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叔挑开帘子,帘子后面是一道空中小桥,实木的长桥横跨八重楼与九重楼,下面是流动泛光的溪水,长长的紫藤绕着木桥的桥索而生,点缀着几瓣紫色花,看起来即惊险又奇美。沐珞跟在白原川身后,小手扶着他的衣袖,不知怎么的,自从被丁彧枪杀坠崖后,她就有点儿恐高。小小的手攀附在他月白色的衣袖上,白原川微微垂眸,看见了沐珞长长的睫毛在微微颤动,精致粉嫩的小脸一脸小心翼翼,他轻轻抬起右手,节骨分明的大手反握住了她软软的小手。冰凉的触感传来,沐珞仰起湛蓝色的眼眸望他,晶莹剔透的瞳孔映照着他清清冷冷的妖孽面容,白原川恍恍惚惚,一丝记忆忽然浮上了心头,
“棺材的尺寸就按我的打造吧,没什么要求,好烧一点便可。”容颜精致的少女提着白色的灯笼,轻轻推开了大门,小小的身子立在他跟前,漆黑的斗篷映着她的长发乌黑异常,她稚嫩的小脸没有一丝血色,苍白得像是没有灵魂的人偶。白原川望不见她眉心的活气,作为白氏族人,他五岁便能窥见每个人的活气,活气是一种特殊的气息,它的长短深浅,反映了一个人的生命长度,他执笔在纸上写下她的要求,幽幽的紫色眼眸却看见她湛蓝色的眼眸浮动的轻轻浅浅的光华,那是生命之始的光芒,一个已死的躯壳里,住着一个将生的灵魂。
“小白?”眼见同行的几个人的身影渐渐远去,沐珞唤了唤愣在桥中央的白原川,被他握着的小手晃了晃。白原川微微回过神来,幽深的紫色眼眸看着她,眸中似有异样情绪流动。沐珞太熟悉这种眼神了,连忙制止他说话,“你闭嘴,回去再说。”她拉着他跟上去,白原川望着她小巧精致的侧脸,忽然没有说下去的念头,任由她拉着走。
越过了空中长桥,沐珞和白原川就被带到了九重楼,从窗外望出去,一眼便能看见邺城的恢弘景观,青石长巷,檐落人家,数不清的繁华胜景,看不完的高楼小榭。宋陵玦端坐在主人座上,俊美的容颜透着谦谦君子的温润,“五位都是难得一见的贤人学士,规矩大家从一重楼到这里,应该也已经摸索清楚了,我就不多说废话,福叔,”他招了招手,福叔便走到他身侧用长木棍挑开了挂在在墙上的卷轴,长长的卷轴一侧落下,漆黑的大气字迹摹写了一首诗。沐珞的第一个反应是我去,这不就是她那日吟诵的那首诗吗,明明叫水调歌头,怎么起了个明月的名字,这样多对不起苏轼大诗人。宋陵玦缓缓开口,声音透着几分惋惜,“这首诗是一位小姑娘吟作的,可惜我还未来得及问她诗名,于是斟酌许久,才取了明月的名字。九重楼的试题,便是作诗,只要胜过明月,便赢了。”万变不离其宗,沐珞心里早就预料到要作诗,于是静静地退到一旁,等其他人吟作完了才挑选一首迎战。鼻尖忽地拂过一股熟悉的异香,沐珞长长的睫毛微抬。
..............(分界线下之后vip章节的部分内容,感兴趣的欢迎订阅啊亲,)
眼看着青绸和烈璃彧都不见了踪影,沐珞环顾了一下四周,长长的睫毛微微摆动着尔后垂下,清澈恍若琉璃珠子一般剔透的湛蓝色眼眸眸光清清浅浅,目光落到了那红色的熔浆上,那静静沸腾着的熔浆,看起来仿佛是一个巨大的血池一般,石殿里面的气氛已经压抑到了极点,虽然是空无一人,可是沐珞觉得,暗地里似乎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她一样,她微微朝上官琉微招了招手,压低了声音问道,“微微,刚才那个青绸,是什么来头?”上官琉微微微俯下了身子,听见沐珞软糯糯的声音拂过耳畔,他的眉头微微蹙起,说道:“我来魇狱门之前,青绸便已经在门中了,她和大祭司似乎认识了很多年,魇狱门中大大小小的毒药都是她研制的,包括先前你为了接近越云瑾而吞下的那个噬颜草,也是出自青绸之手。”
