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门突然使劲抖动了一下,就连天地也跟着颤抖着,一阵无名野兽的嘶吼声夹杂着尘土急速传来,那是门即将被打开的征兆。
看着这熟悉的场景,和莫名共鸣的感觉,糯米不禁喃喃道:“我来过这里。只是,那声音与我之前听到过的完全不一样。”
之前那嘹亮的鸣叫声比之现在这样低沉阴雨的嘶吼声,更让人感到敬畏和臣服,而不是害怕和恐惧。那扇门后到底是什么,能让人们在未见其形,先闻其声之时便感到了这种心尖颤抖的恐惧呢?
疏莳并没有听见糯米的话,看到眼前的景象,又听见那危险都要溢出来的声音便马上道:“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谁知糯米却用十分肯定的语气道:“我知道怎么离开了。”在疏莳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的时候,她便感觉到一股温暖如太阳吹拂般的内力传到身体里。
接着她眼前的视线渐渐模糊了,当她再次睁开双眼时,眼前如梦中世界一般,触目所及,皆是温暖柔软的羽毛,更是有鹅毛般的羽毛不断从天上飘落。
“这才是梦吗?”疏莳自言自语着,躺在柔软的羽毛床上,她根本不想起来,要不是身旁传来了类似糯米的声音的话的话。
“哼,那我就如你所愿。”
那声音听着是糯米的,但却完全变了样子,就像小孩故意搞怪时改变声线发出的。让原本甜美的声线,变得尖细刻薄了许多。
——她也从那个地方出来了吗?
疏莳这才起身看去,却看到糯米侧身站在自己身前不远处,双手不停挥舞着,手指还在不断变换着指节。手移动得看着慢,实则却很是迅速,当疏莳反映过时,她已经结束了动作,右手捂住胸口,似乎很痛苦的样子向前弓着身体。
似乎和刚才自己看到的并不是一个人。
就在她捂向胸口时,周围的羽毛也跟着一顿,一股气浪从她的周身向四周传来。疏莳刚掩住脸面,羽毛就被气浪带的全部吹了过来,她也跟着被风掀翻在地。
当气浪稍稍过后,她艰难地抬起头,却看到了完全意向不到的光景——在她面前,在这片纯洁无暇的白色天宫中,一条巨大的乌黑蟒蛇竟然凭空出现那里。
盘踞着欣长的身体,吐着猩红色的信子,硕大的蛇头警惕地直立着。
疏莳就在头尾巴的旁边,而它那细小的尾巴似乎和她的身体一边粗细,这是怎样一条巨蛇啊!
它身上的鳞片就像扇面一般大小,层层叠叠、错落有致地排列在它的躯干上,而他的身躯完全赶得上一棵几百年树龄的老树,而这庞大身躯的彼端,连接着一颗具有强大威慑力的头颅,那双洞悉一切般的琥珀色双眼在那鲜红、惹人注目的红色分叉蛇头后,一点都没有被夺去色彩。而在巨蛇的头顶上,一个人影引起了疏莳的注意,那似乎就是刚刚还在平地上的糯米了。
此时她与她之间的距离已经远得她靠眼睛,都不能十分肯定那就是糯米。
那尖细的声音从空中传来:“北邙墨孋,前来参见,白哥哥,不知这几百年来,你的梦中是否出现过我的身影?”
北邙地处西土境内,她完全没听过有人提起西土北邙有这样一条巨蛇。她只听过“北冥有鱼,其名为鲲”,描述过一只非常巨大的鱼,竟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般巨大的蛇。
而让如此巨大的蛇,还忌惮三分,不敢上前的敌人是谁呢?
耳边传来了让人熟悉的白染的声音:“墨孋,好久不见了。上次你我这般见面的时候,苍骜大哥还在世吧?”
