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没关系的。他们还有多久到来？我在他们到之前走就是了。”

张梓虹流露出不舍，拉拉他的手，但还是只能说了：“我们住同一个花园——他们散步过来也就十分钟左右。”

高敬鸿便站起来：“那我现在走吧。”

张梓虹拉着他的手不想放。

高敬鸿笑笑，安慰到：“我来看看你也可以了。你要多吃东西。回头联系。”

张梓虹点点头，看着他，眼睛里全是不舍，磨蹭了好一会才松开他的手。

高敬鸿便撤了。

走出门，他本想去等电梯，但是竟然有点心慌怕电梯门一开迎头撞见张梓虹的爸爸。那可是集团的董事长啊。虽然他很可能不认识自己，更没有什么直接交流，但是开大会小会还是见过几次，难免眼熟。既然张梓虹还不想给他们知道自己的存在，那最好还是避免照面！所以他遁了！急急往消防门去，似乎电梯马上就要来了，门开了陈董还有陈总就出来看见他了！——事后他回忆当时的心情，觉得就像是小时候偷摘了村人的黄瓜怕被抓住拼命逃走的慌张。近30岁的男人竟然还这样，叫他有点怜悯自己。

说是回头联系，但是高敬鸿也没有太上心，只是记起的时候去了几个电话。因为他清楚，他去看她好像诸多不便，那只能等她回来。因为人他也去看过了，也好像只是身体虚弱，没有很严重的问题，他也就多少放心了，心里的负疚似乎也轻多了。

可能也是工作忙着，一周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周五晚上大家比较早走光后，高敬鸿才发现怎么办公室又剩下自己了。才想起是周末了。才想起几天来张梓虹都没有消息，不知道病好了没有。

想起她，他多少又愧疚了：几天来他就没想起来。每天忙忙碌碌的，晚上也经常做到很晚，往往是回宿舍的路上顺便吃点东西回去洗了澡就上床了，就好像平时张梓虹出去玩了时那样。但现在这几天，她没有出去玩啊，是生病了没有回来呢。

想起来了，高敬鸿立即给她去电。但是手机关机。——除了她的电话，他没有可以找到她的其他办法，上次去的她家，也不一定方便去，或者她也不一定在家。电话暂时不通他就没办法了，只能想着换个时间再打，就先去吃饭了。吃完径直回到宿舍，看了会电视，又打了下张梓虹的电话，还是关机。

高敬鸿手机往桌上一掼，不打了。

之前也经常有这样的情况，她去哪里玩了，不想被人找到，她就关机，回头的解说总是没电了。一想起这些他就心凉。这次虽然不确定她是真没电还是假没电，是还在养病还是早好了出去玩了，但是之前被关在手机沟通之外的郁闷际遇是烙在心上的。

大约是9点，敲门声传来。高敬鸿还在无聊地看着电视，听得敲门声一愣，有点意外：张梓虹会这么早回来？但是这次敲门声和平时不一样，没响几秒，还没等他走去开门，门便被擂得啪啪啪响。他疾走几步过去拉开门，再次愣住。门口的并不是张梓虹，竟然是王庆娟。

高敬鸿失神了一霎，才想起什么，赶忙探头往外边看看，一把把阿娟拉进来掩了门，惊喜，且有点不知所措地：“你怎么来了？”他知道她平时都是坐公车来上班的，据说是和同学在离公司三五站的城中村租住；那么她这趟来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所以有点紧张地，他把她让坐在沙发上。

阿娟塌着肩坐着，愁绪满怀，苦着有点陀红的脸，好像喝过酒，也不看他，眼睛虚着不知道看哪里，好像也没有个焦点。

见她这样的的情态，高敬鸿更不知所措，双手交握着像是自言自语：“我，应该先给你倒点水。”说着就去拿桌子下边放的水杯，准备拿去洗一下。

阿娟嘻嘻鼻子：“不忙了，我马上就走。”

高敬鸿就拿着杯子站着，没有去洗，也没有坐，知道她应该是有话说，就等着。

阿娟抬头看着他，眼睛似有一层水雾，才一会，她又扭开头看别处，才轻轻地说：“你，为什么要骗我？”

高敬鸿手脚发凉，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呆愣着，心里却开始翻腾。

阿娟看过来，口气轻缓，“你的女人呢？”

