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是不是徐任那里有什么消息了?”高廉一大早就来面见韩子高,韩子高连外服都没穿便起来向高廉询问情况。
“徐御史从陈霸先府上回来后,连夜就把陈子华将军手下的那两个主簿都收押了,还从陈霸先将军那里借了两百名内卫,将司马曹官衙里所有的账簿和粮册全部封存待查,这是真要下手查了啊。”高廉把徐任的举动向韩子高一一的汇报着。
“他既然领了差使,自然要做出些样子来,这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韩子高以为出了什么事了,听了高廉的话才舒了一口气。
“只是那徐御史自从从陈霸先府上回来就闭门谢客了,听说赵敢那边去了好几次,他连门都没让赵敢进。”高廉继续说着。
“徐任这是要避人口舌吗?子华那边呢?徐任来了他有没有去拜访,或者徐任有没有派人去子华府上通报?”韩子高有些怀疑起来,便详细追问了几句。
“没有,听说徐任把自己的府邸全部都用内卫监管了起来,任何人进出都要经过他的手批。”高廉继续说起徐任的情况。
“不对啊,如果徐任真的只是为了逼人口舌,那么他只要作出些样子来就好,子华对他有存亡继续之恩,就算是去拜访一下子华,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他还特意封锁了自己的宅子,自己不进出也就算了,还不让下人们出来,这是怕他们给子华报信啊,他这可不是为了掩人耳目的架势,估计他这次是真的要把这个案子彻查了,这是一点也不想给子华留情面啊。”韩子高听了高廉的话,突然反应过来,可能自己安排好的这个徐任并不会按照自己想的那样去做,毕竟这做御史的官员总会有那么点子傲气和忠直。
“没错,我也是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才马上就来向先生报告的,徐任这个老家伙如果这个时候给我们摆起他忠直清正的谱来,那就不好办了。”高廉也是担心着徐任的事情。
“这样,你继续派人盯紧了徐任的动向,如果有可能的话,尽量派人渗入进去,毕竟他从陈霸先那里借了一百人呢,这一百人会是铁板一块吗?我不论你用什么方法,我都要尽快知道到底徐任查到了些什么,另外你再找些人去一趟徐任的老家,务必把他的老母亲给我请到京口来,这个徐任最是孝顺,对他老母亲的话是言听计从,只要他的母亲发话了,徐任不敢不听。”韩子高抓紧给高廉布置着任务,毕竟事发突然,徐任这边出了岔子,他必须马上反应,把这个事情以最圆满的方式解决好。
高廉按照韩子高的吩咐安排手下的人,迅速打入到了徐任的私宅内,原来这里已经不再简单的是徐任的居所,这里整个变成了徐任的办案基地,正堂里堆满了这一年来京口驻军的粮饷征收和发放账册和名单,里面有十几个郎官在整理和清点,并且誊抄了一一校对,后面三间厢房,一间被改为了临时的羁押所,陈子华手下的那两个主簿吴江和李载两人都被分别关押在这里以便他随时提审。后院则完全是这些人的休憩场所,整个基地合围地像铁桶一样牢靠,如果不是按照韩子高说的,通过内卫这边,真的很难打入到内部来。
“先生,你要的消息已经打探到了,据探子来报,昨天晚上徐任连夜开审吴江和李载发现了两人贪墨粮饷的所得银钱与二人自得数目之间相差甚大,还查到不仅仅是今年一年,吴江和李载自跟随陈子华将军协理军粮征收以来,便有大量财产收入,只不过这些钱有一大半都不在二人手中,所以徐任分析,二人背后粮饷案的主谋可能另有他人。“高廉把安插进去的线人打听到的情况,如实的报给了韩子高。
“所以徐任就有理由相信粮饷贪墨案,背后的黑手是子华?所以他是要大义灭亲吗他?“韩子高迟疑着。
“咱们的人回报说,徐任这次看样子是要一查到底,还放出话来说,谁的面子都不给。“
“虽然吴江和李载两个人跟随子华的日子并不长,但是他们署理粮草征集的时间可不短了,到底是什么人需要他们花那么大的本钱,把贪墨的一大半都拿出来啊?“韩子高听了也开始有些怀疑,他只好不停的在思考着。
