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满头白发的陆承清循着关楚给他的地图找到黄土坡土略的茅草屋前时,他并没有发现紧紧跟在他身后肥胖的土墩已经在暗处盯着那间茅草屋怔怔出神。当陆承清进入茅草屋后,小队长准备出来的时候他收回了复杂的眼神一个腾挪突兀的出现在小队长的面前,面对浑身散发着浓郁煞气的土墩,小队长只能无奈的重新又退回屋内,在没有弄清一切事情的始末之前忍让退避在这里无疑是最明智的选择。
自从巡逻队出现在这里便将一切交给关楚处理的土略在看到犹如死神般慢慢走进来的肥胖土墩,面色既是震惊又是欢喜的道:“你怎么来了?”
然而与土略复杂情感绝然不一样的是易天行,李红袖,陆承清三人。易天行和李红袖所震惊的是他怎么会亲自走出那里,而陆承清所震惊的更偏向他是怎么识破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的跟到这里的。
土墩犹如土略一般复杂的看了他一眼道:“我也想不到会再到这里来。”随即将冷峻的目光一一扫过易天行,李红袖,陆承清三人,阴冷死亡般的道:“你们三个是不是更加想不到我会到这里来?”
他们三人虽然重来没有见过土墩以及紫须和蓝凌的容貌,但是他们身上那特有的气息却早已经深深的烙印在他们的灵魂深处。
土略收回自己那复杂的神色再次打量了易天行三人失望的摇着头对土墩道:“你认识他们?”
土墩看着面带失望的他没有说话,默认的点了点头。
土略道:“你一来我就应该知道他们曾经是你的人的。”
土墩道:“对,他们曾经的确是我的人。”
土略道:“那么你来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
土墩道:“既然他们已经不想再做我的人,何不如让他们做我的魂呢?”
土略看了一眼在一旁已经有些局促不安的巡逻队的四人道:“这里已经不是你们能控制的,为什么还不离开呢?”
小队长道:“我们还能够活着离开?”
土墩看了一眼有自知之明的小队长道:“你们的确不会活着离开。”
土略看着冰冷的土墩道:“这么多年你还是没有任何的改变,这一次可不可以放他们一马?”
土墩仰起头看着枯黄的屋顶摇了摇头道:“不行,这是我的规矩,规矩就是规矩,不能因任何事改变的才是规矩,当年你为什么不能改变一下和我一起离开这里?”
土略看着仍旧耿耿于怀的土墩道:“你还是忘不了那件事。”
“你让我怎么能忘记?没有什么比一个让自己最尊敬的人拒绝更让人难以忘怀的事。”土略开始有些激动起来。
他慢慢的回想起属于他的故事,一个冰冷凄惨的故事。
还未出生就丧父的他从小不知道忍受了多少同龄族人的冷眼歧视,谩骂和侮辱。他能忍受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称呼为野种的羞辱,但是却不能忍受他们说她母亲是个偷汉子的荡妇的辱骂,所以他经常为了那些事情大打出手,但是饶是天赋异禀的他双拳又怎么能敌得过四手呢,所以刚开始他大多都是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落败。
后来一次偶然的缘故他在翻找父亲的遗物的时候找到了那个改变自己命运的小册子。逐渐的他开始慢慢的变得强壮起来,虽然还是落败,但是再也不是如当初那般凄惨,当他幻想着终将有一天可以依靠自己不算宽阔却异常坚硬的胸口为含辛茹苦抚养自己的母亲挡住一切流言碎语的时候,他的梦却在一夜之间突然破碎了。他那可怜的母亲没有等到他长大成人威风八面,而是在一个雨打风吹人凄凉的夜晚自缢身亡。
失去了唯一后盾的他犹如一只丧家之犬只得处处看人眼色夹着尾巴东多西窜,所幸在那无数个黑暗的日子中有一个人出现了,他就是当时土族年青一代之中最为突出的土略,也是土家当时最年轻的长老,按照辈分来说土墩和土略是属于同一个爷爷的孙子,但是在大家族中莫说是同一个爷爷的孙子就算是同一个父亲的儿子有时候也会尔虞我诈刀剑相向。但是作为他们爷爷的长孙,土略给了土墩太多的鼓励和信心,更重要的是在土略那里他感觉到自己还是一个人,一个由爹妈生出来的人。
他曾经也以为自己会在他这位好大哥的呵护下长大成人,然后依靠自己的努力在某天让整个家族对他刮目相看,事与愿违的是他虽然做到了让整个家族对他刮目相看,但是付出的代价却是他年幼不屈的生命。事情是这样的,在他继续心怀悲愤继续苟且偷生的一天,当时老族长的一个孙子伙同着一干在家族里面有权势家庭的同龄孩子密谋着想要让他这个看着极不顺眼的他们认为是家族耻辱的杂种永远的消失,一切的预谋进行得异常顺利,只是结果却不是他们当初设想和预料的,土墩在群攻中并没有丧命,在断一臂折一腿的代价中他结束了老族长孙子以及另一个长老孙子的性命。
杀人是要偿命的,更何况是一个身份值得怀疑,双亲已经全没的野小子杀死了两个有头有脸权贵家的孩子,所以几乎没有经过调查和审判,他的命运就被预断了。就在以为一切都要尘埃落定的时候,土略出现了,他找到了一个被迫参与那件事情而说出真相的孩子,于是乎土墩的性命被保住了,只是附带的条件是土略要和他一起被逐出家族,而且十年之内不能离开黄树坡。
