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病床上的日日夜夜,春子绝望地想,也许应该死了吧!可是他的生命力似乎还很强,竟然奇迹般康复了!伤口是很疼,他并不讨厌那种疼痛的感觉,比麻木不仁好多了,剧烈的疼痛让他知道自己还真实地活着,有时候他还真希望那种钻心的疼痛持续久一些,他害怕一旦疼痛消失,感觉不到希望的心一下子麻木下去,让他失去了斗志,让他看不到生活的光明,在黑漆漆灰蒙蒙的日子里彻底疲软下来,是啊!他害怕极了!
女总裁路香香开始神龙见首不见尾,似乎从春子的视线里消失了,她不看他甚至连一个电话都不打过来,她似乎连敷衍的话也懒得说,表面上的虚情假意也懒得表达了,春子无法忍受那种彻底的轻蔑和冷漠,她不会同情他关爱他了,这个女人曾经像哈巴狗一样崇拜着他乞求着他的爱情,当她得到了玩够了,连看都不看一眼就鄙视地否定了。
对于这次流血事件,外面的传闻铺天盖地,春子的形象在路香香的心中一落千尺,她怎么能容忍自己的玩物被别的女人玩弄,而且是合伙欺骗着她去偷情,让她无法容忍的是,那个女人不但偷吃了还要把食物毁掉,真是嚣张至极,路香香暴跳如雷地打了马静娴并亲自报了警,把她送进了监狱。
她心中那为数不多的爱情,适合在黑暗中疯涨,阳光下,她要维护自己的形象,她怎么可能不顾一切去关心一个风流少年呢?可是没有她,春子一样能跨过去,他性格中坚强的一面渐渐挺拔,他痛死也不会再把自己的伤口暴露在那个女人面前,他不会再乞求一个虚伪阴险的女人的同情,他必须离开她,给自己一些自尊和爱。
他一定要离开她,离开关于她一切的东西,还有那妖艳迷人的雪子,他都不要了,他要离开,决心离开,一想到这些,马上就能获得的自由,春子就兴奋得发疯,他像黑夜中觉醒的苍狼一样,咆哮起来:“我要自由!我要无拘无束,我一个人过着我想过的生活,任何人任何事情也休要缠住我,我要自由!”
休养了一个月之后,春子向路香香提交了辞职申请。路香香不动声色,用她职业性的神情,很巧妙地微笑着问:“一定要走吗?你对公司作出那么多贡献,是不是公司给你的薪水太少了?如果你愿意留下来,我可以适当给你加一些薪资,你知道的,在工作上,我一直很欣赏你啊!”
春子也努力让自己微笑,用轻柔的口气说:“不是这样的呀!我不是因为薪水的问题才辞职的,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太突然了,我想好好休息一下,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态。谢谢路姐的厚爱和栽培,你一向对我很好,我对此一直感恩涕零,只是我感觉自己能力有限,配不上如此丰厚的待遇,特别无法面对路姐的眼中的希望。我想你总有一天会对我失望的,与其那时候我们都尴尬无奈,不欢而散,不如给对方一个好的回忆吧!我希望姐姐身体健康,生意兴隆!”
路香香仍然假仁假义地说:“我相信你是坚强的,也很优秀。失去你这样的人才,我很痛心啊!可是我不能不尊重你的选择,希望你能找到更好的工作,有更好的发展。你的工资,我马上让财务给你结算好,我还会多给你五万块钱的奖金的!以后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助的,找我就好了啊!千万别不好意思啊,我一直把你当成最亲切美好的朋友!”
春子笑了,心想这女人真有演戏的天赋啊,如果转行当演员,那演技能达到影后的水平,随便一部戏都可以圈粉无数啊!
他极力压抑自己心中的厌倦,也敷衍地说:“谢谢路姐!我只要我应该得到的工资就可以了,奖金就算了吧!”
路香香似乎想用金钱来维护自己心中高大的形象,温柔地说:“奖金也是你应该得到的啊!在市场营销方面,你是天才,一向表现不俗,给我拉了很多大客户,没有你,我的生意不会这么好啊!说心里话,姐姐真的不想让你走啊!可是姐姐知道你心里委屈,一个心怀大志纯洁高雅的男人,让你苟活在我的小公司,真的太委屈你了啊……”
路香香眼中满是轻蔑和嘲讽,巧言美语都是无形的刀片,春子瞬间被她刮得伤痕累累。
春子礼貌地冲我微笑点头,说了句:“谢谢。”然后两个人似乎很默契地笑了一下,春子看了路香香最后一眼,把那个女人奇怪的表情深深地印在了心底,然后在一阵奇怪的笑声中快步离开。
他记得路香香曾给他说:“你今年在四楼,做得好,明年升到五楼,只要好好干,一年比一年高,前途无量啊!”
他也曾经为了金钱和权力,心动过,可是现在一切都是浮云,毫无希望的浮云,从他的心空飘过,再也不会重现了。
当他从金碧辉煌的高层写字楼上走出来时,他感觉真个世界都爆炸着对他的冷嘲热讽。他看不到一个温柔的眼神,听不到一句和善的安慰,到处是对他的指手画脚和不怀好意的窃窃私语!
