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人意的风,几丝热意,几丝冷意,相互交杂在一起,倒是感觉身处两地。模糊的身影,似一道残影,伸手矫健地躲过各个防守。
刘府书房,侍卫最多,巡逻的次数最多,偏偏,生人勿近。好端端的书房,怎么会像一个军权要地?或许是刘余的调虎离山之计,或许……是她要找的东西真的在此!
她要从这里下手,说不准,会是一个突破口呢?
时间慢慢溜走,暖春来不及多想,身为暗阁一员,她的任务,不允许有任何的失误,尤其是,失败!
纵身一跃,消失在原地。
多年的身手,让暖春心生警惕,一根弦绷得紧紧的,不放下。试探性地丢出石子,果然,验证了她的猜想,书房,有机关!
难不成,要找的东西当真是在书房?暖春有点怀疑,依着刘余的手段,一路上,怎么会如此顺利?而不是阻碍重重,危险重重呢?但凡事总有例外,说不准下一刻到底会发生什么,难以受控的事情实在太多,或许,为官多年,刘余也有糊涂的时候……隐隐觉得,内心不安,似乎,她错过了某些细节。
她回想起,途经刘余新房的时候,没有碰上任何以为刘府侍卫,只有几个家丁匆匆而过,以及,大婚时的媒婆。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一抹幽光,袭上心头。
她中计了!
身为暗阁四大侍女之一,从来都是她算计别人,何曾轮到一个无名无份的小卒耍计谋?况且,冥帝的得力手下,怎能容忍如此屈辱!要是被有心人知道,传到江湖之中,暗阁的脸面放在哪里?阁主冥帝的威名又该如何?!
她,高估了自己,低估了黑官刘余。
按照一般人,倘若一件东西事关重大,更有甚者会危及性命,一定会派高手重兵把手,严加看管。对于那些奴隶奴婢走动的地方,往往直接忽视。而暖春,一开始也是着了刘余的道儿,猜测的方向本就有所偏颇,再加上刘余的故意引诱,时间迫在眉睫,她并未多想,跟着刘余暗中的“指示”,一步一步地走错,离正确的方向越来越远。
可,只是一开始的错误。
现在,她终于察觉到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了。要知道,今日是刘余的大婚之日,满城的扬州人早已知晓。刘余在朝廷做官多年,难保不会树立劲敌。大婚之日,人多口杂,来来往往,当官的不当官的,做买卖的不做买卖的,数也数不清。他难道就不担心有人拿他成亲一事大做文章?偷偷潜入婚房,做出有失他名誉之事?
要么,刘余深知林氏的身手矫健;要么,刘余压根就没把林氏放在心中当回事儿。
前者,显然不可能。当初林氏被几个地痞调|戏,动手动脚,没听说她恶整那几个流|氓,从中逃脱,救下她的,是刘余。
后者,倒是值得一番猜测。且不说,从家丁嘴中听来的刘大人高堂皆未到场,单单看着成亲的仓促,举办的时日之短。虽说大婚,有请帖的还不是和刘余有所关联的人!好生安葬了林氏的爹,在成亲之前,有曾真真正正地去坟地烧烧香,拜一拜?
暖春不禁冷哼,傻傻的姑娘,自认为识人不错,只道是,识人不清,活该双眼的蒙蔽!
理清了思绪,暖春不再作停留,趁着侍卫巡逻换班之际,看准时机,溜走了。
前厅的歌舞升平,谈笑风生,通过风声,传到了暖春的耳朵,不得不感叹一声,成亲,真是热闹!
稳定心神,轻功提到极致,刚刚的一切,耗费了她大把时间,紧接着的,她不能放松一点点,不然,主上吩咐她的任务,无法完成不说,打草惊蛇,才是最重要的!
红菱缠绕着梁柱,飘飘然然的落下,恍若艳丽的大红嫁衣,被扯成一缕缕的细丝,翩翩随风而舞。
与前厅的嘈杂截然相反,婚房,冷冷清清。
新娘子林氏形影单只的坐在床边,红色的喜盖尚未被揭下。和洞房的红色,仿佛浑然一体,只是,失去了成亲的喜悦之感,尽是悲凉孤独,因为啊,曾经说着甜言蜜语的男子,却是一副小人模样,龌|龊,令人反感。
灵巧的一个翻越,脚下落地的声音,犹如羽毛般飘落,轻轻的。
熟料,惊动了林氏。
不得已的情况下,防止林氏大喊大叫,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暖春出手快速,一如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了她的穴位。
因着红色盖头蒙住了整张脸,林氏的一双眼睛透过红色纱布,影影绰绰的一道人影在她面前站定,好像就是在刹那间,人影,不见了。
暖春来不及耽搁时间,她可没忘记,一会儿,是刘余那种渣男的春宵一刻,别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她忙活了半天还是一场空,遇上刘余的洞房花烛夜,她的苦,找谁哭诉去?!
