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莫婉清所料想的那样,只有孩子,只有孩子才能让他一颗疯狂了的心安静下来。
看着逐渐从疯狂中清醒的赫连煜,何玉锦心有余悸地走过去,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皇上,臣妾为了皇上,甚至可以亲手杀死自己的父亲,皇上觉得臣妾还会因为嫉妒而逼走皇上心爱的女人吗?”她哽咽道,“臣妾不会傻到明知那么做只会让皇上恨臣妾还要去做,我对天发誓,”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用我的性命,连同我死去的爹发誓,我没有逼走莫婉清,没有!”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进嘴里,咸咸的涩涩的,甚至还会痛。
赫连煜微怔,紧紧地拧着眉心,轻轻侧目,眸光复杂地看着跪在他面前的何玉锦,一种内疚感,忽然就袭上了心头。
她的这句话是如此的似曾相似,他隐约记得,她曾经为了让莫婉清相信他的话,也发过类似的誓。
他知道,这个誓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她这一生,大概永远也走不出弑父的阴影吧。
而她的这个阴影,就是因为他而造成的。
“皇后,你起来。”他将孩子递给了一旁的侍女,忙扶起何玉锦,“是朕对不起你。”其实他心里头再明白不过了,莫婉清的离去,是迟早迟晚的事。只是,他实在不能接受,她居然这样离他而去。
“皇上,”何玉锦将眼泪噙进嘴里,轻轻依进赫连煜的怀中,“你不怪我了吗?你相信我没有逼走婉清妹妹了吗?”
赫连煜轻轻抚了抚她的肩头,
“其实,我早就有预感了,只是,只是朕实在是无法接受,她居然在朕的饭菜里下药,连句惜别的话都没有。”
“那皇上有没有想过,她越是这样,越表明皇上在她心里的位置呢?若是她不这么做,皇上一定不会放她走,而她面对皇上的深情厚意,又如何忍心离去。可是她不离去,心里又实在苦闷。她不想留在北冥,让皇上夹在中间为难,她更加不想欺骗皇上。”
南山子终是没有信守承诺,把莫婉清那晚告诉他的故事讲给了何玉锦听。
何玉锦这才明白,为什么莫婉清一直拒绝皇上。原来,她的心里一直都藏着一个人,虽然是恨。可是没有爱,又哪来的恨呢?
“那她有没有告诉你们,她要去哪里?”
何玉锦微微垂眸,说谎,她实在有些不忍心,可是又不能说实话,
“她没有告诉我们,我想,她一定是回南泽了吧。”
而赫连煜永远也不会想到,莫婉清已经随着十万大军前往柳丘......
北关城内已经元气大伤,无法再去支援西罗的楚天宇。这一点儿,楚天宇很清楚。他们原本的目的就是为了守住北关镇,并不是要到西罗攻城掠地。既然现在目的达到了,就见好就收吧。此时走,还能把白谷镇丰盛的粮草物产带回去。
至于连同白谷镇的五座小城邑,就分别派少许兵力把守。
毕竟这里离南泽有一山之隔,管理起来,也不太方便,能守则守,不能守就退去。
为了不隐起敌军的注意,楚天宇将大军分为五路。一路主要在西罗都城附近起的干扰作用,引开他们的注意力。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都城。
他命令那一路主军,每天都在马尾上绑上蓬大的枝叶,围着城廓奔跑。每到晌午或日落时,就开灶升烟,造成似有大军驻扎在此的假像。
再把第二路第三路主军分派在攻取的五座小城邑守城,每天在城内巡逻,表现出大主力在城内的样子。剩下的跟着山猎户们上山沿路返回南泽境地,回北关。
如此一点儿一点,神不知鬼不觉地撤走,才不会引起敌军的注意,才不会与敌军正面冲突,引起不必要的伤亡。
当西罗大将军图兰力带大军反回都城时,楚天宇的几万兵力已经撤走了一半儿了。
“皇上,末将登台瞭望,敌军似乎不低于十万,难怪北关城的守军那么少。”
“所以,我才用加急密信召你回来,你看怎么办才好?”皇帝乌不托心急道,“哎,眼看着北关镇就快成为我们的囊中之物,没想到他们的大主力居然穿越过了玉屏山,从我后方进攻。不知那将帅是何高人,居然有如此胆量。”
图兰力若有所思道,
“据我所知,南泽的大司马高离并没有离开北关,好像是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皇族公子。”
“皇族公子?”乌不托有些惊讶,“从未上过战场?”他摸着他的络腮胡,眯缝着双眼,“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真是有胆量。”说着,他突然拍案而起,“哼,即便再有胆量,遇到你图兰力也应该要吓破胆了吧,咱们去会会他,让他有来无回,永远葬身在我西罗!”......
