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郁节一早醒来就不见了斐尹振,想着他可能是想着集团里的事,所以就先走了,昨晚自己吃完饭没多久就睡着了,也没来得及和他说句话。
甄郁节按了下床头的按钮然后起身。
不一会儿门被推开。
“太太,您有什么吩咐?”吴妈恭敬地问道。
“先生早上吃早点了吗?”甄郁节理了理衣裳问道。
“先生吃了,此刻在院子里浇花呢。”
甄郁节眨了下眼,然后站在落地玻璃前,果然看到不远处一熟悉的男子在那用散水喷头悠闲地浇着花。
甄郁节走下楼,一手端着杯牛奶,一手拿着片面包就走出屋了。
“斐大总裁,昨晚睡得可好。”甄郁节边走着边喊道。
斐尹振看了下,关掉水,然后走过来,从甄郁节手上抢过牛奶喝了一口又递回甄郁节手上。
“谢谢夫人,知道我渴了。”斐尹振笑着说道。
“你这样子就像个小痞子。”甄郁节瞪了下说道。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大老远喊着话,就像个泼妇。”
甄郁节没好气地回身准备走,然后想起什么似得又回过身。
“事情怎么样了?”甄郁节一本正经地问道。
“什么事情?”斐尹振笑着问道。
“你说什么事情,可能是集团的事了,其它的事我还不感兴趣。”
“为什么只关心集团呢?”斐尹振很受伤地说道。
“因为集团要是有事,你拿什么养我。”
“力气,我天天去搬砖养你。”
“鬼稀罕。”甄郁节没好气地说道,和斐尹振要谈正事的话,很多时候需要运气的。
“我是说正经的,你能不能有时候也正经点。”甄郁节接着说道。
“好吧,这是一个长久战,任远一时还动不了工,可是那些已经投资了的众多小老板们就拖不了那么久的,谁坚持不了,谁就要败。”斐尹振轻轻在甄郁节耳边说道,甄郁节点了点头。
“那我们和政府那边,总不能一直僵着这关系吧。”
“关系这东西,最不稳定了,最容易变了。“斐尹振笑着说道。
“你正经起来还是挺迷人的。”甄郁节微微笑着说道。
“是吗?”斐尹振咧开嘴,得意地把笑容放大。
“是啊,但是更多时候,你表现出来的都是另一面让人讨厌的。”甄郁节转身就准备往屋里走。
“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我们出去走走,你不是一直说闷吗?”斐尹振追上去,抱着甄郁节说道。
“小心,牛奶。”甄郁节没好气地看着牛奶洒了些许在自己的睡衣上。
“大脑粗。”甄郁节又接了句。
“斐大太太,你会的粗话未免太多了吧,时不时换一个,真不像豪门阔太太应有的样子。”斐尹振立马反击了下,顿时觉得心里舒服了些。
“我本来就是山野村姑,只不过穿了件价值不菲的衣裳罢了。”
“那山野村姑,你愿不愿意出去走走呢?”
“真的吗?你真的要放着这里不管?”
“没有不管,我们集团里有那么多三朝元老,还有那么多后起之秀,你要相信他们。”斐尹振此刻完全像没了骨头的蠕动生物,趴在甄郁节的肩膀上撒娇。
甄郁节无奈地摇摇头,从小失去父亲的她,原本希望长大了能找一位成熟的,稳重的人当丈夫,可以如今一样,似乎是添了位还需要她照顾的儿子。
“去哪里?”
“哪里都可以。”斐尹振顿时来了精神,拉着甄郁节就往屋里走。
在斐尹振换了一身灰色休闲衣,简单地吩咐了小李一些事宜之后,甄郁节拖着个行李箱出来,一看斐尹振倒是难得得清爽,一顶鸭舌帽,一身休闲衣,两袖清风,身无分文。
“你什么东西都不收拾吗?”甄郁节也不知自己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因为我知道你会帮我收拾的。”
甄郁节无奈地叹了口气,果然听到的还是这句。
在司机一路逼近规定限速的时速下,终于来到了机场,司机刚放下行李箱,斐尹振就甩手让他走了。
“太太,小的先去打登机牌。”斐尹振说着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拉着甄郁节。
“登机牌?坐民航?”甄郁节有点吃惊地问道。
“恩。”斐尹振咧开嘴笑道。
“原来你是来体验民间疾苦来了。”甄郁节微微一笑说道,然后不自觉间笑容变得邪恶。
“小李不在,你知道怎么打印登机牌吗?”甄郁节问道。
“你会打印就好了。”
甄郁节翻了个白眼,实在觉得和他说话既伤神又降智商。
在甄郁节拖着后面一个累赘磕磕碰碰总算坐到飞机上时,终于长叹了口气,闭上眼准备休息,伴随着周围的吵杂声,迟了迟,终于还是没忍住。
“你是怎么和小李说买机票的?”