高敬鸿只觉得呼吸都不畅，简直要窒息。他不想面对这个问题，一刻都不想。他也不能面对她——不敢面对。他转过身去，走到电视旁边的窗户边，面向外立着，闭上眼睛。

阿娟抬头看着他，也是有点呼吸困难。她应该是看得出他的痛苦，所以没有进一步的逼问，只是看着他的后背。

正在这时，门被“哐”地一声推开了。

张梓虹走了进来，看到屋里的情景，顿在门边，愣住。

阿娟听得门响，第一时间扭头去看，见到门被推开，还没看到来人是谁，她也先受惊弹站起来，看到是张梓虹更是惊讶得目瞪口呆。

高敬鸿后知后觉，张梓虹都进来了，他才感觉有什么不对，才回头，看到她，有刹那的慌乱，但是很快镇静下来，用还算比较正常的口气打招呼：“回来了？”

张梓虹点点头，似笑非笑，目光凌凌扫向两人。

高敬鸿左食指弯了揩揩鼻尖，指指阿娟：“阿娟，她，是来通知我，要准备资料参加个会议——白天可能给忘了。——那个，阿娟，我知道了，谢谢啊。”

阿娟多少有点尴尬，对着张梓虹点点头就择步急走了出去。

张梓虹似乎很好奇地眼光一路跟着出去。

高敬鸿握了握双拳，起步追，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急急地说“等我”就冲出去了。他后脚刚离开门框，就听得身后一大声“哐”，是门被张梓虹用力摔上了。

他顾不了那么多，没有停留，疾跑追去，在电梯口赶上了阿娟。

阿娟回头，看着他，泪眼婆娑。

高敬鸿离她几步远站着，眼眶发红了，哈着气，诚挚地说：“对不起。”

阿娟勉强扁扁嘴，强忍着的花生米大的泪珠突然就滴溜溜地沿着脸颊一颗紧一颗地滑下去。

高敬鸿抬了抬手，想去给她揩揩泪，但是终于没有伸过去。他竭力忍住心颤，战抖了声音，说：“那个，我和她，没有把关系公开……”他酝酿了半天，只说得出这几句话。他不知道怎么说更好一点。他不可能告诉她他也想和她在一起，他不是有意要辜负她；他本来是拿定了主意要分掉手和她走一起的，可是现在他不敢，情况有变他做不到了。——但是说这些有什么用，徒然增加她的苦痛罢了，还不如就只告诉她这么多，让她以为是她迟到了就好了，或者就算是没有迟到，是同步，那么也是他高敬鸿人品有问题贪慕虚荣要选择富家女而不接受她。只要她好过一些，那么他被这样冤枉也没有所谓了。

阿娟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两人之间的那块空地。

电梯来了，开了门，高敬鸿奔几步去把开门键按住。这样一动，他似乎平静些了，转身看着她，很诚恳地：“这个事情，也请你保密——还不太方便公开。”

阿娟低着头挪步，进了电梯。

她的一言不发使高敬鸿更是愧疚，他真宁愿她骂他几句，哪怕是基于歪曲的理解的，甚至当着众人的面！可她就是这么的温和，这么的善良。她宁愿自己难受也不会说一句叫他人难受的话。高敬鸿调整了下情绪，拿开按键的手指，竭力装得轻松一点对她笑笑，叮嘱到：“回去路上小心。”阿娟抬起头看着他，也微微漏出点笑意，好像要告诉他说她还好。她一直看着，直到电梯门合上完全隔断彼此。

高敬鸿在原地转了半个圈往回走。

家里，张梓虹看着电视，真的在等着，知道他回来也没有看他，直接按遥控把电视关了，把遥控往桌上一丢就发话了：“她来了多久？”语气是少有的不客气。

高敬鸿知道以她张梓虹的性格，审判是少不了的，在她看来就是属于她的东西被别人染指了一般，所以他还算比较容易适应过来，从旁边拉了张小胶凳，坐在她斜对面，从容地应答：“不到十分钟。”

张梓虹用眼角斜他，带点嘲讽的语气：“她就只是来通知你参加个什么会议？”

高敬鸿不淡定了：“何必这样问呢。我那样说不就是给大家留个余地！难道当着她的面，我给你解释，王庆娟跑来问我为什么拒绝她！这样叫人家怎么活？”

张梓虹抿了抿下唇，也认同了他的出发点，但还有点不服气：“明知道都是谎言，谁信呢？”

“至少在她看来，你是相信的！因为我们，根本什么都没做，清白的！我甚至还没有回答她的问话。”

张梓虹还是不信：“有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别以为别人也和你一样。”

张梓虹遽然变色，厉声问：“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