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得近了,王大顺就听见玉生家的在一个劲地追问胖冬瓜:“……真的假的啊?哎呀妈呀,这可是好事啊!……”
“真的,这可不是我编排出来忽悠你们,这可是莲婶的媳妇香芹亲口给我说的,那可是老实话了跟你们说,这香芹总不能无事生非闲得无聊嚼她老婆婆的舌根子吧?!”胖冬瓜一脸的认真和信誓旦旦,再加上说话的语气和表情,由不得这帮老娘们不信。
“哎呀,你还别说,莲婶若是能和老那叔真的成了好事,那也算是破镜重圆,旧梦重温!”
“对啊,这样莲婶也就有了焐脚的了呀!嘻嘻!……”
“应该是老那叔有了热炕头才对吧!”
“啊?!——哈哈!——”
一帮子女人爆发出一阵更为放肆毫无忌惮的爆笑。玉生家的无意中一扭头,瞥见王大顺走过来,于是便戏谑地笑道:“来来来,……大顺兄弟,你来的正好,嫂子问你个事。”
王大顺没头没脑地被玉生家的叫住,有点愕然,随口问是啥事情,玉生家的便接着话茬说道:“那个大顺兄弟啊,你准备啥个时候请我们喝你妈和老那叔的喜酒啊!……”
于是乎,周边这几个老娘们遂连声附和,一边不住地跟着打趣,一边不住地大笑。王大顺不由额头上青筋暴起,紫红色的脸膛上愈发通红,几乎要爆出血来,憋了半响怒吼了一句,道:“老子劈了你们这帮狗日的老娘们!——”
这个时候,玉生家的等那一帮子老娘们方才注意到王大顺手里拎着一把斧子,明晃晃的斧刃在阳光下泛出幽蓝色的寒光,顿时间一个个吓得目瞪口呆,魂飞魄散。胖冬瓜立时扯着公鸭嗓子发出一声凄厉的大叫:“王大顺要杀人啦!——”
一帮子老娘们如梦方醒,连忙一个个作鸟兽散,狼狈逃窜。王大顺举着斧子,兀自凶言恶语地叫骂了一阵,最终怒不可遏地离去。
玉生家的躲在自己家大门后边,不住地喘着粗气,只觉得心口处扑通扑通在剧烈跳动,心惊胆战之余,不住口地呢喃:“哎呀妈呀,可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她从门缝里瞄见王大顺走远了,不由松了口气,双手紧紧捂着胸口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悬在嗓子眼里的心总算是落下肚里。
得知事情的由头是自家的那个败家娘们引发的,事实上不用王大顺多想,就在胖冬瓜说这话的时候,王大顺就已经预计到这可能又是自家那败家娘们香芹传出来的,毕竟在八里塘这一亩三分地上,香芹可是出了名的长舌妇。但是,这一回,香芹却把自家老娘给编排了进去,这对于极其注重孝道的王大顺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更是让香芹直接把他老娘莲婶的名节都给败坏了,这一回王大顺若是还能继续容忍下去反倒奇了怪了。
王大顺余怒未息,他老娘莲婶家也不去了,而是掉转头径自回到自己家中,咣地狠狠一脚踹开大门。香芹此时正在院子里吃早饭,一口大饼,一口大葱,吃的正香,猛可里看见王大顺提留着斧子,凶神恶煞一般闯进来,进了院子就大步直奔自己过来,顿时就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脊椎骨上嗖嗖冒出出来的寒气几乎直达尾椎。
王大顺的脾气她作为妻子自然心里有数,见王大顺来意不善,香芹潜意识里立刻感觉到莫名的惶恐,吓得手一哆嗦,手里的大饼和大葱全掉到了地上,嘴里那口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食物就此噎在了嗓子眼里,差点憋过气去,噎得她直翻白眼,连续吞咽了好几下,这才把食物送入胃中,然后惊恐不已地问道:“王……王大顺,你……你要干啥玩意?……想杀人啊!”
“还真让你给说着喽,说对了,老子今天就要活劈了你这个一天到晚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败家娘们!”