“不错,吴江和李载是从今年陈霸先出任司空才到京口与子华将军协理粮草征收的,按照徐任查到的情况,吴江和李载的供养从子华到京口之前就已经开始了,所以应该不是子华,那这个幕后黑手到底是谁啊?“
“先生说的对,我也觉得子华将军不可能是这个幕后黑手,但是从目前的证据来看,最值得怀疑的确实是子华将军毕竟他是吴江和李载的直接上司。所以想要帮子华将军摆脱冤屈,最好的办法就是查清楚,吴江和李载两人贪墨钱财的去处了!“
“现在看来徐任之所以有这样的反应,把整个府邸都看得那么严,说明他还没有从吴江和李载两个人手中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供词,否则他不会按兵不动就这么等着。他这是想等着那个幕后的人自己乱了阵脚,露出什么破绽啊。“
“那请徐任老母亲来京口的事情是不是要往后推一推啊,这个时候咱们这么做可能会引起徐任的怀疑啊。“
“不,他老母亲还得请过来,这样至少可以干扰一下徐任的办案进度,不能让他在咱们之前查到这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是先生,属下会安排人查找与两人有交集的所有相关人等,密切关注他们这几年的钱粮走向,定要把这个幕后黑手找出来,还子华将军以清白。“
“拜托了……“韩子高第一次向高廉鞠了一躬,高廉先是一愣,后来想想,看来这次真的到了紧要关头了。
自从韩子高识破了自己,沈妙容这边也无心再念佛了,自然也无需再藏着掖着了,也开始和澹台频繁的来往起来,只是对陈子华那边还是要瞒着的。
“最终陈兴国这边定的由谁来主理粮饷贪墨案啊?“沈妙容现在在陈子华面前还是极力保持自己温和貌恭的样子,所以很少自行去打探消息,多半是有澹台来传递的。
“最后陈兴国将军亲自定的,是由南台治书侍御史徐任来主理,此人已经到了京口,陈兴国也已经与他进行了会面。“澹台向沈妙容说明了审理之人。
“恩,这还差不多,咱们将军对徐任曾有存亡继续的恩德,陈霸先应该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指定他来主理此事的。“沈妙容听了之后心怀了稍许的安慰。
““可是这个徐任似乎没有要给子华将军面子的意思,照例还是把吴江和李载连夜羁押,陈子华将军那边派去的人,他连面都不见。您说如果他真的顾念着子华将军的情谊,陈霸先那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不应该连面都不见啊,这避嫌避的是不是有些过头了啊?”澹台虽然平时糊涂了些,但是在这件事上,他似乎分析的有道理,沈妙容心里也犯起了嘀咕。
“不错,徐任这个人秉性刚直,更何况他最近几年升任南台治书侍御史之后深谙法理,也极有可能会公事公办,不徇私情吧。也不对啊,就算是公事公办,子华那里也不过是个治下不严的罪名,最多也就是罚个俸了事,徐任连这个顺水人情都不肯给?难道说吴江和李载二人并不是粮草贪墨案的主谋之人?是不是徐任查到了什么,还是说他认为这件事背后的主使就是子华?”沈妙容开始有些迟疑和迷惑。
“夫人主理府中事务这么多年,可曾发现子华将军有来源不明的财货?”澹台听了便问起沈妙容来。
“子华性子傲,对这些银钱之事向来都是能不沾染就不沾染的,而且他素来节俭,府上的供应靠着俸禄足以应对,再加上这几年朝廷和叔父的赏赐,子华自然不会动军粮的主意。”沈妙容听了澹台的怀疑立刻就否定了他的猜想。
“那就目前的形势看,若吴江和李载就是整个军粮贪墨案的全部,他徐任犯不着费这么大的力气,您这里又说了陈子华不是此时的主谋,看样子这件事背后的那个人,才是徐任真正的目标吧。”澹台分析着。
“我现在担心的是这件事查下去,若真的背后另有其他人,而这个人迟迟查不出来,最后只能让子华来顶这个黑锅,那就不妙了。”沈妙容开始担心起陈子华的安危来,毕竟这个局她是想用来对付韩子高的,没想到有可能误伤陈子华,说到底她是有些后悔了。
