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的环境的确不敢恭维,气味难闻,光线还不好,墙上三四米处有一只日光灯,昏暗的光似乎照不清看守所里的一切,等晚上睡觉时,很多人都挤到一个木板床上睡,寸头居然和我们睡在了一起。他告诉我们,平时像这样一个不怎么大的木板要睡五个人,我心里那个失落啊!这能把把人挤成什么样啊!
寸头似乎很有耐性,给我讲解道:“这里和监狱是有区别的,看守所内在押的是犯罪嫌疑人,就是还未判刑的人,这是去过的人最多的地方,也是各方面条件最差的地方。在经过公安局预审、检察院、法院一系列程序后,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罪犯。等一切板上钉钉之后,就可以不用手那么多恐吓折磨了,就可以进监狱了,众所周知监狱是罪犯服刑的地方。到了监狱之后,生活就稳定了,吃得好住得好还可以劳动,比这鬼地方好多了!”
他又叹了口气说:“现在这种状态是最折磨人的啊!你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走向,是判五年还是十年,二十年或者终身监禁,或者死刑。每天都被警察带过去审问,不停地被他们恐吓甚至殴打,一不小心说错话就被他们破口大骂,骂猪骂狗骂成人渣,各种脏话都有,人的尊严低到极点,简直像畜生一样。在这里要勤快起来,什么都要快,包括拉屎。看守所里,上厕所美其名曰‘放茅,’每天有规定时间的,必须要快,否则会被警察或者其他犯人暴打一顿的。看守所内流传着这样的顺口溜‘劳动号比狗跑得快,伙房的长得比猪快,电视天线在门外,拉屎要比撒尿快’火车要提速,越快越好啊……”
我听完了他的描述,忍不住问寸头:“你现在后悔吗?想出去吗?”
寸头叹了一口气:“我这么年轻,才27岁,你看我这皮肤这么好,脸蛋这么帅,正是发财撩妹的最好时候,突然出了这件事情,进到这样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不是桃花源而是看守所啊!我不是富二代官二代,他们的一到花期立即就怒放了,过得五彩缤纷有滋有味,而我努力了很多年,漫长地等待着煎熬着,眼看这自己的花期就要怒放了,突然狂风暴雨来了,把一切都摧残了啊!我当然后悔啊!我之前帮老板看地下赌场,帮他追债砍了人,可是出事情之后,那个老板就不露面了,真是人走茶凉墙倒众人推啊!我算看透了,所谓的哥们义气多么不靠谱,自从进了之后,老板认为我没有利用价值了,就对我不管不问了,他不舍得花钱救我,我肯定要多判几年啊,估计从监狱里出来之后就老了啊!”
他神情黯然几乎流泪了,过了一会儿,他还是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问我:“你们怎么敢杀人啊?看你们的穿得这么好,一看就是有钱人,放着有滋有味的好日子不过,为什么要进这种地方啊?不好意思,你别误会,我没有要嘲笑你们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很惋惜,替你们感觉惋惜,你们不像穷人啊,是谁把你们惹毛了,你们肯定是忍无可忍,仇家欺人太甚,对吧?”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兄弟,你常在道混,你听说过一个叫老虎的人吗?就是他故意闹事,调戏我朋友的妹子,被我朋友杀死了!是激情杀人,而且我朋友精神有点不正常!”
寸头大吃一惊,长大了嘴巴似乎不敢合上:“啊,你们杀了一个黑道一个小又名气的流氓啊!真了不起啊!那个人渣臭名远扬,一点人气味没有,总是欺负弱小调戏妇女收保护费什么的,我都想砍了他,可惜平日里不敢动他,因为他手下有几个兄弟,都是亡命之徒!”
朱美生一直沉默,听了寸头的话,突然忍不住发话了:“老虎是我杀的,我一个人杀的,他欺负我妹子又打我朋友,我最恨这种人渣了,所以杀了他像杀一条狗一样,真的很快乐,哈哈,畜生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知道朱美生这样说的目的就是想一个人把所有的罪都承担了,他不想让我受牵连,想到这一点,我觉得心里好暖也很辛酸,被一种感情温暖了又担心朋友而心里酸酸的,有点热泪盈眶了。
这时寸头冲着朱美生问:“大哥,你很厉害,我很欣赏你,我以后给你混了。请问大哥带的有香烟吗?嘴里几天没冒烟了,想吐几口烟雾。平日里也没什么爱好,就这点没出息的爱好,不抽烟感觉一切都没有味道了啊!”
朱美生掏出大半盒中华烟扔给他,寸头高兴地眉飞色舞夸赞到:“大哥真是大老板啊,真有钱,进这种地方真是可惜了。虽然这里的工作人员平时服务态度也不错,可是在这里我们始终是卑微的,如同一粒沙一样微不足道,没有任何尊严可言。真的不如外面那种生活好啊,和谐自由风光无限!不过既然大哥对我这么好,小弟一定尽力保你啊,我读过一些法律书,知道法律常识,教你一些技巧,让你少判几年!”
