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高与木杆可汗这边交接完国书,便算是完成了自己作为国使的使命,韩子高的名号在突厥已经传开了,这次韩子高要离开了,木杆可汗已经没有了来时的傲慢,也算是给足了韩子高面子,几乎王庭所有的贵族都出动了。木杆可汗亲自带着左贤王阿史那金将韩子高送到了王庭山口,木杆可汗还将自己披着的雪原狼的皮大氅披在了韩子高的身上,以示他是整个突厥世代的朋友,韩子高一行人便在突厥人的热情簇拥下离开了突厥的王庭。
“先生这次不辱使命,成功说服突厥人出兵合攻北齐,先生这次是功不可没啊,回去这富贵荣华自然是要盛极了。”宇文贺在马上对韩子高说着。
“其实朝廷里有哪个不知道,这次出使突厥是极大的好差事,目下突厥王除了与我大梁联合之外,再无其他选择,就算派个废人来,这盟也能结的成,我只是让大梁的面子好看了一点罢了。白晋,你把那雪原狼的大氅收好了,回去送给兴国将军,他常与北齐作战,进入北地用得上。”韩子高一边说着一边把那大氅脱了下来,递给了白晋。
“梁使慢行……”韩子高一行人刚走出了不过十里路,就有人从后面追了过来,韩子高回头一看,此人是突厥人的穿着,急冲冲地往这边过来了。
“止步……”宇文贺见到这个阵仗便勒住马缰绳,护在韩子高前面,对着来人大吼了一句,这才是随扈侍卫的本能反应嘛。
“梁使大人,我是左贤王大人的人,他让我来通知梁使大人,木杆可汗正准备攻打柔然,恐怕无法按照约定与你们合击北齐,还望梁使能够及时告知你们梁国的前敌将军们。”那来人气喘唏嘘的说着。
“先生,此话不可信,那木杆可汗对左贤王有天高地厚之恩,那左贤王又怎么会背叛木杆可汗而向大梁通风报信呢?”白晋听了马上凑上来对韩子高说。
“大人不要怀疑,我家主人并没有背叛木杆可汗,而是为我突厥的数十万百姓着想,我家主人也曾经苦苦劝谏可汗大人先与贵国合击北齐,然后再吞并柔然,可是可汗大人不听,誓要报仇雪耻,我家主人说了,一旦突厥与柔然开战,就无法与贵国一起合击北齐,北齐若真的攻克大梁,那腾出手来就会收拾突厥,到时候突厥就大难临头了。”那来人说的恳切,看样子倒不像是假的。
“这位左贤王大人,看事情还真有两下子,先生,看来这消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若咱们的军队真的相信了突厥人的盟约,兵发广陵,又没有北援,孤军深入必入险境啊。”宇文贺听了开始紧张起来。
“这次我来出使,朝廷是抱着必成的心思来打算的,木杆可汗在我来之前已经大梁的线人有了初步的意向,刚开始我还在疑惑,既然是两国已经商定好了,我只是来走走过场,木杆可汗为什么要在王庭里那样为难我,现在看来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和大梁合击北齐上,而是想趁着北齐与大梁决战无瑕北顾之际,吞并柔然。木杆可汗这个人天纵英才,更有并吞天下的雄心,看来这个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韩子高听了宇文贺的话,也开始回想起这次出使的过程来,确实有诸多的疑点和不对。
“先生,那怎么办啊?咱们前线的将士估计都已经要北围广陵了。”宇文贺紧张的问着。
“让我想想……好,这样,宇文将军,你带着随扈的骑兵轻装快马,八百里加急赶回去,少了我们这些车马辎重的,你们说不定能在陈兴国将军出兵之前赶回京口去。”韩子高急切地说着。
“不行啊,先生,我的使命就是保护您的安全,如果我走了您的安全怎么保证啊,更何况还要穿越西魏和北齐的边境,这不是闹着玩的。”宇文贺立刻表示了反对。
“我的安全重要,那么千万将士的安全就不重要了吗?我是这次使团的首领,也是大梁皇帝的亲使,你必须听我的命令,既然你担心我的安全,那你就给我留下十名随扈,但是你必须亲自赶回京口去,别人去说我不放心,陈将军也未必会信。”韩子高斩钉截铁地说着,这是皇帝亲使的命令,宇文贺不得不听从。
宇文贺将十名精锐的随扈留在了韩子高的使团里,并一再的嘱咐他们要保护好韩子高的安全,便策马绝尘而去,此去京口也着实遥远,也只有日夜兼程才有可能在陈兴国发兵之前到达京口城。
出了突厥王庭山口,大概奔行了一天半的时间,按照出行前的计划,白晋这次为了让使团的行进速度加快,选择过境柔然的斜边狼溪滩,这里是柔然早期的牧场,不过随着狼溪枯竭,这个牧场也逐渐荒废,白晋选择这条路,一来走这里不用绕行荒漠,可以省去不少时日和脚程,更重要的是这里水草荒废,柔然人早就远离,所以过境这里不会引起柔然的注意,便可以瞒天过海的越过柔然国境。韩子高没有想到的是白晋为使团设计的线路虽然绝密但是还是要通过鸿胪寺呈报中枢审阅,这一呈报整个行踪就已经被澹台微生安插在鸿胪寺里的暗线打探了出来,通过线人传递给了柔然太师格布葛喇,他们更不知道自己刚一入柔然就被格布葛喇派出的斥候盯上了。