沈妙容和澹台正分析着,突然听到房檐上有稀稀拉拉的声音,再反应时却发现一支镖箭穿刺而来,澹台叫了一声“小心”,沈妙容也迅速闪开,只是这镖箭似乎并没有伤人的意思,倒更像是用来传信的。澹台自然过去拆下镖箭,探看里面的内容。
“是什么人?”沈妙容惊魂未定,便急着问。
“是那位……”澹台惊愕的看着镖箭的内容,抬头回答了一句。
“那位也知道此事了?他是什么意思?”沈妙容赶忙凑过来,继续问。
“那位说,夫人不经禀报擅自设计,想要除掉韩子高,反而造成如今的困局,那位很不高兴,那位的命令是不论徐任查到了什么,粮草贪墨案的事情只能在吴江和李载这里结束。”澹台有些惶恐的向沈妙容禀报。
“那位的意思是让吴江和李载永远闭嘴?”沈妙容有些担心起来,这件事那位居然会知道,而且竟然要她去杀人灭口,表面上看起来是因为沈妙容擅自行动引发了那位的不满,但是沈妙容却一眼就看穿了可能这件事牵扯到那位,或许那位就是整个粮草贪墨案的幕后之人也说不定。
“夫人怎么办?是派人去刺杀徐任还是劫徐任的私宅啊?”澹台向沈妙容询问着下一步该如何去做。
“不可,徐任是朝廷的南台治书御史,是朝廷的生员,若真的在京口出了事,朝廷必定彻查,到时候那位交待的事情相瞒都瞒不住,至于徐任的私宅,他不是向陈兴国将军要了一百人的内卫吗?这些人都是驻军里的精英,一般的刺客和武林人士根本就近不了他们的身,若要强攻只能派军队,难道你要造反吗?所以这都不是明智之举。”沈妙容否定了澹台的建议,其实她最担心的如果这么做了,会让陈霸先或者朝廷猜忌,最后受害的其实是陈子华。
“那夫人认为应该怎么办?”澹台向沈妙容请教。
“这徐任把自己和吴江李载都关在私宅里,可是这人总要吃饭喝水吧,你的人攻不开徐任的私宅,但是在饮食里下个毒什么的,总归有办法吧?”沈妙容阴诡的跟澹台说了一句,澹台自然立刻便明白了沈妙容的意思,着手去安排投毒的事情。
韩子高这边已经派了高廉将徐任审理陈子华军粮贪墨案的事情传到了徐任老母亲的耳中,徐任的老母亲听说自己的儿子要审恩人了,觉得儿子是忘恩负义,她气性大,自然不顾年迈体衰,也要驱着舟车到京口一趟。
“徐大人……不好了……”徐任私宅里一大早就有通传的人火急火燎的来报告大事。
“什么不好了?”徐任这几日因为粮草贪墨的案子进展不顺,脾气本来就不好,听到门人通传更是气愤异常。
“是老夫人的消息。“那通传之人气喘吁吁的说了一句。
“老夫人怎么了?是出什么事情了吗?“果然徐任对自己老母亲的事情分外关心,竟然忘了礼数,跑到通传之人的面前问话。
“老夫人听说您要审理陈子华,气的骂您忘恩负义,让仆人赶了车便往京口来,可是,可是老夫人在京口城外二十里,遭遇了山贼,老夫人下落不明啊!“那通传之人把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徐任。
徐任听了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山贼?哪里来的山贼啊?“
还是他手下的内卫们有些人有了见识,上前扶起了徐任,“徐大人莫要慌,既然是城外二十里的山贼那就好办了,自古兵匪一家,那些匪盗们就是再大胆也不过是要些钱财,徐大人应该立刻去找京口驻军里的赵敢将军,他是京口驻军负责城郊驻防的,远近的贼匪都会给他面子,不过事情得快,如果晚了,那些贼匪们若真的不知道深浅的动了手,老夫人就危险了。“
那内卫的一句话虽然点醒了徐任,但是还是让徐任陷入了两难,之前那赵敢频繁地来求见,他连门都没让人家进,如今若真的要去求他,倒不知道这赵敢愿不愿意见自己了,更何况真要是赵敢出手帮了忙,自己再想把这件事查下去,恐怕就不是那么简单了。但是老母亲又命悬一线,他还真的没有办法不去,只能左右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