疏莳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白孔雀,难道这里才是梦境?毕竟白染出现的时候,她都总是在梦还现实中左右徘徊。那就能解释为什么她的眼前会出现会说人话的大蛇和白孔雀了。
“别给我提那只臭虫子。”嘴里虽然这么说,但眼神却似乎都凶恶不起来了。
疏莳顺着声音看向白染,看到的却是一只昂首阔步的白孔雀。它舒展着瑰丽夺目的尾羽,高昂着头,一身白色的羽毛,站在这漫天羽毛的银装素裹中,浑然一体。
原来世间还存在着浑身白羽的白孔雀,这是一件多么不公平的事情啊,本来孔雀就是美貌的代名词,而他一身雪白,更是压下了美貌,站在了美丽的巅峰。那感觉,让她意外地联想到了,狩猎大会上满载而归的周逸,那样的从容潇洒,风雨不惊。
白染的声音接着传来:“墨孋,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坦率得可爱啊。”疏莳终于确信,是那只白孔雀发出的。
看形态,似乎是他在和那只巨蛇交流着。看来,着条蛇似乎能人语,通人性,还有名字,叫墨孋。而她似乎和那只能发出白染声音的白孔雀认识,之前是很好的朋友的样子,只是不知道他们提到的苍骜又是什么,应该不像巨蛇说的那样,是一条虫子吧,毕竟他们都是这般神奇伟岸的存在。
只是心存敬畏的她可能不会知道,就在不久前,她还刚和那只美丽的不可方物的尤物,进行过激烈的搏斗,几乎此次都是在死亡的利爪下逃脱升天。
疏莳不断地稀释着自己的存在感,然而还是被人注意到了。胳膊上传来的突如其来的痛感,让她回过神来。
“你这个坏人!你把我娘亲怎么了?”男童的声音,格外的悦耳,即使他那是他愤怒的声音。
疏莳又看向这边,又是一呆,这个白发白瞳的小男孩时,就好像看到了缩小版或者小时候的白染。她还在生气地捶打着她的胳膊,没有一点要停下的样子。
“你娘亲?”疏莳心想,这位小朋友,你的娘亲她都不知道是谁,她怎么欺负她?况且,她根本不记得自己有欺负过她啊!
雀青都快急哭了:“她都被你弄到大蛇的头顶上了。”
“糯米?”疏莳也急了,那上面不是糯米吗?她比自己还小一点,怎么可能生出这么大的孩子啊?
雀青点点头,停下了小拳头,开始关切地抬头仰望着自己信心所系的娘亲。
他坚强地抽吸着鼻涕,撅着嘴道:“娘亲她不会有事的,我相信她。爹都醒过来找她了,我相信她不会有事的。”
疏莳终于忍不住了,问道:“你爹是不是那只白孔雀?”
小雀青点了点头,道:“对呀。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有没有呢……”疏莳不置可否地回答道,之前仅存的记忆告诉她,在那些分不清真假的画面中,白染曾为了某个目的带她回到过过去。她或许可以问问那个目的到底是什么,所以还是有事吗?“应该有吧?”
他那么神通广大,又不像要对她怎么样,或许能向她求助回到以前的生活也说不定。
“那你一会儿赶紧说吧,我爹他很嗜睡的。”
“哦,那他有没有,嗯……有没有变成人过?毕竟你是一个人类小孩的样子。”她还想再确认这只有着白染声音的白孔雀,到底是不是白染呢?或许只是巧合,“你爹他是不是叫做白染?”
雀青歪着小脑袋想了想,道:“我不知道……我只记得他跟我说过三句话,没有提到过他的名字。而且也没有在我面前变作过人形。”
疏莳突然有种想摸摸他的小脑袋的冲动,如果不是现在局势比较紧张的话。不过通过他的话,就不能百分之百断定,不过既然孔雀的儿子是人的形态,那么他能化为人形,想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那边的大蛇和孔雀仍旧在紧张地对峙着,但从他们的对话里却并没有感觉到一丝紧张的气氛。
怀念过去的人们,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何况是做了几百年朋友。虽然现在已经反目成仇了,但昔日的感情似乎丝毫没有变质。
白染叹了口气,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我的母亲早已故去千年万载,苍骜大哥也已经逝去了数百年,我想转眼间,你我也会转变为沧海之一粟。”
大蛇仍然在不停吞吐着鲜红的蛇头,但语气却十分轻松:“你可别搞错了,要变的是你,别好事不叫我,坏事倒总拉着我。”
白孔雀一拍翅膀,道:“要怪就怪你当年做得糊涂事!”
然而墨孋的语气却突然冷了下来:“哼!那个女人那么丑,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那你就把她杀了?”
“幸亏我把她杀了,要不然你会被麒麟哥哥笑死!”
提到麒麟,白染的眼神暗了一下,但很快就掩饰了过去。他不再接话,而是仔细地用喙打理着洁白的羽毛。就这么静默了好半天,才道:“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我们来做最后的了结吧。”
“白哥哥,你真的不怕死吗?”
“那就拜托你动作快一点,我受伤了,更是无法打败现在的你。”
“既然如此……”说着,站在巨大蛇头上的糯米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这时,安静盘踞着的大蛇突然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