“这么说来的话,你对青绸的事情知道得也不多啊。”微微抿了抿粉嫩嫩的菱形小嘴,沐珞精致粉嫩的小脸掠过一丝失望之意,真郁闷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什么都能告诉她的人,可是偏偏上官琉微知道得实在是太少了,连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也没有完全了解,等等,不对,仿佛是想到了什么,沐珞长长的睫毛倏地抬起,清澈恍若琉璃珠子一般剔透的湛蓝色眼眸微微浮起一丝古怪的神色,似乎是察觉到很不正常的事情,“微微,你刚才说,你到魇狱门的时候,青绸已经在魇狱门里面担任要职了,而且她跟烈璃彧似乎也认识了很久,可是青绸,不是只有十一二岁吗?你来魇狱门,应该也有差不多十年了吧,那个时候,青绸不是才一两岁吗?”
“师姐,看来你是真的什么都忘记了,”晶莹剔透的白皙面容微微生出几分凝重之色,上官琉微清透的墨金色眼眸眸光微微一转,轻轻地低声告诉沐珞,他道:“青绸,也许比你跟我的年纪加起来都要大,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便是这副模样了,至今过了这么多年,她的样貌一点儿也没有改变,仍然是一个十一二岁孩童的模样。”听见上官琉微的话,沐珞嘴角微微抽了抽,尔后,她沉默了,清澈灵动的湛蓝色眼眸眸光澄澄湛湛,仿佛是若有所思的模样,青绸,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天山童姥?不过想来也不觉得奇怪,既然青绸能够研制出让她变成孩子模样的噬颜草,那么研制一些药材让自己的容貌长久不衰,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爱美是女人的天性,若是能有法子能让自己看着年轻一些的,去做了也没有什么稀奇的,只是,这老太婆既然比自己要大那么多,为什么还一口一个右使姐姐叫唤她,难不成,这个青绸发现了她不是以前的司空珞吗?
“微微,你信不信这个世间上有移魂转世这个说法?”微微思虑了片刻,沐珞觉得还是先试探一下上官琉微的口风,看看他能不能接受这样的说法,毕竟自己现在是回到了烈璃彧的老巢魇狱门,以前在外边的时候,就算自己表现得再怎么跟以前的司空珞不一样,烈璃彧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怀疑她,可是现在她跟着他回到了魇狱门,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说不定这个妖艳贱货哪天心血来潮,要弄一下她,那沐珞可是随时随地就可能丢了小命。虽然她是不愿意回到魇狱门来的,可是想想,司空珞真正的死因她还没有找出来,这个魇狱门,与司空珞的联系最多,可以得到的线索也肯定很多,所以她现在需要一个能在魇狱门里面帮助她的人,而上官琉微,就是这个最合适的人选。
“你说的,我都相信。”嘴角微微抿了一下,上官琉微墨金色的眼眸微微染上了点点淡淡的笑意,看着沐珞粉雕玉琢的小脸,他的神色显得格外地安静和诚恳,“不论你是司空珞还是沐珞,我都会为你卖命。”听见上官琉微的话,沐珞神色微微一动,清澈剔透的湛蓝色眼眸渐渐泛起了一丝复杂的波澜,上官琉微待她,很是真心,虽然她不知道这是因为司空珞还是她,只是这么久以来,沐珞虽然也不是把他当成外人,可是多多少少,心里还是有些算计和利用他的成分,可是上官琉微,似乎从相识到现在,没有做过半分伤害她的事情,一时之间,沐珞的心里头忽然涌起了一丝淡淡的愧疚之意,“微微,”她微微仰起了精致恍如花瓣般的小脸,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的湛蓝色眼眸仿佛是澄澈的流水一般,她道:“若是能有机会,我会让魇离放了你的,你不应该,过着这种满是杀戮的日子。”
