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华郡主人还没到,就听见主殿里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她嫌弃的撇撇嘴,对于九太师痛失至亲没有半点怜悯的念头。赵坤走到她身后,问道:“郡主,您不进去?”
高华郡主牵牵嘴角:“我倒是希望我可以不进去,最起码等他嚎完了再进去。”
虽然对于九太师那鬼哭狼嚎不似人声的声音实在是嫌弃,但是都走到这了,总不能一直在门外头站着吧。不说别的,从屈淮那边回来的几个人会怎么说,她还是需要知道一下的。再说好歹自己现在掌握着乾州的军事,不出面也说不过去。高华郡主不惧和乾州王结成死仇,但是绝对不想因为这种事情和乾州王心生嫌隙。她代表着的是整个平南王府,不是她自己一个人。
高华郡主走进殿里。九太师被她上一次折腾得不轻,到现在还不能下床走路,是被人用担架抬着过来的。据赵坤来着的这一路给高华郡主介绍的情形,是有个脑子不清楚的下人听到了点风声就去给九太师报信了。那下人虽然脑子不清楚,也不知道八太师到底是怎么死的,但是总归还是能说出“八太师死了”这几个字的。九太师原本还对这五个字将信将疑,但是无论如何是再也不能在自己房里安安稳稳的养伤了,急急忙忙命人用担架给自己抬了出来。等到见到了从嘉滦关灰头土脸回来的几人确定了八太师身亡的消息,更是悲痛欲绝,直接哭嚎起来,就像猛兽一样,嘴里甚至吐不出一句人言。还时不时拿自己尚可以动的双手捶打着自己的胸膛,看得高华郡主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既然不知道应该和九太师说点什么,高华郡主索性就也不和他说什么了。她朝殿中看了一圈,皇甫玉站在九太师身边看着九太师痛哭流涕,从乾州回来的几人低着头站在大殿正中央,并无乾州王的身影。
高华郡主走到从乾州回来的那几人身边,问道:“八太师是怎么死的?”
为首之人抬头看了高华郡主一眼,想想屈淮的威胁,将之前与九太师说的话再度重复一遍:“嘉滦关多猛兽,臣等多次遇袭,幸而有屈元帅保护,才可以化险为夷。但八太师上了岁数腿脚不便,没有来得及躲开来到安全的地带,所以……”
高华郡主微微眯眯眼睛:“你的意思是说,丧命狼口?”
为首之人点点头,不再多说。高华郡主眯着眼睛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他,随即一声大笑,睁开眼睛,明眸璀璨,说道:“自作孽,不可活!”
九太师哭的久了,体力心气都有些不支。自从高华郡主进殿开始,哭声就已经渐渐减弱。此时刚刚平复下翻涌的情绪,看着高华郡主责问死因,原本指望着高华郡主对于那种荒谬的说法做出质疑,却没有想到高华郡主既然会说他哥哥自作孽,一时间差点没有气炸了肺。把手指指着高华郡主,却是一时间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不停重复道:“你,你,你……”。未了又是一声哭嚎,再度哭叫起来,却是伤了身体,气息一时不顺,死命的咳嗽起来。下人拿着手帕上前服侍,高华郡主清楚的看到那手帕上的点点血迹。
那为首之人眼看这副情景,又看见高华郡主没有一点点要处理此事的迹象,只好自己一咬牙,上前对着高华郡主提醒道:“郡主……”
他话音未落,高华郡主便爆发了。高华郡主对着他怒喝:“闭嘴,老娘不知道该干什么吗?”
被如此训斥,那人的脸顿时一阵青一阵白。高华郡主反手给了他一耳光:“退下!”,把人打的生生倒退了三步。那人也不敢多说,甚至连呼痛都不敢,只能伸出一只手自己捂着挨打的地方,再不敢多言。
高华郡主训斥完一个,又转头去训斥另一个:“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
九太师一顿咳嗽,就算是再想哭也哭不出来了。高华郡主的态度彻彻底底的惹恼了他,他强撑着在担架上坐起身子,指着高华郡主的鼻子道:“你,你,你,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高华郡主嗤笑一声,看来九太师真是让气得不轻,已经开始说胡话了。报应这两个字都从嘴里说出来了,怎么不赶紧去烧香拜佛保佑自己哥哥早日投胎转世重入轮回啊?
“九太师,我看你是糊涂了。战场上下来的人,若要说报应,可真是多的去了。八太师,他算老几?”
九太师被高华郡主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气的浑身发抖:“你们杀害我哥哥,州王殿下不会放过你们的!”
