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分,慵懒的阳光洒落在大地上,碧蓝的天空飘荡着一片片纯白的云彩,这是一个适合郊游的日子,既不冷又不热,当然,也是个适合行军的日子。
一支披着伪装服的小分队行进在路边上,一个个墨绿色的身影在公路边的灌木丛中时隐时现,就像一株株移动的草丛一般,让人难以发现,只有偶尔闪过几双警惕的眼神,令人感觉杀意凌然。
“上士,你那还有没有止痛片?”陈烬皱着眉头脸色很不舒服,身上的伤势有开始隐隐作痛了,背上刚刚愈合的伤疤很显然又裂开了。
“还有一整瓶呢,少尉,你不舒服吗?”易世星上士摸摸索索的从胸口内的口袋里掏出了一瓶止痛片。
“都给我吧,我会用得上的。”陈烬接过了止痛片,往嘴里塞了两片,拧开水壶大口的灌了两口水。
“你的身体不要紧吧,要不停下来休息一会吧?”易世星上士关心的说道。
“不必了,现在已经下午三点了,我们必须在天黑之前赶到市桥,没时间再耽误了。”陈烬收起了止痛片,端上步枪再次走到了的队伍的前面。
伴随着离开市区越来越远,路边的景色也变得越来越荒僻了,到处都能见到被抛荒的田地和被烧毁的房屋,很少见到有活着的平民出现,陈烬一行人也没有兴趣去光顾那些孤零零的低矮农房,只是偶尔遇到一些修建在制高点的房屋才会低进观察一下,但大多数都没有人居住了,就算是有人住,也是一些孤寡老人,没有什么威胁。
日本人把公路破坏的很严重,在某些山坡的公路拐弯处的路段完全被日本人用炸药炸塌了,道路上也到处都是大坑,这些坑有大有小,大的甚至都可以当做坟墓埋人了,小的则很恶心的挖在了轮胎的必经之地,就像是小孩子恶作剧的陷阱一般,只不过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路面上遍布着一些山坡上推下来的大石块,陈烬目测重量大多都在上百公斤以上,仅靠人力根本无法短时间内修通这条公路,陈烬他们在公路上步行都显得很麻烦,若是车辆开到这里就更不用说了。
陈烬越走脸色便越是凝重,日本人修的公路原本就只是一些黏土压成的土路,一些吨位稍重的重型卡车在这种路上开甚至连一些大点的弯道都无法通过,坦克还可以凭借履带的越野性能抄一些小道同行,但运载物资的车队却不行,若是遇上恶劣的天气就更不用说了,看着这条惨不忍睹的公路陈烬心中不禁为接下来的战役而感到担忧了。
对于第七集团军这种精锐的机械化集团军来说最怕的并不是强大的敌人,最怕的恰恰就是这种恶心的路况,这种烂泥巴路一旦出现什么意外情况,整条公路都会被阻断,两侧又是山坡,被堵上的车根本无法挪动,这对于机械化军队的后勤补给来说将会造成很致命的影响。
陈烬停止了行进,蹲下了身子伸出手打了一个停止的手势,其他人立刻停下来呈警戒队形了,陈烬掏出了作战地图拿出了铅笔,将地图上的这段公路标上一段小叉表示无法通行,将沈泽凯叫到了身边,通过步话机和团部取得了联络。
“炮灰呼叫箭头,收到请回答。”
“箭头收到,炮灰请讲。”
“炮灰已到达目标区域开始侦查,经过勘察,前往长滨市的公路损毁严重,路况很糟糕,已经无法通行了,依靠人力恐怕无法在短期内修复,明天我们将继续侦查河流沿岸,水运可能还是通畅的。”
“箭头明白,请继续侦查并且随时报告情况。”
“炮灰明白,通话完毕。”
陈烬挂上了步话机,手一挥,队伍继续前进了。
下午五点半的时候,陈烬一行人终于看见了远处一片山谷中的市桥了,陈烬很警惕的命令队伍停在了镇子外面,卸下了背囊,只带着武器弹药,带着沈泽凯和陈强中士的机枪小组进入了镇子里侦查,狙击组和迫击炮小组负责接应。