“我说买下普通的民航的飞机票。”
“你是不是曾经得罪过小李?”甄郁节自言自语道。
“怎么说?”
“这是他哪里淘来的廉价机票?”甄郁节看着斐尹振伸不进座位只能斜搭在过道上的腿。
“民航的飞机都这么挤吗?”
“这个例外。”甄郁节膝盖顶着前座,坐得笔直,准备睡去。
“只能这么睡吗?”斐尹振沉着脸问道。
“恩,座位这么挤,调不了太后,而且现在飞机还没起飞,座位就必须调直。”甄郁节闭目养神说道。
在经历了两日漫长的舟车劳顿后,飞机终于缓缓落在最终的北欧目的地,甄郁节看着斐尹振沉着脸一直不说话。
“怎么了?”坐在下机后的的士上,甄郁节忍不住问道。
“要不要放小李一个月假,让他面壁思过去。”斐尹振半开玩笑半正经地说道。
在斐尹振临行前,对小李说了句什么都不用管之后,尽职的小李就真再没过问,放任斐尹振自生自灭。
终于找到落脚处之后,斐尹振匆匆冲了个澡,就摆大字躺在床上。
“我的脊椎都快断了,郁节,要不要去推拿下。”
“你说什么?”甄郁节冲着澡,隔着大大的水声大声问道。
见斐尹振没有说话,甄郁节就急急冲了个澡出来了。
“你肚子不饿吗?”甄郁节擦着头发问道。
“叫他们送点吃的上来吧。”斐尹振依旧动也不动地说道。
“郁节,要不要叫人上来推拿下?”斐尹振接着问道。
“我给你推拿就好了,还叫什么人。”从小节俭习惯了,导致现在骨子里已经深深烙下这种习性,让甄郁节已经习惯性不愿随意消费。
斐尹振失望地叹了声,然后翻个身趴在床上,依旧摆着个大字。
看着斐尹振的背,不经让甄郁节想起那晚在书房里看到的他的背(除却那晚原来是他睡着了),那是怎样的落寞,为什么这样一个人明明承受过常人所无法承受的,如今却可以像个无忧少年。是他隐藏得太好?还是太不愿回想起过去?
甄郁节想到这,心不经一软,坐到斐尹振身侧,帮着他微微按着脊椎。
“尹振,问你些事,你要不高兴也可以不说。”
“恩。”斐尹振闭着眼应了声。
“你母亲是怎么死的?”甄郁节迟了迟,终究还是问出来。
“病死的。”隔了些许,斐尹振答道。
那终究是他怎么都不愿提起的事,或许他的心房早已上了锁,根本无人可打开,甄郁节沉默着。
“她是吸毒死的。”就在甄郁节觉得他不会再开口时,斐尹振缓缓说道,语气没有任何感情,似乎在诉说着一件非常遥远的事。
甄郁节身体微微一愣,轻轻帮他按着背。
“一开始是别人逼她吸的,以至于后来她沦陷了。”
“她…”甄郁节想要问什么,可终究问不出来,感觉想问得太多,可一时不知该从哪里开始问。
“她选择了永远地沉沦,选择了逃避这样的世界,在她临时时,她已分不清我了。死去的人得到了永远的解脱,活着的人就要替死去的人承受一切。”斐尹振平静地说道。
甄郁节心一疼,俯下身,趴在斐尹振背上。她理解他的感受,理解那种当全世界似乎只有自己一人时的孤助感,正如那时他所说,她很像他。
“你的心门关得太牢,一个人会太累。”甄郁节轻轻说道。
“以后的日子还长,我会慢慢和你说的。”
接下来是长久的沉默。
“肚子饿了吗?起来吃点东西吧。”斐尹振问道,却发觉背上的人一动不动。
他侧脸一看,她还真是睡着了。想想也是,这两日来,原本她在飞机上还准备休息的,结果都是他靠着她睡得死沉。现在想来,她该是一直都清醒地坐得笔直得让他靠着。
斐尹振轻轻地翻了个身起身,小心翼翼地挪动着甄郁节让她睡好,然后盖上空调被。
他静静看着她,发觉她越发的美。甄郁节是属于那种恍眼觉得美,近看依旧很值得深看的,白皙的皮肤,带着倔强的丹凤眼,长长的睫毛,给人一种古典闺秀阴柔的美,然而却是这样一张脸,曾经也在多少个数不清的黑夜里浸在泪水中被痛苦扭曲着。
斐尹振躺在她身侧,轻轻地将她抱在怀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