高华郡主翻一个白眼:“老家伙还真是脑子不好使了,没听见人说吗?你哥哥是被狼叼走了吃了的,我又不属狼。”
皇甫玉听着高华郡主的话,心说你可是比狼狠多了。但是他身为乾州州守,不仅是要为长安和自己考虑,对于乾州安宁的维护也是必不可少的。因此也只得上来打圆场:“二位万莫再度纠结此事,人死不能复生,九太师还请节哀。”
会不会说话……高华郡主在心里哀嚎一声。皇甫玉不说这句话还好,现在说了,九太师可不是得炸了吗。这不是劝架也不是拉偏架,这一看就知道,这是故意火上浇油煽风点火来的。
果不其然,听见皇甫玉这句话,九太师如同扛起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立刻火冒三丈。指着皇甫玉痛斥道:“我兄长无故身亡,至今死因不明,你这宵小之徒却让我不再追究,你居心何在!”如果不是他此时身体不适必然不能站起来,高华郡主一点都不怀疑他一定会扑上来生吞活剥了皇甫玉。
皇甫玉眉头一皱,就要反驳,九太师不等他说话,朝着门外喊道:“来人,来人,来人啊!”
高华郡主心里一惊,随即就听到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光凭声音,便知训练有素,与屈淮正在训练的那些乾州军绝对不是一个级别的。高华郡主的眼睛立马在大殿里四处搜寻,目光停留在打点中央王座后面的屏风上,随即勾唇一笑。
整个乾州城的军事都在她掌控之中,守卫乾州城的军队全部都是南境的人,由赵宽亲自领导。就连这乾王宫,除了必要的下人之外,也没有别的武装力量。但是高华郡主知道,有一支军队,她一直没有掌控在手里。这支军队也一直留在乾王宫里,从来没有离开过。高华郡主唯一没有掌控在手的队伍,是乾州王的护卫队。一只区区百人的队伍,却绝对是乾州军素质的最高体现。
这一百人轮流值班,平时从来不会离开乾州王半步,一直保卫在乾州王身侧,确定无论是在明在暗,都可以保护乾州王的安全。高华郡主不是没有想过派人接手这支军队的任务保卫乾州王,但是最后却放弃了。一来乾州王神龙见首不见尾,高华郡主在乾州城作威作福这么久都没有见过几次乾州王,除了偶尔露个脸表明自己还活着让高华郡主别太放肆以外,就没有任何活动。连乾州王的行踪都摸不准,怎么保护乾州王的安全?二来高华郡主也只得不能把狗逼急了,要不然咬起人来不顾一切,她担待的起也没有那么愿意担待。所以对于这支算不上军队的军队,高华郡主也一直没有得寸进尺。
平时寸步不离乾州王的亲卫,今天竟然会听命于九太师而离开乾州王?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唯一的解释,便是此时乾州王也在此处,并且默许了九太师的这种做法。而整个大殿里唯一能够藏人的地方,就是王座后那巨大的屏风后面了。
这是一场,由乾州王默许的挑衅与警告。
训练有素的军队很快进入了大殿,不过数十人,却给人一种剧烈的压迫感。殿中未曾上过战场的人立刻便被只好震慑住。高华郡主与赵宽对视一眼,二人都很清楚的看了出来,这些人绝对都杀过人,但是绝对没有一个上过战场。
有些气势,是生生被日复一日的训练训练出来的。这样子的气势固然可以对普通人产生震慑的效果,却始终输着那些被刀兵鲜血逼出来气势一筹。
那是血与火,刀与命,鲜血与死亡的碰撞,是生与死间一次次被逼出来的虎狼之师。与这些家养的家雀,乃是云泥之别。高华郡主扭正手上的黄铜龙戒指,沉默的看着接下来还会发生一些什么。
随着这些人进殿,九太师的底气明显足了起来。他在担架上粗喘几声,有些得意又有些张狂的看着皇甫玉和高华郡主。九太师缓过心头郁结的气息,对着高华郡主说道:“高华郡主,现在你应该可以给我兄长的死一个说法了吧。”
高华郡主往前走两步,站到九太师面前。有了上一次的前车之鉴,九太师与进殿的这些人显然不敢再放松,拔剑声与高华郡主脚步停在九太师面前的声音同时发出。高华郡主轻蔑的看着这些人,对于他们身上笨重的铠甲与手中无名的凡铁不屑一顾。高华郡主一把抓起九太师的领子,对着他脸上左右开弓。九太师手无缚鸡之力,那里是高华郡主的对手。等到高华郡主把他放开,已经是两颊浮肿,趴在担架上吐出一口口血水,里面还混着几颗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