市桥镇座落在一处山间的谷地,依河而建,小镇的东西北三面都是山峦起伏的山区,南面是一条河流,一座座低矮的日式平房错落有致的修建在山间的谷地中,靠近镇子的山坡上则是一片片农田和森林,陈烬他们则是沿着镇子东面的一条小径开始靠近了。
此时正是傍晚时分,宁静的镇子里面升起了稀稀疏疏的炊烟,清新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木柴燃烧的味道,闻上去感觉很舒服。
村子的入口处是一片樱花树林,此时正绚烂的盛开着一片片粉白的樱花,陈烬他们迈着轻轻的步子行走在樱花林当中,走的很慢,陈烬走到了一棵粗大的樱花树前,樱花树上被系上了一圈粗粗的不跳,上面挂了很多祈福的字牌,写着一个个日本人的名字。
陈烬停下了脚步,静静的站在樱花树下,眼神平静的注视着头上的树冠,看着那些粉红绚烂的樱花,其他人也都停下了,警惕的看着周围。
陈烬可以确定这个镇子是安全的了,因为他并没有在这个镇子上感觉到任何危险的感觉,而且这个镇子很安详,村口的小径上脚印非常少,炊烟也在正常的升起,并且升起的炊烟和符合这个小镇的正常人口,小镇四周都没有发现任何武装分子活动的异常痕迹。
“不用紧张了,这个小镇没有危险了。”陈烬伸出手婆娑着樱花树粗糙的树干,翻看着上面悬挂的字牌。
“您怎么知道,长官?”陈强中士像个好奇宝宝一般下意识的问道。
“我只感觉到了这个镇子的宁静安详,并没有感觉危险和杀意,通知其他人可以进入了。”陈烬弯腰拾起了地上的一片樱花花瓣,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感慨道:“和武汉的樱花一个味道,怎么就没有一点日本特色呢?”
一个穿着臃肿的日本老妪背着一个箩筐,弯着腰出现在了陈烬他们眼前,其他人吓了一跳,迅速将枪口指向了这名背着竹筐的老婆婆,老婆却仅仅直视很淡定的看了他们一眼,便继续走自己的路去了。
“把枪管放下来吧,今天运气很不错,晚上可以安心的休息一下了。”陈烬收起了步枪,关上了保险背在背上,迈着轻松地步子行走在樱树林间,缓慢而又悠然。
一阵晚风吹过,卷起阵阵樱花飘满了林间小径,树下站着几名持枪警戒的士兵,身上的伪装服上落满了樱花花瓣,一个悠闲的少尉行走在了小径之间,留下了一个洒脱的背影,整个画面在此定格了,就像是一张唯美的油画一般。
陈烬背着步枪就像是一个旅人一般轻松的走进了小镇内,镇子上的女人和孩子们好奇的看着这位满身花花绿绿的军官,胆子小点的女人赶紧牵着孩子跑回了家里,胆子大点的则指着陈烬用日语叽里呱啦的说着什么,小屁孩们一个个围在陈烬的不远处好奇的观望着,想知道陈烬到底是什么人,但却又赶到害怕,不敢走近,只是一个个靠着树干和围墙好奇的望着。
镇子上几乎都是老弱妇孺,完全看不见任何青壮年的身影,一众兵痞走进了村镇内看到了满镇子的花姑娘不禁心花怒放,个个都是面露喜色奸笑连连,不禁感到当排头兵还是有福利可享的,至少有姑娘自己是第一个发现的。
“去吧,不准使用武力,其余自便,各组轮流担负警戒,巡视整个镇子,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巡逻,一有情况立刻鸣枪示警,都明白吗?”看着部下们急不可耐猴急猴急的表情,陈烬心中感到一阵无可奈何,日军相近一切办法用子弹刺刀和炸药都无法摧毁的战斗意志此刻却被一群柔弱的村姑毫不费力的瓦解了。
“明白了,长官!”众人一哄而散,各自寻找着目标,各奔东西的散开了。
陈烬找了个一个树墩子,一脸疲惫的坐下来了,沈泽凯则背着步话机老老实实的跟在陈烬旁边。
“你自己向团部汇报一下市桥的情况,就说这里很安全,民众很温和,不建议使用武力手段,汇报完之后你有三个小时的假期,假期结束后就立刻继续跟到我身边。”陈烬掏出烟盒静静的给自己点上了一支香烟,坐在那里就像一个看客一般的悠闲淡然。
