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卓煦心下好几个念头仓促急转,但面上却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好似这并没有什么稀奇,一面避过泪眼盈盈好似受了天大委屈就想靠过来求安慰的何心池,一面嘴里倒是很自然的接道,“实不相瞒,我这个表妹小的时候受过我师傅的指点,会一点功夫。现在她长这般大了,总该有些女孩儿的样子,所以才让她可以隐藏,实在抱歉。”
何心池如何会信,“你这表妹倒是在你的面前也端着大家闺秀的仪态呢。”
见宗政卓煦有心回避了,何心池忙又道,“宗政公子,我索性也就和你摊开来讲吧。我们何家虽然处在这莽山之中,消息见得少,但武林盟这些也还是听说过的。据我所知,宗政公子的母亲可是她家中唯一的血脉,宗政公子又哪来什么表妹呢?”
一听这话,宗政卓煦便明白何心池这是已派了人查他了。不过也难怪,在何府呆了这么几天,宗政卓煦或多或少也能猜到这何府是某些神秘部族的重要据点所在,既然现在话已经说开,再“隐瞒”也没有必要。
宗政卓煦索性对着何心池鞠上一躬,道声抱歉,一面便要自去找何老爷讲明白自己所为并非故意而为。何心池想听的哪里是这个?当下顿足怒喝道,“宗政公子,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你知道我想说什么的。那冷郁秋本来就来路不明,同你根本非亲非故,她这般接近于你,难保心里打着什么其它的主意,便是这样,你也要维护她么?”
宗政卓煦叹了一口气,“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宗政卓煦感激姑娘的提醒。不过何姑娘,我希望你能明白,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该如何做,不劳姑娘费心。当然,姑娘如果是在担心郁秋会对何府中人有何不利的话,这点宗政卓煦愿意性命作保,还请姑娘放心。告辞。”
一席话下来,便是彻彻底底的堵住了何心池的路。何心池望着宗政卓煦远去的背影,很是愣了一会儿神才反应过来,一时间更是有些哭笑不得。
“这算什么?”何心池觉得颇为讽刺好笑,笑那宗政卓煦,也笑自己。笑了几声后,便只有浓浓的恨意了,“好你个冷郁秋,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在我的地方,还能让你占了好处去不曾?!”
琴房里琴音蓦然停顿,冷郁秋猛然脸色煞白,心跳如鼓,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将一旁的康子瑶也惊住了。
“冷姑娘,你没事吧。”
冷郁秋抚着心口,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摆摆手道,“没事,方才不知不觉神思走远了一些,一下受了琴音的反噬,是我的疏忽。”
康子瑶这才稍稍安了点心道,“没事便好,没事便好。”
一面因道,“冷姑娘,先前我便同你讲过,练这魔音琴是万万不可分心的。传闻当年永裕婆婆打造这琴的时候以血饲琴,此琴便得魔性,虽然而今有这特制的琴谱能将魔音琴的功效好好的利用起来,但弹琴者也是很容易受到魔音琴的反噬的。尤其是分神的时候,后果更是不堪设想,历任的圣女只能担任四年,便也是怕受这魔音琴所制。便是创造这把琴的永裕婆婆自己,当年也是因受了魔音琴的反噬,伤重不治。”
冷郁秋点头道,“我明白,我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我也不知方才是怎么回事,就有点心神不宁的,不过现在应该好了。”
康子瑶看那冷郁秋面色依旧苍白如纸,终究还是不放心道,“我看你还是歇歇吧。”
冷郁秋倒是坚持的很,只管摆摆手道,“没事,我还能行。”
只是说完冷郁秋便又捂了额头跌坐回去,嘴里刚吐出一句,“我怎么头晕的厉害?”接着人便晕厥了过去,可把康子瑶吓得不轻,手忙脚乱的连掐了两次人中,冷郁秋才总算悠悠转醒。康子瑶叹道,“你这怕已经是见血成灾了。”
“见血成灾?”
康子瑶叹道,“就是你方才分神,已经触动了魔音琴的魔性,现在如果还继续弹奏,你就真的是在拿你的性命儿戏了。”
“有这么严重?”
康子瑶面色沉凝。
“可是比试……”
“无妨,一切都交给我来处理。”康子瑶拦住冷郁秋未完的话语道,“如果你真想帮我的话,便依我所言老老实实的休息。”
说着康子瑶便伸手给她搭脉,果然如她所料想的一般,此刻冷郁秋的脉象紊乱不堪。“好在发现及时,调理一番,明早便会好了。”康子瑶道,一面又运气帮冷郁秋调理的一番,只是推动气息流动的时候,康子瑶却不免心下一惊。
这冷郁秋内力强劲深厚,在江湖上应该都算得上罕有敌手的人物了,而她年纪轻轻,平时看起来也都文文弱弱地,难道这些都是表象?康子瑶下意识的对选择这个人来帮自己的做法产生了怀疑,但是转念一想,这么多天的相处,也可见冷郁秋是个面冷心热的,虽然不能肯定她究竟是个什么人,但骨子里也不像是作奸犯科的。这些念头在康子瑶脑海里飞速闪过,好在康子瑶一向个性沉稳,做什么都不显山露水。再加上此刻替冷郁秋运气疗伤又是背对着的,冷郁秋也并不知道就在这短短的气息吞吐之间,自己身边那人心底的念头已经绕了好几个大圈。
运功完毕,康子瑶心头的主意也已经打定。
无论这人是谁,总归是帮着自己的就对了。现在康子瑶所担心的,便只是冷郁秋的身体的。见血成灾康子瑶并没多讲,但她却是很明白的,当年的永裕婆婆便是见血成灾受了魔音琴反噬,经过一夜调理之后,次日天明人们再进去唤她,便只看见蒲团上枯坐成一团的一堆白骨,而这一切,不过一夜之间。
是以招呼着冷郁秋睡下后,整整一夜康子瑶的心都是悬吊吊的,索性也不回去了,只管守在床前,就怕自己第二日过来看见的又是一堆白骨。那一夜康子瑶都是心中默默祈祷着将明月从西头等到了东头,一直等到天边都破晓了,见着床上那人面色红润依旧均匀的吐纳着呼吸,那一颗悬着的心,这才跟着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