“白先生,咱们在这里停留歇歇脚吧,大家都走得有些累了。”韩子高望了望四围,没什么动静,向作为向导的白晋提议。
“先生,不是小人不体恤大人,只是这里仍然是柔然国境,多停留一刻,危险就多了一刻,我看咱们还是火速行军,等到了大梁边境,再行休息吧。”白晋当过这么多年的向导,甚至北境的不安定,所以还是十分谨慎的。
“大家这两日来日夜兼程的赶路,确实累得不行了,而且您不是也说了吗?这里是柔然废地,方圆几十里毫无人烟,这样咱们就休息一个时辰,等时辰一过,立刻就行军你看行吗?”韩子高向白晋询问着。
“先生是国使,是使团的总领,您说了算,既然先生这样说,那咱们就停下来休息一个时辰,等时间一过一定要启程了,随扈军在四围布防,使团兵丁在内布防,就算是休息也不能懈怠听到了吗?”韩子高这样说,白晋也只好同意,只是他仍然不放心,还是让随扈的兵马按照战时做了防备。
使团的人正在饮马吃饭,却听到镝鸣阵阵,马蹄声和叫杀声响彻荒漠,守备的随扈骑兵在四围高喊了一句“胡马……”,听到预警,全体使团的人都抽出长剑,上马应战。
“是哪里的胡马?”白晋向远方设岗的骑兵高呼了一句。
“大人,是柔然的银甲骑兵,看样子至少有三千骑兵。”那戒备的骑兵有些惊颤地回答着。
“先生,是柔然的银甲兵,那就应该是柔然王的亲卫,这是柔然战斗力最强的骑兵,就咱们这些人根本就没有办法抵抗,我看这样,让随扈的士兵护送先生先走,我和使团的人在这里抵抗,能拖多久就拖多久,怎么样?”白晋听了之后心里也咯噔一下,他熟知北地情况,这柔然的银甲骑兵几乎已经是整个北方最强大的骑兵,更何况对方人数众多,他们这些人一点抵抗的能力都没有。
“对方有三千多人,又全是骑兵,你们抵抗得了多久,我就算先走了也会被敌军擒住,到时候徒增羞辱罢了,既然我是国使,事在我一人身上,我宁可死也不能受辱于柔然人。”韩子高听了拔出长剑,也准备迎战。
“使团随扈听着,宇文将军不在,我就是随扈的指挥,柔然人就在对面,我们虽然寡不敌众,但是也不能输了大梁的门面和气节,给我听着,就算敌军冲锋,咱们也不能后退一步。”眼见得柔然的兵马黑压压的压了过来,随扈队的副队长张赫吼了一声,便袒露这左肩,拿起长剑准备应敌。
“是,大人。”剩下的九名随扈骑兵下了马,站在地方三千人面前,面不改色,气势凌然,他们知道自己就算抵抗也抵抗不了多久,这个时候也只能尽力保全大梁的门面,柔然的统帅正想笑这些人不自量力的时候,惊人的一幕却发生了。
十名随扈兵士,抽出长枪,把长枪向下一插,直接穿过脚掌,算是把自己牢牢地的向钉钉子一样定在了地上,这阵势让那些平日里野蛮惯了的柔然人也着实吓了一跳,他们这是要让自己寸步不退啊,柔然的统帅突然对眼前的这些人肃然起敬,便挥手示意全军肃然,不准放箭矢,然后示意译者上前对着使团的人喊话。
“我素来听说南人软弱,今日所见,南梁也有骁勇忠直之人啊,在下实在佩服,我次来是为奉了我家大汗之名,请梁国国使到王庭一聚,我也不想为难你们,只要梁使出来,我保证其他人我安然无恙。”那柔然的统帅也是对眼前的这些人有了敬意,只要让梁国国使出来便会放了其他人的。
“白晋,把突厥王的那件雪狼大氅给我拿来。”韩子高听了对方的喊话,眼神坚毅地做了个决定,他这是要自己去赴难,便向白晋索要了那件雪狼大氅。
白晋听了从包裹中取出了那件雪狼大氅,韩子高刚要走过去接,却没想到白晋一个转身,将雪狼大氅披在了身上,王杖本来也放在韩子高身边,韩子高要去拿时,却被白晋一把拿了过来,韩子高摇着头看着白晋,低声说着“不可以,不可以。”
白晋向着韩子高微微笑了笑,说道“先生,您是国使,是大梁的体面,不能受辱,这件事还是交给我来做吧。”说完便左手拿着王杖,右手捧着国书,威风凛凛地走向了敌军。
韩子高知道,白晋也知道,柔然王族听说了突厥与南梁的联盟,势必对南梁的国使恨之入骨,这一去并不是像柔然统帅所说的有请,这一去无异于赴死而已,韩子高含着泪看着远去的白晋,心中的愤懑几乎顶到了胸膛上。
“国使大人,您不能去啊。”张赫看到白晋的举动,马上也反应了过来,为了让对方更加确信,那几个在前面的随扈士兵,也纷纷喊着不可以,劝谏着不让白晋向前。
白晋刚刚走到柔然军队面前,韩子高身后的使团书记官们,便上来一把将韩子高摁在了地上,让他跪了下去,然后使团的人齐声地喊着“大梁使团恭送大梁皇帝亲使……”全体使团的人的气势让柔然统帅即感且佩,他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也让他对面前的这位大梁使节深信不疑,说完这柔然统帅竟然把自己的马让了出来,让白晋来骑,白晋抬着头,气势一点都不跌落,骑上马便随着柔然的军队席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