“明白,少尉。”沈泽凯也兴冲冲的离开了,留下了陈烬一人在原地抽着烟。
抽着抽着,一个拄着拐杖的日本老人走向了陈烬,这是一个穿着一身整洁和服很精神的日本老人,年纪很大,须发皆白,踩着一双木屐嘎登嘎登的走了过来。
“老朽秋山浩,不知阁下如何称呼?”老者走到了陈烬的跟前,笑眯眯的看着陈烬,一双明亮的眼神绽放出一丝睿智的光芒。
“鄙人陈烬。国防军少尉,执行任务,途径此地,实在是叨扰了。”陈烬也显得很有礼貌,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对方没有恶意,那么自己也不必再去多找无谓的麻烦了。
“镇子里很多年没来过这么多客人了,若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少尉多多海涵。”秋山浩向陈烬鞠了一躬,搞得陈烬连忙站了起来扶起他,日本人就是喜欢懂不懂的鞠躬,不管对错就是一个深躬鞠下去,就连眼前这个看上都快八十的老头都一样。
“老先生不必如此,我们只是途径此地并没有什么恶意,我已经嘱咐过手下不回去主动伤害镇子里的人了。”陈烬扶着这个日本老头坐在了自己旁边,两人就这么靠着一个树墩子坐下了。
“少尉先生还真是一位仁德之人,也是老朽我枉做小人了。”老先生脸上一直挂着很自然的笑容,让人一看就感觉很亲近,生不起其他的心思。
“这个镇子很宁静,一路走来也就只有这里还像一个正常的地方了。”陈烬深深的吸了一口烟,缓缓的吐出,
“老朽年轻的时候曾是明治天皇的近臣,虽不在位多年,但也还是有几分薄面,勉强能够庇护着一片安宁。”老先生语气唏嘘,就像是在说出一件很伤心的事情一般。
“能够守护一方平安着实功德无量,怎么老先生却如此伤感?”陈烬好奇的问道。
“老朽已经老了,不知道还能苟活几天了,仅仅只是守着这寸光之地都已是如履薄冰,不知还能守护多久?”老先生感慨的说道。
“世道如此,不是你我这种小人物所能够改变的。”陈烬抽着烟,地上的烟头没一会儿就丢上了七八个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呐,国人的赌性害国不浅,若是当初睦邻安内,哪有今日国破家亡之祸。”秋山浩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脸的沉痛懊悔,不断的用木杖敲着地面。
“蚍蜉撼树,妄以国运相赌,有此下场并不出奇。”陈烬的声音不咸不淡,云淡风轻的说着自己的看法。
“的确,日本太小了,中国太大了,两者之间根本就是天差地别,可怜那些高官满腹经纶,却连地图上七岁小儿都能一眼看出来的差距都不懂。”秋山浩惋惜的说道。
“有时间惋惜过去,还不如认真的活在当下,毕竟战争总有结束的一天。”陈烬掐灭了烟头站了起来,不想再和这位老头啰嗦下去了。
“哈哈,是老朽我想多了,少尉先生真是字字珠玑,一语惊醒梦中人呐。”秋山浩也看出来了陈烬不想再聊的意思了,于是便出口邀请道:“老朽在家中略备了几分薄酒,不知少尉先生能否赏光?”
陈烬一听请自己吃饭便来了兴趣,天天都在啃干粮吃罐头早就腻味了,现在有人请吃饭哪有不去的道理:“正好肚子饿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少尉先生还真是一位爽快人。”秋山浩拄着木杖走在了前头领着陈烬去他家吃饭去了。
陈烬也是心情不错的跟着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