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府军卯足了劲地往前追,白捡的军功,自是个个争先。长生军发了疯地往前跑,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保命。蛋花斜瞟了一眼胳肢窝下的萧正峰,恰好与他对了眼。
蛋花脸上绽开了笑容,萧正峰则是一咧嘴,赶紧抱起脑袋,瞬间他就如死狗般被蛋花抛在了逃亡的路上。
“道成,花子我脚程快,我会找人来救你的,你要挺住啊。”
望着蛋花如烟尘般远去的身影,萧正峰确实挺住了,他直挺挺地躺在黄尘滚滚的泥土地上,听着周遭的喊杀呐喊声,他想装死,兴许能躲过一劫,至少在杀红了眼的北府大兵前先逃过死劫。
刘敬宣带来的都是北府精锐,他们乘胜追击的效率很高,很快一个北府小队就来打扫战场了。他们个个一手拿着匕首,一手带着布口袋,咧着大嘴,嘻嘻哈哈地收获着敌人的左耳。
萧正峰眼见的一名北府军拿着匕首就要往自己耳朵上招呼,“歘”的一声,他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腼腆地一笑,“兄弟……”
“诈……诈……诈尸……尸啦----”北府军士在片刻的愣神过后,甩了萧正峰满头满脸的耳朵,耳朵上血迹未干,涂了萧正峰满身,使得他整个人的形象越发显得诡异狰狞。
北府军的动作快速,面对诈尸,他们不敢怠慢,三五个小队迅速围拢了过来。
“兄弟们,兄弟们啦,我没有死,我是活的!”面对北府军手持大刀,只围不攻的做法,萧正峰耐下心与他们进行解释,“我不是长生妖军,我是自己人呀,我是长生妖军中的卧底,我……”
“咦,这个人----我认识。”一名北府军拍着脑袋叫道。
“对呀,兄弟认识我呀,我是谁?”萧正峰满含期待地望向他。
“这不是我家隔壁掏大粪的二狗子吗,你怎么成妖军了。”北府军哈哈地笑道,一脸的惊异。
萧正峰悻悻地看着那名北府军,心道:你才是掏大粪的,你们全家都是掏大粪的。
“兄弟,你认错人了。你们还是把我当作俘虏抓起来,交给你们将军吧。”
“这小子说话不糊涂,应该不是诈尸。得了,弟兄们,给我绑了。”一名什长发话了,其他的北府军七手八脚地就将萧正峰绑了个结实。
“哎,别介,我要见刘裕。”萧正峰挣扎着,对什长说道。
“见刘裕,刘裕是那根葱啊!你一个妖军中的小喽啰,别拉关系套近乎了,真是认识我们军中的某个当兵的,也不济事。实话告诉你,要不是今天少都督大发慈悲,要我们留下活口。你今天有没有命,还是两说呢。”什长说完,径直大步向前收取战果。
一名北府军押解着萧正峰,推搡着他向前走。萧正峰心里盘算着,看样子刘裕刚参军,也没混出个人样。但幸好刘敬宣过来了,那就喊吧。
“刘敬宣----刘敬宣----箫某人在此,过来一叙。刘敬宣----”萧正峰拿出了自己习练三皇炮时,打炮的架势,声音悠远清澈,正在不远处,与刘裕讨论军情的刘敬宣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谁在喊我?”刘敬宣揉了揉鼻子。
“好像是从那边传过来的。”刘裕遥指战场中心。
“走----去看看。”刘敬宣一提马鞭,当先跨了过去。
押解萧正峰的北府军,一听萧正峰扯着嗓子,直呼少都督的名讳,胆子立马提到了嗓子眼,握着大刀的手紧了紧,想一刀砍了萧正峰,可又怕事后不好解释。可是留着萧正峰,这丫的,又像发了情的野猫,不停地喊着“刘敬宣”三个字。
真是万般无奈之际,他灵机一动,想用一刀背拍晕了这孬货。可就在大刀举起的一刻,一个声音稳稳地传了过来,“住手----”
随着那云淡风轻的喊话,萧正峰循眼望去,一位翩翩的儒将落入眼帘。刘敬宣虽然戴着兜鍪,穿着甲胄,但是丝毫阻挡不住他那文质彬彬的贵公子气息。
“正峰!你怎么在这?”刘裕吼了一嗓门,几个大步走到萧正峰的跟前,推开押送的北府军士,几下就解开了反绑萧正峰的绳扣。
刘敬宣还是那么云淡风轻地站着,他不说话,他想听萧正峰解释。自从上次萧正峰等人追击王恭不辞而别之后,他奉父命也着人调查过萧正峰等人的来历,可是没有什么结果。如今再次相见,就在战场上,而且对方穿着妖军的衣物,这让他不得不心里起疑。
萧正峰劫后余生,哈哈笑着给身旁的刘裕来了个熊抱,抱得刘裕一愣愣的。松开刘裕,萧正峰对着刘敬宣一拱手,“少都督别来无恙,公子风采如旧,让人好生羡慕。只是属下已经,已经是……”
萧正峰的泪水是说来就来,他本是个感情丰富的人,加上前世兼职的销售经验,让他变脸比翻书还快。
泪水像断了线的风筝,从萧正峰的脸颊滚滚而落,加上他一脸不知从哪里蹭来的还未干透的血迹,颗颗的泪水都是血泪。