土墩还清楚的记得土略带着断手断腿的他离开土家前往黄树坡的时候,他的脸上并没有因为被逐出家族而有任何的愤怒和不满。而土略现在居住的那间茅草屋正是当时他们被驱逐出来所停留的地方,在土墩的伤完全养好了之后,土略让他离开了,因为他知道只要土墩一天在黄树坡就有一天是不安全的。在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他将自己当时的修炼心得传授给土墩后突破层层阻碍带他离开了黄森国。
从此,土墩便开始了流浪狗般的生活,但是这是自由的,就连垃圾堆里面馊掉的食物都带着自由的味道。直到他遇到了和他一样有着悲惨命运的紫须和蓝凌之后,他的生活开始慢慢的改变了,所有的不幸遭遇犹如幻灯片般不停的在脑海中重放再重放,所以在他们三个人的病态的努力下血煞成立了,并壮大了。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土略因为释放走了他,之前十年不能离开黄树坡的约定改为了三十年,这对于土略来说相当于三十年的软禁,但是他依然没有怨言,他所关心的是那个可怜的弟弟现在身在何方,过得怎么样?作为禁足三十年,土略也提出了一个要求,这个要求就是在不损害土家根基的前提下不管以后土略有何事相求土家,土家都得答应,当然土墩的事不再此之内,而他要付出的代价就是至此再也不能踏出土家半步,他答应了。
后来土墩在血煞如梦魇般横行在大陆上的时候偷偷的回来了一次黄树坡,他是回来请土略到血煞去建立一个更大的势力的,只是土略没有丝毫的犹豫就拒绝了,而且给了他一个忠告,希望他能悬崖勒马不要毁了自己一生。
但是土墩已经再也不是当年的那个小男孩了,就算他对土略的尊敬从未改变,他的身份以后也只会是血煞三巨头之一,再也无法更改,杀戮已然吞噬掉了他身体里面所有的光明和阳光。
土略似乎也陷入过往的回忆中,半响才道:“土墩,你现在回头还为时不晚,千万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来。”
土墩反问道:“我还能回头吗?我回头身后又有什么,不过是一片没有光明的漆黑而已,后悔吗,还有什么能令我后悔的?”
土略没有再说话,他知道土墩是不可能改变他自己的决定的,这一点就和小时候咬着牙忍着泪倔强的握着稚嫩的拳头的那个时候一样。
他不由的又想起了那个疯癫老者的另一句话:你会再见到他的,只是有时相见要比不见更加的糟糕,分离总是让人难受的。土略似乎明白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今天恐怕不仅仅是他们兄弟两最后一次见面,也许是绝别。
土墩看着沉默不语的土略道:“这件事是我清理门户,你不会阻止我吧。”
土略道:“哪几个是你需要带走的人?”
土墩指了指站在他对面的易天行,李红袖,陆承清三人道:“他们三个。”
土略道:“就他们三个?”
土墩沉思了一会道:“还有一个。”
土略问道:“谁?”
土墩道:“陆承风。”
土略继续问道:“陆承风是谁?”
土墩道:“你何必要明知故问呢?交出他们四人这件事就算结了。”他说话的时候眼睛直接盯着地下室入口的凸台,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这时关楚突然说道:“你想要带走我们四人恐怕并没有那么容易。”
土墩看了一眼关楚道:“你,不是他,我知道,他就在下面。”
土略道:“要是我不交出他们四个呢?”
土墩痛苦的看着土略道:“大哥,你别逼我。”
大哥,简简单单的一句大哥让说的人和听的人心头痛苦不已,时光易逝,物是人非,大哥还是当年的那个大哥,可是小弟呢?小弟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小弟。
土略缓缓的闭上眼怅然不语。
易天行,李红袖,陆承清在听到土墩叫土略那声大哥的时候震惊了,虽然他们知道他们俩的关系必然不浅,但是谁能料到血煞的三巨头之一竟然是土家的人。关楚也很震惊,因为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师傅还有这么一位弟弟,他从来没有谈起他的过去。
同样呆在密室的陆承风也是一惊,他虽然已经猜出了土墩在血煞的地位绝对不低,但是他却决然想象不到他竟然和土略有这么深厚的关系。
这时他手中合在一起的断成两截的青龙偃月刀突然发出咔的一声,在苍虎图腾的作用下,断掉的青龙偃月刀竟然又完好如初,合拢处竟然连一丝痕迹都没有。
原来在土墩进入茅草屋之后他就知道接下来很可能有一场恶战,又是他让王二又拿出了断掉的青龙偃月刀和苍虎图案,谁能料到出现了这种神奇的事情。
“咔”声虽然不大,可以说很微小,但是又怎么能过躲得过如土墩这种强者的耳朵呢?何况还是早就知道下面有人的他,土墩抬脚轻轻一踩,地面瞬间露出丝丝裂纹,他冰冷的喝道:“你还要如老鼠般继续躲着吗?”
土略看着地面的裂痕像是下定了决心般的道:“土墩,你真的要这样做吗?”一句话了,已经苍老的他显得更加的苍老了。
土墩避开他的眼光没有说话,只是出现在他身后高瘦的陀右使和门外的金银使者已经足够说明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