“谁说我吃饱了?……我正吃着呢,这不就被你给打断了!……”
“那你就去阎王老子家接着吃吧!……”
香芹的话并未让王大顺觉得好笑,反而愈加恼火,饿虎扑食一般扑向香芹。香芹见大事不妙,连忙夺路而逃,在院子里同王大顺打起转转。王大顺此刻是满腔怒火,哪里容香芹逃开,两个人就在院子里追逐起来。
莲婶早就已做好了饭菜,左等右等不见王大顺回来,心里直纳罕,正疑惑间,突然,王大顺的邻居唐德海家的媳妇玉兰忽然间一手恰着腰,一手托着隆起的肚子艰难地跑了进来,几乎上气不接下气,进了院子一边大喘气,一边断断续续地说:“莲……莲婶婆婆,可……可了不得了,您……您老快去……快去看看吧,大顺叔……拿着斧头要……要砍香……香芹婶子呢!……”
“啊?这……这是咋说呢?……”
莲婶大惊失色,连门都没来得及关就着急忙慌地跟着玉兰跌跌撞撞地一路跑到王大顺家,此时王大顺家门前已经聚满了人,而王大顺却把大门从里边插了起来,任谁说也不开门,其中包括唐玉山夫妻在内。
杏花见莲婶匆匆忙忙地赶过来了,赶紧无奈地搀扶住莲婶,说道:“莲婶,我和玉山都快喊破喉咙了,可大顺就是不开门,您老劝劝他吧!……”
这时间,院子里传出香芹的惨叫与哭喊声,显然最终未能逃脱还是落在了王大顺手里,眼明可见地正在受皮肉之苦。莲婶用力捶着门,心慌意乱地大声道:“大顺呐,你开开门,开开门!……这又是闹哪一出啊?!……”
门里,香芹听到莲婶的声音,似乎是盼到了救星一般赶紧扯着嗓子哭喊道:“妈呀,你快来救救我吧!——你再不救我,我就要被你儿子打死了!呜呜!——”
接着,又传出王大顺的怒吼声:“妈,你少管!——这臭败家娘们三天不打,她敢上房揭瓦!……我让你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我让你再到处有事没事瞎咧咧!……”
王大顺充耳不闻众人和莲婶的劝说,只在院子里发狠痛打香芹,整个村子里似乎都飘荡着香芹那让人毛骨悚然的鬼哭狼嚎。丁保华身为村里最高领导,自然也出现在现场,假模假式地装腔作势劝慰了几句,就拉着自家媳妇回了自家。
回到家之后,丁保华便对胖冬瓜道:“听见没!——这狗日的王大顺,这一会肯定又把香芹那老娘们海削了一顿!……不知这一回那老娘们又搬弄了什么是非,让王大顺那王八犊子这么往死里整香芹,瞧这惨叫声,挺听着都慎得慌!……不过这老娘们也他妈确实欠削,一张臭嘴,到处乱广播,该!——”
“那是!那是!……”
胖冬瓜心有余悸地接了一句,她心里自然清楚香芹的下场是怎么回事,说起来,这还有她的功劳呢,若不是她将香芹说给她听的那番话给玉生家的那帮娘们传开,估计香芹也不会有今天这番下场,当然,这也为她和香芹之间的矛盾埋下了种子。
村子里,各人自顾各人地生活着,王大顺家门前聚集的人不痛不痒地劝说了一番之后,见没起到什么作用,心下没趣,不由三三两两议论纷纷地各自散了去,只有莲婶和唐玉山两口子还在拍打着门苦苦劝说。
香芹的惨叫声渐渐小了,变得轻微了,几乎不能再听见,不知是王大顺打累了没了力气再打,还是香芹哭累了没力气再哭,总之村子里再也听不见香芹先前的那种鬼哭狼嚎声音,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太阳照常地升起,……狗依旧到处在村子里乱窜,鸭子仍然摇晃着肥胖的身躯向水塘晃去,……一切再自然不过,谁也没改变什么,谁也不能改变什么。
村头,狗的叫声忽然间大作起来,也凶起来,丁保华说怕是村子里又来了什么生人,搅得这狗都不安分起来,这八里塘怕是再也安宁不了了。
胖冬瓜的心此时还揪在香芹身上,因此对丁保华的话并未听清,随口支吾地应付着,好一会子功夫,心才渐渐定下来,再不象刚才似的,觉着心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