我把手放到寸头的耳朵上,小声问:“我朋友有精神分裂症,是不是可以不用承担刑事责任啊!精神病人还要判刑吗?”
寸头把我拉到一个稍微安静的地方说:“有毛爷爷吗?”
我立即从兜里掏出五百块钱塞给他说:“嗯,帮我分析分析,想想办法,等我出去了,定不会亏待你的!”
寸头点点头:“嗯,精神病人啊,如果大哥杀人的时候正处于精神病发作期间,是不负刑事责任的。根据我国刑法,公民承担刑事责任的前提是犯罪时有辨认和控制能力,所以丧失辨认和控制能力的任意一种,都不承担刑事责任,你要请一个好律师,一口咬定杀人时正是精神病发作时间,没有辨认和控制自己的能力,而且又是正当防卫,就不用坐牢了,但是经济赔偿少不了,破财消灾啊!及时找到死者的家属,好好沟通,给他们合理的赔偿,得到死者家属的谅解,估计很快就能放出去了!”
我又掏出三张百元大钞三给他:“谢谢你啊,以后还麻烦你多多帮忙,出谋划策啊!”
寸头信誓旦旦地说:“放心放心!兄弟这么相信我,对我这么好,我一定竭尽所能,保你们平安无事,至少在牢里,你们绝不会受欺负。我这人就是这样,有仇报仇有恩报恩,我懂得孝敬父母也知道江湖混最重要的是诚信和义气。所以你们的事情,我一定放在心上,尽心尽力地帮你们!嘿嘿,我最近手头真紧啊,没有钱吃不到好菜,有了钱,我可以买只鸡吃吃了,还要买几包方便面,好好地过把瘾!”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说:“别人都剃光头,只有你留着板寸,真是与众不同啊!我相信你肯定有自己的一套,能保全自己,适应环境而且混得风生水起!所以我看好你啊,只要你能真心帮我们,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啊!”
寸头得意地摇了摇脑袋说:“必须的,兄弟放心好了!”
然后回去睡觉,临睡之前,板寸带领大家唱了起来:
“秋风吹过百草皆枯黄/失去自由的人啊,就像那草一样/失去自由的人啊,心情是多么地无助惆怅/年迈的父啊慈祥的母,儿在牢里吃进了苦/不管上天堂还是下地狱啊,全当爹娘白养了儿一场/悔不该不听二老的话,再也没脸回老家……”
犯人们都唱得津津有味,表情麻木似乎在例行公事,可是我受不了,想起自己含辛茹苦的父亲,忍不住泪流满面。
这样忐忑地过了一夜,第二天,牛飞飞,朱美美,唐静娴,绿蝶都来了。
朱美美见了自己的哥哥就开始埋怨起来:“哥哥啊,你真糊涂,我当初不让你做生意,你就是不听我的。你是个精神病人啊,自己还不能照顾好自己,怎么能做好生意啊!你以为做生意是小孩子过家家玩游戏啊,需要和社会上各种各样的人渣周旋,像你这样耿直的性格,这样的精神状态,怎么能做生意呢?我真该死,我没有照顾好你,你让我好难过啊!好担心……”
朱美美突然泪如雨下,给警察不停地鞠躬说:“警察同志,你们辛苦了。都怪我不好啊,我哥哥自幼命苦,十几年前我嫂子被人强奸了,他受了极大的刺激之后精神分裂了,很多年了啊,他真的是一个精神病患者啊!都怪我不好,没有照顾好他。我知道现在不是逃脱责任的时候,可是这一切都是非常人的非正常之行为啊!真的太突然了,防不胜防。我已经打听好了死者的身份,并第一时间通知了他的父母,等他的父母来了这后,我愿意赔偿,从此之后,他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了,我给他们养老送终!”
民警和蔼可亲态度很好,语重心长地说:“这位女同志,你放心不用太担心,我们会严格按照法律程序办事的,死者是一个社会流氓,我们已经走访调查了,他闹事在先,并威胁别人生命,你们属于正当防卫。至于精神病方面,这需要鉴定,如果确认嫌疑人是精神病人,又处于发病期间杀了人,可以免除刑事责任,但是你这个妹妹作为监护人,需要承担赔偿责任,尽量大方一点,多陪点钱,我想那人渣的父母会谅解你的,这不孝顺的人活在世上和死了有什么区别,说实话,这人渣死了,他的父母还有钱养老,活着,他的父母只有受罪的命啊!”
朱美美听了民警的话,心里有底了,她破涕为笑,不停地夸赞民警是青天大老爷是活包公是雷锋是天下最好的好人,反正拍马屁拍了很久。
唐静娴帮我交了罚金,给民警说了些好话,就把我保释出去了。当我从看守所回到家,心里长长地出了口气,唐静娴热泪盈眶地说着她的担心,她担心得一夜无睡,眼都哭肿了。
她说了一句特煽情的话:“你知道吗?我吓死了,我以为是你杀人了,我以为你要判死刑,你如果不在了,我可怎么活啊!我想你了怎么办?”
我搂着她,突然心里一酸,忍不住哭了,热泪一滴滴地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