五座城邑只留了小部分人驻守,除了西罗都城外的一大部分主军还没撤走,几本都已经顺利回到南泽了。
站在白谷城楼上,楚天宇眺目远望,这里南接北泽,是整个西罗最富有的地方,正值春末,一眼望去,绿意盎然。若真是弃之,还是非常可惜的,可若是不弃,必定要派大量人马来此驻守,早早晚晚也免不得了一恶战,到了最后,终究还是归西罗所有。
“公子,你是不是不想丢弃这五座城?”不知何时,蓝衣登上了城楼,并为他披上了披风,“正值日落,温度渐降,小心着凉。”她柔情似水道。
楚天宇回头看了她一眼,
“或许,这对你来说是件好事,如此你就不会那么内疚了。”
蓝衣笑笑,
“我已经无所谓了,从被公子救下,并答应随公子回南泽,蓝衣就已经忘记自己是个西罗人了。”
楚天宇哽了一下,
“该放的要放,该舍的要舍,不能太贪。”他微微叹了口气,“可是我不能丢下一线的众将士们,我得把他们都安全无恙地带回南泽。”
蓝衣一听,顿时抽紧了心口,
“公子要去都城?”楚天宇微微点头,“要知道皇上已经将大将军与主力军召回,公子若是去了,一定是自投罗网,有去无回呀。”
“我已经下命让他们赶紧撤回了,只怕是他们已经被包围了。就算是我去,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蓝衣倒抽了一口凉气,
“公子明白就好。”
正如楚天宇所料,此时此刻,那八千主力正与西罗近十万大军血战,想要突围出去。
如此敌我悬殊,恐怕他们拼尽全力也插翅难飞了。
眼看着南泽勇军以一敌十,可是西罗大军似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倒下一批,立马又涌上来一批,那八千将士终是精疲力竭拼尽了最后一滴血,也没有有突围出去......
而西罗皇帝直到两军交战,才知南泽只有八千兵力围攻在城外,并没有想像的十万大军那么多。将军图兰力也辗转得知,楚天宇并未在那八千主力军中,而是玉屏山下的白谷镇。于是他不动声色地暗中派人,希望能伏击楚天宇,最好将他活捉,若是不能活捉,就当场斩杀......
北冥的白杨镇,距离柳柳丘仅有一河之隔。
十万大军就驻扎在此地,由于南山子的暗中打点,莫婉清在军中还算是安稳。
她被独自分在一间房,不管何时,一戎装都穿戴得整整齐齐。
只有在夜晚,将士们都歇下的时候,她才独自一人走到江边,看着滔滔江水,吹着江风,享受一个人的孤独与寂寞。
她隐隐约约听到军中主将说,南泽派来的主帅居然有北冥判贼司徒清。
这个狗贼,居然又跑到了南泽,去祸害南泽。
此次若是不除掉他,他必定像为祸南泽。
她不明白,楚云宵为何要重用这种人,难道他看不出来此人是功利小人吗?还是因为他献了北冥的版图,用如此重礼蒙蔽了他的双眼。
江风猎猎,柳绦垂垂,星河皎月尽收眼底,那种静谧孤寂的美,让她的心中越发的空虚起来,她又想到了北冥,想到了赫连煜,她不知道他醒来后发现她已离开,会不会牵怒于人,又或者像上次一样伤心病倒。但,依她对他的了解,他似乎不会。
因为她知道,他是个表面看起来放荡不羁,骨子里却胸怀天下的聪明人。
他有王者风范,经历了那么多,她相信他一定会把北冥治理好,一定会成为一代明君,一代伟君。
正当她满怀愁思与忧思时,她忽然隐隐约约听到从江对岸传了来了窸窸窣窣与水花的声音。
由于此刻风清气明,天气很好,所以视线也看得远,她忙躲在了暗处,瞪大了眼睛,细细地看着江对岸的情况。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南泽居然将好多只船推下了水,似乎要在此时悄悄渡江,来个突然袭击。
不行,她一定不能让他们得逞。
她忙下了江堤,在离江堤的几里外取了马,策马急驰往镇内跑去。
所幸,主帅大营里的灯还在亮着,看来大司马也还未休息,她得赶紧把这个情况告诉他。
当莫婉清站在张展雄的面前时,他惊讶至极,
“你,”这张面孔令他好生眼离,可是一时间之间,他实然想不起来,“你是......”
“将军,事情紧急,请让属下先说。”
“好,你说!”张展雄便收起自己的好奇心让她说下去。
“属下刚才在江边饮马,看到江对岸的南泽大军正在放船只下江,似乎要悄悄渡江偷袭我们?”
张展雄一听,不禁一身冷汗,
“当真如此?”
“属下不敢妄言。”莫婉清坚定道。
张展雄眯缝着双眼,
“好一个偷袭,幸好你及时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