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车窗外的路旁树急速地朝后一排排甩去,宽阔的道路上只有一辆保时捷在昏黄的路灯下飞速地奔驰着,车内是死一样的安静,一容貌精致,有着一双闪烁着迷离目光的凤眼女子安静地看着前方,神情沉寂地握着方向盘,一身深红紧身绸缎裙衬得她雪白的肌肤格外诱人。
副驾驶上是一同样沉寂着的男子,微眯着眼看着车前方,过了会儿转头看了眼女子,女子的耳垂下挂着长长的闪着钻的耳链,深红的口红与身上的衣裳争相辉映,中指上挂着颗鸽子蛋大的粉红钻石,直闪得人睁不开眼。
“你变了很多。”男子先打破这片沉静。
“是人,总是会变的。”些许,女子回应道。
“看得出来。过去你最不喜欢戴这些东西。”
“那时还小,现在想想,这些东西还是有它们的可爱之处,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女人喜欢。”女子依旧静静说道。
男子看了眼她,终究不说话。
过了许久,女子微微皱了下眉,放慢车速,看了眼窗外。
“这条路我很久没来了,记不得路了,你家是从哪个路口转的?”
“还在前面,还有段距离。”
“......你这几年过得好吗?”男子迟了迟,接着问道。
女子沉默着,各种复杂的神情从眼中闪过。
“挺好。”就在男子以为女子不会回答时,女子冷冷地回了句。
“那就好......听说你还没成家。”
“也许快了。”
“他对你好吗?”男子看向前方,微微眯了下眼。
“挺好。”
车内又恢复死一样的沉寂。
“前面十字路口往右转。”过了会儿,男子说道。
“恩。”女子静静应了声。
“这么多年,我一直很想你。”男子迟了迟,平静地说道。
“恩。”
“郁节。”男子看着女子,唤了声。
女子转过脸,看了眼男子,又转回脸,神情安静而又空寂。
“当你深深爱着一个人,那个人却又不爱你时,你过分得在意与爱他,现在想想,都觉得可笑。”女子声音有些漂浮得说道。
“我是爱你的,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你的爱,太过轻,如浮萍,忽隐忽现,可来可去,我从未得到。”女子一句话停顿几次,终究不再说,将音乐开启,音量调到最大。
这一条上坡路直通别墅区,快要到达别墅区时女子将音乐关掉,车子到达门卫处,里头有一门卫伸出头来,看到男子时,尊敬地点了点头,男子亦点了点头。车子进入别墅区视野更加宽阔,车子行驶了十多分钟才在一高高矗立的白色别墅前停下,透过大大的落地玻璃可以看到里头灯壁辉煌。
女子透过前窗斜视着看着房子,上一次来还是六年前,那时大雨滂沱,她倚靠在这院墙外,嘴唇上的鲜血混着雨与泪一起流淌下......那时的境地与如今一比,真是形成鲜明的反差,时间真是奇妙得很,同样的地点再度回来时,心境竟可以如此不同。
“路上开慢点。”男子说道。
“恩。”
男子看了眼女子,想说什么终究没说,解开安全带下车,看到女子车子转向离去后,才转身。
甄郁节从后视镜看了眼男子,眼帘往下低了下,过去一幕幕又仿佛都在眼前。
那还是多年,十多年前,她还只是一懵懂的女孩,他也还只是一单纯的孩子,没有世俗,没有如今权势与金钱的概念。
那一年的夏天格外得温柔,不是烈日炎炎的夏日,凉风吹得人只想入睡。甄郁节趴在阳台上,望着楼下小巷子和房屋前排的商业街,不禁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搬到新房子不高兴吗?”甄妈妈突然从门外探出一个头微笑着问道,门角一个雪白的不明物体连滚带爬地进来了,一路不知怎么前行地到了甄郁节脚下。
“妈妈,这里挺好的,我很喜欢,就是听不到以前的知了声了。”
“宝宝,你会习惯这里的。”甄母微笑地说了下缩回了头。
甄郁节小小的脑袋又看向窗外,她知道至从爸爸死后,妈妈一个人抚养着她和弟弟不容易,靠着微薄的教师工资支撑着这个家,在亲戚朋友的帮助下,卖了老家的房子来到这省城教书,为的是给她和弟弟一个更好的成长环境。
想到这,甄郁节不经望着旁边站起来才到她腰部的弟弟,无限感概。她自小就不太爱说话,有什么话都喜欢藏在心里,在心里思考着摸索着,特别是爸爸走后,那时整个家庭仿佛都快垮了,是妈妈撑了下来,也正是从那时起,她变得更加不爱说话。