萧正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泪,抹得周边的人心惊肉跳,他的形象越发的狰狞了,“只是现在的我,已经是,已经是贰人了。我虽然有些力气,但终究腿脚不如人。那一次追击王恭,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的长生妖军,趁我不注意,把我击晕,掳到了南边,并逼迫我参加了长生妖军。”
“让你参加长生妖军,你就参加吗!难道你不能以死相抗吗?”刘敬宣身后的一名亲随说话了。
萧正峰望向发声的人,那人也作军士的打扮,长相没有什么大的特点,只是那一双细长的眼睛中,闪烁着光芒,光芒不带感情,让人捉摸不透,这让萧正峰很不舒服。
“嗯。”萧正峰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本也打算饮刀,以死明节。可是一想到家国不宁,南方的百姓正在倒悬之中,我就想留作残躯,暂且在妖军中蛰伏下来,为北府将士们打探消息。”
“哦,那你可打探出什么来了?”细长眼再一次发声了。
“嗯,哪倒没有,不过只要给我时间……”萧正峰沉吟道。
“对了,正峰,那个与我对砍的兵士是你吧,还有那个率先跪下,说我大仙上身的也是你吧。我说呢,声音怎么觉得那么耳熟。”刘裕见萧正峰无话可说,急忙接过话茬。
“少都督,今天幸亏正峰兄弟了,要不是他有机智,属下我就是有万夫不当之勇,也逃不过妖军的贼手了。”刘裕恳挚地说道。
“哦,说来听听。”刘敬宣仿佛从梦境中苏醒,之前的一切似乎与他并不相干,他只关心他认为该关心的人或事。
刘裕将战场上的具体情境,包括如何交手的细节,一一向刘敬宣述说。
刘敬宣听完,稍稍定了定神,“萧队主,我姑且还是这样称呼你。鉴于你以前在我北府军中的身份,你变节投敌一事本该重处。但今天这一场遭遇战,你也有不小的功劳,挽救了我北府军的威势,歼敌无数,而且还救了刘参军,姑且功过相抵吧。不过你的事,我还是要禀明家父,你毕竟是他的亲随,最后的定夺,还要看家父的意思。”
萧正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刘敬宣说话,云山雾罩的,说了等于白说。斜眼望了一眼刘裕,刘裕向他投来安心的笑容。
稳了稳情绪,萧正峰再次向刘敬宣拱手说道:“萧正峰微末之人,一切单凭都督与少都督处置。”
“很好,来人啊,带下去。”刘敬宣发话了,语气中还是不带有丝毫的感情。
“少都督,这……”刘裕欲言又止。
“诶。刘参军放心,萧兄弟性命无碍。我知道你是他介绍过来的,但是你们毕竟不是一路人,鸿鹄岂能与燕雀为伍。”刘敬宣的脸上有了笑模样,他一勒马鞭,催着手下的人,继续巡视战场的其他地方去了。
刘裕的表情复杂,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会,他迈开脚步也跟上了刘敬宣的步伐。只是想到萧正峰被刘敬宣的手下带下去的那一刻,他那幽怨的眼神,刘裕就想发笑,这个萧兄弟啊----怎么像个娘们。
吴郡城郊外一场伏击战,铩羽而归。主将萧正峰生死不知,至于副将蛋花----仅带着几个丢盔弃甲的长生军回到了吴郡城中。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太守陆瓌本想就此隐瞒住,可是坏就坏在了主将萧正峰的身上。
自从长生殿上那惊心动魄的一巴掌,整个长生军中都知道了萧正峰,这个曾被道主赐名的小子,原来还有一层关系----他是圣姑的杏奴,而且传闻中视男人如草芥的圣姑,似乎爱煞了他,对这个萧道成的巴掌似乎颇为受用。
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陆瓌得到的命令是,既然打了败仗----证明官军厉害,就要暂避锋芒,实行战略性的大撤退。但是在撤退的时候,一定要坚壁清野,城内的物资人口也要掳走,不能给官军留下任何的补给。
蛋花同时得到了指令,带来指令的是狗蛋,狗蛋口述着圣姑的命令----对于萧道成的失踪,这不是一起简单的长生将领失踪的案件,一定要严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由于陆瓌很好地执行了孙道主的命令,陆瓌的长生军从城中撤退的时候,吴郡城已经是一片狼藉,除了老弱病残,就是乞食的流民。狗蛋与蛋花混在了流民堆里,他俩望着雄赳赳气昂昂进城的政府台军,茫然的眼神中闪着丝丝的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