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义甫看了一眼腕表,指针显示现在是22时10分整。他推开车门,皮鞋踩在仍有些雪渍的地面上,稳稳地踏出一个脚印。王义甫敲了敲车门,司机会意后发动汽车驶向预定的撤离位置。今夜对文鸣集团来说可谓是前所未有的危机时刻,作为集团骨干的王义甫很清楚,自己正是警方名单上排行第二位的重要目标。
他抬起头看向眼前的住宅楼,元旦这天的十点钟,很少有家庭入睡,大多数人都团聚在电视机前收看着某个卫视电台的综艺晚会。从2010年的鼎盛,到2011年此刻的大厦将倾,其实只经过了短短的一天而已。王义甫回想起和梁广明、梁封父子对话时的点点滴滴,不禁感慨起“计谋”的巨大力量。
中华自古便不缺悍将,但可改天换地、覆灭百万雄师的却惟有智将。他在心里对梁广明的评价不降反增,可这丝毫也不会动摇他的决断。
古有武人犯禁,十步之内可取天子头颅。今夜,王义甫就要做这直取敌帅软肋的壮举,试图挟其子以令其人。之前奔赴各处的五十名杀手,也正有此意。
他来到单元楼之前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借着楼道内明亮的黄色照明灯,他敏锐地发现了地面上残留的一些痕迹。今天户外本有雨雪,许多住户在通过单元楼楼梯间的时候,鞋底的雪、泥都会弄脏这块地面。随着时间的推移,雪会化作水渍,但泥却会堆积在原处,除非有其他人再度踩在上面,否则不会改变形状。
王义甫观察着眼前泥水分布的情况,可以轻易地做出判断,刚才一定有人摔倒在这里,而且不止一次,或者不止一个人。他将眼镜摘下塞入口袋内,神色也凝重了不少。50名杀手的动向全部由文鸣亲自布置,王义甫并没有多问。虽然自己被文鸣委以重任了,但也不能排除文鸣会安排其他杀手过来行动的可能性。算算时间,如果那50名杀手中有人的目标也是此地,那么应该会比自己提前五分钟左右到达这里。
“5分钟,解决了几名杀手,同时简单地做过隐藏。”王义甫望向楼梯口的眼神锐利至极,道:“看来是有专人守在这里了。”
“王哥,没想到来的人是你。”一个人从楼上缓缓走下,锃亮的光头显得格外醒目。尤龙举着手枪,瞄准了王义甫的脑门,说道:“我的运气真好。”
“你……”王义甫用食指指着尤龙,本想说些什么,犹豫了一下反倒苦笑了起来,道:“你的事迹我们都调查过。按理说,你和梁广明有仇才是,没想到你却在为他做事。之前你对梁封的恐吓,其实也是借着组织任务做给我们看的吧?”
“你们调查的没错,当年确实是梁广明抓的我。但那个时候我罪有应得,不是他抓到我,自然会有别人抓到我。真要说和他有什么关系的话,我还要好好谢谢他。”尤龙站在高处,第一次用俯视地眼光看着王义甫,继续说道:“我一个强奸犯,到哪里都找不到工作,是他给了我一口饭吃。当特情,也就是‘老点’,虽然苦了点也惨了点,但赚钱不少,我现在活的不错。你们就是我最后的任务了。”
“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王义甫迎着枪口,阔步走去,说道:“我在想,如果你是仇家的人,现在给我一枪,我就死的太窝囊了。不过既然你是警方的人,那么根据条例,你不能开枪。”
“站住!”尤龙险些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但仍是强硬地控制住身体,狠狠道:“对于你这种涉黑头目,就算我现在把你杀了……”
“我赤手空拳,并没有对你有进攻的意图。”王义甫半举着双手,一脸淡然的笑容,说道:“现在杀了我真的合适吗?就算射击我的腿部都是违法的哦。而且,警察在开枪之前不应该先鸣枪示警吗?”
“你他妈的给我站住,我告诉你,老子可不是警察!”尤龙脖颈上的青筋暴起,愤怒和恐惧的情绪在他的心中交错,他吼道:“我才不管什么条例不条例,你只要靠近我……”
“对啊,你不是警察。”王义甫的右手轻轻搭在枪口上,问道:“那你手里怎么会有枪?看来你或者你背后的那个人,也违法了噢。”
尤龙咬住牙关,迅速地把枪塞回后腰上,他再退一步,左拳前伸,右拳缩于身前,摆出的正是标准的擒敌拳架势。
王义甫扯开领口的扣子,说道:“因为是最后一次任务,所以格外的爱惜羽毛啊,可是一对一单挑的话,你有几成胜算?”