“姐姐,我也要看,我也要看。”小小的甄耀节一手拿着个奶瓶一手扯着甄郁节的衣摆。甄郁节转身,抱了他站在一张椅子上。
在老家时,那时妈妈去上班还有爷爷奶奶带着弟弟,如今到了这里,妈妈说上班时就把弟弟放到托儿所去,少不了又是一笔开销,靠着妈妈那点微薄的工资,怎么够这个家开销。甄郁节想着想着又叹了口气,许久目光坚定地转身朝房外走去,径直走到厨房外。
“妈妈,我不想念书了。”她目光坚定地看着母亲。
甄母突然说不出话里,眼眶红了,泪不禁落了下来,眼中又是气愤,又是悲伤,一时五谷杂粮。
“妈妈。”甄郁节一时也哭了,急忙上去想帮母亲擦泪。
“你不念书,你能干嘛,你告诉我,你现在才小学毕业,告诉我,你能干嘛!”甄母有力地握着甄郁节的肩膀哭着又气愤又难过地说道。
“妈妈,我不想你太累。”甄郁节泣不成声。
甄母把女儿抱在怀里,无助地哭了,许久,放开女儿。
“郁节,听着,妈妈无论多苦多累,一定要把你供上大学,听到没有?妈妈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你和弟弟上大学,然后好好地,无病无灾地过你们的一生。这是妈妈最大的心愿也是唯一的心愿。”甄母对着甄郁节说道。
那一刻,甄郁节在心里暗暗地发誓,她宁愿舍弃她一生中的爱情或友情,只要上天让母亲和弟弟过上好生活。
暑假在家时,甄郁节就负责家务和带弟弟,预习初中的教程。就在这样的日子里,迎来了初一开学季。
甄郁节才知道原来大城市和老家真的是彻头彻尾得不一样,连上个学学校都不收,即便是她这样成绩优异的学生,无奈之下,母亲又花了高费让她上私立初中,这使原本经济就拮据的家庭更加雪上添霜,好在亲戚们的资助下,家庭生活还算勉强维持得下去。
开学第一节课,甄郁节看到了穿着各式各样衣裳的人,不像她,如今所有的衣裳除了牛仔裤大红大黄T-shirt,就是学校发的一套校服。
甄郁节被安排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她静静望着窗外,转过头看向前方时,眼角余光只觉得有束目光只盯着她看,她转过头,看到一坐在她后排右侧的男孩正看着她,男孩见她看过来,就将脸转向别处。
也许这一切的开始都是孽,也就是从那时起,她整整十余年时间都困在情爱中,真的只能用生不如死来概括。
甄郁节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下,她始终相信命里出现的一切事与人都是为了教会我们成长,她从来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任何事,可是,她想,也许,真的也许,此生,她唯一后悔的事就是认识了他,如果人生可以选择,她愿意折寿十年,或者二十年,又或者三十年的寿,只为了今生从未认识他。
这时电话突然响起,来电显示上显示着“爱郎”。每每看到这两个字,甄郁节总觉得这两个字与她的生活和性格是那么得格格不入,每每电话屏幕显示起这两个字时,就像一束束光把她戳穿。
“怎么了?”甄郁节翻了个白眼接起来,不知道当初他硬要她这么设置他的名称时,到时是安的什么心。
“在做什么?”电话那头响起一附有磁性的声音正一本正经地问道。
“开车。”
“这么晚了才回去,你是越来越放肆了。”电话那头生气地说道。
“知道了,今天朋友们聚会,玩得晚了些。”
“这可不是晚了些。”说着电话那头就挂了。
甄郁节放下电话,一只手撑着头,过了会儿,电话里又响了,来了条短信:“最近你那天气要变冷,注意保暖。”发件人——爱郎。
甄郁节微微一笑,她对这位斐大总裁可算是越来越佩服了,明明长着一张经历出生入死方幻化成神的沉着冰冷的脸,却偶尔散发着智障儿童的光;明明她和他只是签订过合同的伙伴,却可以让他演绎出即将举办金婚的老夫老妻的恩爱。或者这就是成就他如今地位的精髓之所在吧,用斐尹振的话来说就是:人总是要死的,那倒不如好好玩过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