵会意,把刀扔了过去,林冲伸手接过了,就地用刀刨开了一个土坑,把仇五的头颅埋好。

小心地把泥土拍实了,林冲站了起来,抬刀在身前冲着栅栏外的一种兵士们虚砍了一刀,家破了,人亡了,从前的,今后的,都没关系了,一刀两断了。

林冲轻轻地说道:“林某从来没有想过有今天,只不过,终究还是有今天……大家都是军中兄弟一场,拦在我身前者,杀了我,是职责所在,林某无怪无怨,被我杀了,是家仇所向,恕林某无法念旧……”

林冲的声音很小,但所有人似乎,都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