轻轻点了一下头,上官琉微微微抬手将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低声提醒道:“可别让大祭司听到你直呼魔尊的名讳。”闻言,沐珞细细软软的指头立刻覆上了嘴巴,她忙不迭地如同小鸡啄米般点点头,一双清澈恍若琉璃珠子一般的湛蓝色眼珠灵动地转了转,那小模样显得格外可爱,若是换做了以前的司空珞,是定然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其实很早之前,上官琉微便有所察觉,如今眼前这个司空珞,与以前那个有很大的差别,至少,多了很多生气。
“师姐,你应该去看看离护法了。”微微收回了思绪,上官琉微提醒道。以往的司空珞,回到了魇狱门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看离护法,然后再去跟魇离复命。
离护法?心里头因为听见这个称呼渐渐泛起一丝淡淡的苦涩之感,沐珞依稀只能从梦见的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里判断,这个离护法,应该就是司空珞的兄长,那个曾经抱着司空珞的尸首跪在魇离面前,求魇离将魔铃花植入司空珞的骨血里面为司空珞续命的人,那个总是喜欢在桃花树下抚琴喝酒的忧郁男子,再往前一些,忧郁的男子还是少年时的模样,他会为了给年幼的司空珞准备生辰礼物,不顾危险一个人到极寒之地去取铸造一把琴所用的琴弦,也会在夜里偷偷带着闷得无聊的司空珞到郊野去看漫天的萤火虫,司空珞与他应当是感情很好的兄妹,只是在那些沐珞看见的不多的画面里面,那个离护法的模样一直是很模糊的,不仅如此,他似乎还一直很恼恨自己将司空珞变成了这副活死人的模样,也曾经想要帮助司空珞恢复往日的记忆,可是那一次,却险些害司空珞丢了性命,后来魇离告诫过他,他才收了手,魇离曾经说过,他的存在是无用的,只不过是因为司空珞,他才能在这个魇狱门里面立足,可是沐珞能够感受到司空珞弥留在这个身体里面的情感,对那个离护法的感情。思虑之间,沐珞已经按照上官琉微的指引走到了那个离护法居住的宫殿,与她一路走来的那些阴暗的景象有些不一样的,便是这殿门的门匾上,刻画着一株褪色的蟠桃枝,枝桠上点缀的几瓣小小的桃花瓣,仿佛是经历了多年的风吹雨打,已经褪去了往日的光华,显得格外地暗沉,离护法,
“司空离………”沐珞轻轻地咀嚼着这个突然在她脑子里面蹦出来的名字,司空离,魇离?这二者的名字之中都有一个“离”字,是巧合,抑或是什么别的东西呢?门扉上的铜环布满了细细的尘埃,似乎是许久未有人来过的模样,沐珞轻轻抬起手拿起那铜环的时候,还能看见铜环下的一圈印子,她本欲礼貌一些敲个门什么的让人来开门,可是转念想想,上官琉微说过没有人会来司空离的居所走动,所以即便是她敲了,也肯定没有人来开,所以细细软软的手指微微顺着铜环按了下去,发现门并没有上锁,她稍稍用了一些力气,便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扉,石径两侧荒草丛生,光滑的石子路上,缝隙的泥土地里面微微吐出了一些新芽,环境极为静谧荒凉,石子路的尽头便是通往桃林的方向,虽然已经过了桃花满枝桠盛放的季节,可是一路走来,沐珞仍然能看见纷纷扬扬的桃花瓣在微微打着旋儿缓缓落下来。这是沐珞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的桃花,以往她每日除了工作便是认真学习,在还没有遇见丁彧之前,她也没有机会跟沐子琛去休个假旅个游什么的,但凡有一丁点儿的时间,她都花在了能够赶上沐子琛脚步的道路上,为了不拖哥哥的后腿,她一直很努力着。