几乎翻了个遍,依旧没有她要的东西,暖春有些怀疑自己的推测是不是错了,她难道再一次栽在了刘余这个小人的手里?!
眸色的冷光,一闪而过。
不,她需要冷静冷静,自己千万别乱了阵脚。
仔细琢磨,东西,必定在洞房,毫无疑虑。关键性的一点,藏在哪里了?都说,摆放东西的习惯总是和一个人的性情有关。刘余本人,朝廷当官数载,已是巡抚级别,要知道,当初他是个没穷钱读书的寒舍秀才,科举考试若不是金榜题名,有了入朝为官的机会,哪里有今日的这番地位?!
进了京都,入了朝廷,做了官职,小心谨慎必要的,察颜观色也少不了,更重要的,是学会摸准人心,猜透别人的心思,比自己的敌人多想一步,多想一条对策和退路,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无疑,刘余,做得很好,甚至是无可挑剔。
他不也是揣摩到了她的想法了么?才会出此一计。
很可惜的,刘余的对手,是暖春。平日本就是个爱斤斤计较的人,爱财敛财,看得明白主子的脸色行事。
所以,如此谨小慎微的一个人,要找的东西,藏匿的位置定然不会是一个难以寻找的小小角落,也不会是能让人一眼就看的到的地方,却又能够一下子想起放在哪里。
那么,这不二的绝妙选择,必然是那里!
“呼——”地一声掀开。
帐薄!
没错,正是她苦苦寻找的帐薄!
东西在手,暖春欲要逃脱之时,一个怯怯的声音在空荡的喜房中响起:
“姑娘……且等一等……”
不知怎的,对这女子,谈不上厌恶,反而,对她还有一丝好感,不过,仅限于朋友之间的感觉。
双脚,被强行固定住,动弹不得,向前迈出一步的力气,都莫名地没有了。也罢,静静地等她下一句,会冒出什么。
暖春的内心,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想象得出,林氏,怕是早有所感,只不过,身单力薄,不从,她便死路一条!
“姑娘可否……带我出府……”
此话一出,暖春震惊。
她后悔早前对林氏的评价,原来,林氏不是傻,是看透了刘余的真实嘴脸,但苦于没有帮助她的人,默默地忍受而已。
或许,在识清刘余的性情之后,他的“英雄救美”,是一场再恶俗不过的自编自导的戏码,亏得她承蒙他的所谓的“救命之恩”,她竟当真的以身相许。
她啊,糊涂了!
暖春思量,念着自己的身手多带一个人无事,可笑的是,洞房外,根本就没有侍卫巡逻!说刘余自大也好,说刘余愚蠢也罢,总而言之,他大概从头到尾都没有猜到有这么一种可能,他明媒正娶的林氏,会在他的眼皮子地下,在他的大婚之日,逃跑了!
跟着一起逃跑的,还有一本帐薄!
暖春心里一阵嗤笑,帐薄?以为面皮是刘府的寻常帐薄的样子,即使被有心人发现了,难不成就误以为偷帐薄的人转身离开么?刘余刘余,想不到,居然如此天真的以为!
暖春将林氏放在一个偏僻的村庄小路,刘府的人暂且寻不到。而林氏,敢提出这样的要求,相信不用她多说,林氏自然明白日后的路该如何走,该如何选择。
只当是刘余的一双狗眼看错了一朵娇艳的鲜花,林氏,希望再次见面,不会让她失望,不会让她觉得,救她逃离虎口,是一种错误,而是一个新的开始。
握紧了手中的帐薄,等到刘余落马的那一刻,她势必要狠狠地修理修理,害她大费周章不成,损了暗阁的颜面,拂了主上的威严,她犯下的错,大了!幸亏,帐薄到手,勿酿成大错!
足下碰地,一个转身,手,解了林氏的穴道,消失在远方。
她,要回去复命!
事不宜迟,时间掐算的正正好。连一刻功夫,都不能延迟。
小心地将帐薄绑在一个布袋上,揣到怀里,为防不慎掉落,又将早已准备好的细线与袖口连接,打上一个结,方才作罢。
脑海中回想来时的路径,脚下犹如疾风刮过,足下的小草不禁低下头,弯下腰,生怕一不留神就被踩到。
远远望去,刘府的府邸渐渐出现在视野之中,渐渐变得清晰。可刘府门外,并无主子的身影,马车,亦无踪迹。暖春细细想来,也许,喜宴尚未结束,主子他们,仍待在宴席中。
暖春不急着进去,更没有打算强行闯入,或者,从墙外潜入,探个究竟。毕竟,帐薄的丢失,对于刘余来说,可是大事不妙!
估计过个一会儿子,刘余洞房的时辰发现新娘子不见了,那情景,说实话,暖春心痒痒儿,既期待又好奇,扮演的,是一个过客,一个过客给予的嘲笑。
正窃喜之际,刘府的门,打开了。
“吱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