尤龙怒哼一声,右拳已然轰出。王义甫抬起左掌作刀,从侧面劈向尤龙右腕。尤龙迅速收拳躲开手刀,脚腕一拧,右拳第二次直击而去。手刀削空的王义甫不仅重心稳定,便是连呼吸也条理如初。见尤龙可谓是和初次如出一辙的第二拳,王义甫却是首先换招,以右肘狠狠砸来,试图直接废掉尤龙右手。
尤龙眼疾手快地再度收拳,在王义甫右肘扑空之后,竟是沿着先前的轨迹再度出拳!王义甫双眼微眯,猛地前踏一步,用右肩直接迎击,与尤龙右拳狠狠的撞在了一起!尤龙右腕吃痛,连退两步卸去余力,之后,他不仅没有稍作整顿检查伤势,反而以右拳在前、左拳收于身前的擒敌拳姿势再度摆开阵势。
王义甫揉了揉肩膀,待看清尤龙的姿势后说道:“像你这样反反复复以伤换伤,真的以为能阻碍得了我吗?”言罢,两人再度短兵相接,尤龙依旧是采用虚实结合的直拳,避开王义甫以柔克刚的诸般战技,抓住一切机会与对方硬撼。在短短一分钟时间内,两人已互轰二十余拳,拳拳致伤!
当尤龙脱力跪倒在地的时候,他的双拳、双臂、双肘、双肩全部带伤,胸口处的肋骨处更是有几根断裂。他的口中全是鲜血,咬词不清地说道:“够了。”
王义甫抬腿就是一记鞭腿,将尤龙整个人扫到在地。他走过去蹲在尤龙脑边,问道:“够了?你也就前几次还能让我受点伤,越往后你越是不行,最后那几波对拼,我全部化去了你的攻势,反而给了你重创,你看看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做什么?”王义甫被尤龙突兀挡住,本就有些恼怒,眼下见尤龙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更是不想再废话了。他伸手去摸尤龙后腰,打算持枪上楼。
“他说够了,意思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是打不过梁封了。”洛阳的声音在王义甫背后突然响起,惊的他本能地一缩身子同时迅速回头。然而,一块黑色的固体正在迅疾袭来的路上,饶是以王义甫的动作之迅速,也没能挡下这突如其来的袭击。
见王义甫双手捂住脸庞,痛苦地惨叫着,洛阳抖了抖手腕,抖落了手上残留的灰尘,说道:“这天寒地冻的,想找块板砖真不容易。”
王义甫一只手捂住额头,一只手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他瞥了一眼脚边的板砖,然后冷漠地瞪着洛阳,道:“这是你自己在找死。”
“你们两个人都犯了一些错误。”洛阳好整以暇地站在月光之中,不紧不慢地说道:“首先,就算你伤成现在这样,梁封应该也不是你的对手。理由就是,你还有一个擅长狙击的司机。所以,躺在地上的那个秃子,你失算了。”见被说穿了布置,已经站起身的王义甫咬着牙说道:“既然如此……”
“其次,现在这个司机已经被我解决了,你没了帮手,而我只要等梁封下楼,和他合力的话,你连跑都不一定跑的掉。”
王义甫回头看了一眼楼洞,他知道洛阳所言非虚,自己的时间也确实所剩无几。他很想问问洛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更不愿因为废话而陷入重围。王义甫只是冲着洛阳说道:“我不相信你解决了我的司机还能毫发无损,所以说,现在你我的状态可谓是半斤八两。”
洛阳耸了耸肩,道:“你说的有道理。所以说,我脚下的地方,既是你的死路,也是你的生门。一切就取决于你和我谁更强了。”
王义甫还没有动作,洛阳却已经加速冲锋过来。都说武林高手谁先动手谁就落了下乘,可反过来说,先声夺人又何尝不能创造胜机?
以逸待劳的王义甫等洛阳贴近后便挥出了自己最为自信的横拳,而洛阳如同先知般居然提前做出闪避,以一个漂亮的下蹲降下了身位。王义甫大喝一声,左掌由上而下使出了一记抚顶重击,而洛阳的双手已经环住了王义甫的双膝,在对方左掌落下之前,便把王义甫整个人掀翻出去!
王义甫在落地后一个翻滚卸去力道,抬头时惊见洛阳的鞭腿正破风袭来。他抬起右臂试图格挡,谁知洛阳的鞭腿只是虚招,真正的杀招是收回鞭腿之后的左肘下劈。王义甫只觉头顶一疼,整个人眼前一黑,险些昏迷过去。而洛阳哪里会给他机会,趁着王义甫虚弱之时,拳脚如擂鼓般招招相叠,打的王义甫毫无还手之力。勉强翻身坐起的尤龙看到这一幕,也为洛阳攻击的流畅度而感到心惊。
当王义甫瘫在地上的时候,洛阳也终于脱力,坐在了他身旁两米开外,重重地喘着粗气。王义甫虚弱地呻吟着,余光瞥到洛阳的颓势后,轻声道:“你小子,为什么总能猜到我的想法?”
时至此刻,洛阳也没了戒心,他说道:“啊,这个啊,一种直觉吧。”
“呵呵。”王义甫右手一抖,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个引爆装置的引爆器,他的拇指按向按钮的同时,说道:“到黄泉路上,我们再好好打一架吧。”
洛阳闻言惊恐地看向他,更是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引爆器。但此刻他的肌肉已经松弛,浑身再无半点力气,哪里做得出飞身夺走引爆器的行为?眼见着就要被不知安放在哪里的炸弹轰杀至渣,一颗子弹划破夜空,擦过王义甫的手臂,直接贯穿了他的头颅!
鲜血绽放的时候,洛阳抬眼望去,正看到尤龙保持着蹲姿僵立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