春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被窒息般的恶心俘虏了,恨不得一下子生出翅膀,飞出让他无法忍受的水泥森林,让他彻底远离资本腐蚀掉的世界。他咬着牙,把泪水吞到肚子里去,终于明白,这个水泥森林是找不到真正的友谊和爱情的,都是一些被金钱腐蚀掉的神色狰狞的脸孔,心中对金钱和权势的渴望像气球一样膨胀,为了自己的利益,狠命伤害着别人……
梅子怪春子太刚愎自用,辞职也不和她商量一下,辛辛苦苦成就的一番事业一下子就没了,她埋怨了一阵子,见一切都成定局,也慢慢安静下来,和自己的弟弟定了回家的火车票。
雪子和陆青山一起送春子到车站时,陆青山内心高兴得发狂,表面上仍然装作依依不舍的样子,冲春子说:“哥,你真的要走吗?兄弟以后再也听不到那么好听的《一剪梅》了,你真的让我舍不得啊!”
雪子和春子并肩而走,彼此怀着沉重的心事,雪子似乎忍受不住内心的伤感,还滚出了几行泪水,她想表达自己的不舍和牵挂,想说点什么来表达离愁带来的忧伤,但是她又不知道说什么,昔日的恋人已经对她厌恶至极了。
轰鸣的列车,来来往往的人群,在繁华拥挤的产站里,两颗年轻的心在煎熬着,彼此无言,内心的恐慌和寂寞在升腾,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春子努力了很多次,终于微笑起来,冲雪子说:“谢谢你来送我,祝你事业有成,生活幸福一切都好!”
雪子突然抱住了春子,泪水凶猛地飞滚着,她用急切的口气恳请一样地说:“春子,我舍不得你走,可是我知道我拦不住你,我没用,让你受了这么大的伤害,不要忘了我,常打电话,一定记得经常给我联系啊!”
春子点点头,礼貌地说了句:“好的,我会的!”
梅子走过来,轻轻地拍着雪子的背,安慰她说:“妹妹不要太难过,我们一定会再相见的,你是一个好女孩,姐姐会一辈子感激你的!等我生意好起来,会在这一两年内,把你借给我的钱都还给你的,谢谢你!如果回老家,一定来我们家做客啊!”
春子不知道怎么向雪子道别,只淡淡地说了句“再见!”其实他的心再也不想见到她了,他只想快一点离开,离开这些表面高雅纯洁内心虚伪狡猾的女人。他看透了这些人的本质,一旦看透就恶心得要死,所有的美好都丢失了!
雪子最后的一句话是:“春子,无论你怎么看我,我对你的心一直没变,你知道我多不想你离开吗?为什么一定要走呢?”
春子冷冷笑了一下,没有回答她。他想雪子的话太精巧了,无懈可击,他无法和她对上话了!
坐上车,春子想起那句话突然狂笑起来。为什么一定要走呢?如果不走,我还能活下来吗?你们不都希望我快一点消失吗?既然已经讨厌我了,还假惺惺地挽留什么?除了可怜的一点点自由和尊严,我还有什么让你们感兴趣的呢?还有什么可以让你们玩弄的呢?
哦,是爱情吗?这个世界上,女人眼中最神圣最迷人的爱情吗?你们认为爱情还没有玩够,游戏还没有结束吗?丑陋的虚伪的女人啊!让我怎么安然自若地面对你们,我承认我输了,我玩不过你,求你放过我好不好?
金钱,我不要!
地位,我不要!
爱情,我不要!
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只想要回我的自由和安宁,要回我的爱和尊严,只想远离那种让我无法做自己的生活,我真的受够了!
春子泪流满面,将头埋在梅子姐的怀里,哭得像个丢了最心爱玩具的孩子。梅子用温情的手指,温柔地给弟弟拭去生命中的脉脉清泪。
这个自由看着春子成长,和自己的弟弟相依为命的女人,她那纯朴的心灵满是心疼,她温柔地安慰他说:“姐姐以为你长大了,像个顶天立定的男子汉了,没想到你永远是我可怜的弟弟啊!一个需要人疼爱和理解的孩子啊!姐姐不知道你为什么如此委屈,为了生活,你一个人在外打拼,一定受了很多委屈,吃了很多苦吧!人家都说,大城市只是少数人的家,不是我们的家,很多农村人到大城市寻梦,其实很多都失望后悔了。男孩在城市里失去了青春和梦想,女孩失去了纯真和尊严,很多人最终什么都得不到却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如果你累了,就回家吧,有姐姐在,你就会有一个轻松自由地家啊!”
春子点点头说:“嗯,金窝银窝不如家里的狗窝,我想家了啊!”
梅子又温柔地安慰说:“回家休息一些日子也好,养好自己的身子,姐姐可不想让你那么累地活着,姐姐心疼啊!”
春子终于破涕为笑了,坚定地说:“没事的,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他破涕为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温暖,只有梅子才能让春子感觉到人间还有朴实纯洁的温情,才可以踏实地闭上眼睛,幸福地睡一会。
真的,春子躺在姐姐的怀里睡着了,睡得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