后来遇上了丁彧,她的生活变成了工作和恋爱,可是仍然是没有任何的时间能够放下一切去自由地走一走,丁彧曾经说过,等完成了这最后的一次交易,便会带着她离开去一个新的地方,和她去任何她想要去的地方,只是很可惜,她还等不到那个时候,就被丁彧一枪打死了。所以先前醒来反正自己的灵魂进入了司空珞身体的时候,沐珞一度是觉得是不是自己的怨念太重,所以没能转世投胎,而是异世重生到了这里。只是兜兜转转,她忽然发现到这里了又如何,即便看见了那个和丁彧长得一模一样的烈璃彧,那终究不是那一世的人和物,她现在已经渐渐放下了那些前尘往事,以往恨不得将丁彧剜成一片片的恨意,也在这世事变迁之中渐渐地淡了。
“珞儿,”一声清冽的声音忽地在身后响起。沐珞被眼前这漫天桃花勾起的微微伤神的思绪因为这一声轻轻呼唤忽地变作了薄薄的水雾一般涣散开去,她的步子微微一顿,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了身,一瓣粉白色的桃花瓣恰好落在了她眼前,她长长的睫毛微微扇动着,花瓣在她眼前打着旋儿落在脚边的时候,她清澈恍若琉璃珠子一般剔透的湛蓝色眼眸映照出了一抹身形消瘦颀长的身姿,年轻男子一袭玄色衣袍,面容浅淡得恍若水墨画上勾勒出来的浅浅青萝,一双细细长长的丹凤眼煞是好看,他站在桃花树下,清风拂袖的景象,让沐珞想起了李白那首《下钟南山过斛斯山人宿置酒》里面的那句诗,绿竹入幽径,青萝拂行衣。眉眼处的神采即便相差很远,可是沐珞看清楚司空离五官的那一刹那,她整个人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
“沐珞,从今日起你进了刑警大队,我便不会把你当妹妹对待,所有的一切我下达的命令,你只管服从,不能提出任何异议。”
“好像在家里,你也没有把我当妹妹对待吧,把我当弟弟一样…………”少女有些不服气微微低声嘀咕着,听见她的话,年轻的男子英俊的面容立刻黑了下来,
“去,给我跑五十个圈。”
“啊!!!!不要啊!!!!!!哥哥.............”
“再加多五十圈。”
“.................”
…………
沐珞永远记得,她第一天进刑警大队的那个下午,就是在操场上一边哀嚎一边跑步度过,自从那日之后,那些原本艳羡她是沐子琛妹妹的人便再没有对她投以任何嫉妒和羡慕的眼光,反而是多多少少带着一些同情,摊上这么一个铁面无私的魔鬼哥哥,还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司空离还未反应过来,眼前那抹纤细小小的身影便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像是很多年以前,她还只是个很小的孩子,他下山游历回来的时候,她兴奋地从台阶上跑下来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那一年她的个头还很小,还未到他的腰部。温热的泪水打湿了司空离的衣襟,沐珞的额头抵在他的胸膛上,仿佛是一只呜咽的小兽一般,微微颤抖着。
“哥哥…………”她柔软的哭腔显得格外地可怜,将近二十二年的相依为命,沐珞对沐子琛的记忆已经深到了刻入骨子里。听清楚了沐珞的那一声“哥哥”,司空离微微覆在她漆黑如丝绸般的长发上的大掌顿了顿,陡然走神了,隔了许久,他清冽的声音缓缓地应道:“好,珞儿回来了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