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唇弯动,袖袍翻飞间我已起身行至他身边,他低头看我,眉眼如画:“如若我说,是这样呢?”
是这样呢,是来仅仅同我说他与我还有没有可能?他是把我当傻子吗?
我笑了一声,道:“既然这样,那便不用说了……这件事情的结果,我想,你早就懂的。”
步子调转,准备朝着外边走去,顾昭如果真的那么无聊是同我说这个的话,那我还真的有些高看他了,可,明明是那么不简单啊……
我正离开了几步,身后就传来顾昭的声音:“告诉我,你要做什么?”
往前走的脚步一顿,我低笑出声,道:“告诉你?怎么告诉?告诉了你,我还能像现在这样蹦哒吗?”
“沐寅知道的事为什么我不可以知道!”顾昭突然声线转急,我几乎从他的声音中听出来了隐忍的怒意,可,那又怎么样呢?
我回过身去,一步一步朝着他走去,手指伸出来放在他的衣襟处,细细的摩擦,我抬头微笑,语气温柔:“你和沐寅不一样……”
他是我沐家的人啊……
顾昭猛地一把捉住我的手,眸子里闪着点点光芒,他道:“你又怎么知道,他不一样?”
我一怔,没有回答,他却已经再次开口:“如果有一天,当你面临抉择之时,我与沐寅,你会选谁?”
“没有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我扔下这句话。
不是我不会回答他,我是不明白他为何会问出来这个问题,我与他之前,从来没有萌生爱意,我与沐寅之间,早已成为过去,这两个选择中,要怎么选?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我也会以沐家安危为先,如若可以,我只希望根本就没有他说过的这个抉择,选或不选,这种权利从来都不是握在我的手上。
我,也不过是一枚棋子。
“沐昀!”顾昭在身后喊我。
我闭上眼睛,笑着道:“不用和我扯太多了,你当也知道的,我不会告诉你……你想要知道的事,你为什么会来指望我告诉你呢?你觉得,我会说吗?还是你认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足以达到无话不说的地步了吗?”
“为何不可?”
他这一说话,我突然觉得好笑:“为何不可?顾昭啊顾昭,你扪心自问,我的秘密现在只有你一个不是我亲信的人知道,然而,你在做什么?你用足以致命的秘密威胁我……一次或许可以,可是两次呢?是不是还会有第三次?我不喜欢这种被人掣肘的感觉,将我的命以致沐府所有的命都掌控在你手中,这样你是不是很开心?哦,对了,你要问我的事,我不说,你会不会又以这个秘密来要挟我啊?”
女扮男装,入朝为官,还位居高位,与皇帝交涉,每一条都足以令我死得连渣渣都不剩,欺君之罪,足够让皇帝成功连根铲除沐府,朝堂之上从未有过女人当官的先例,而若朝臣知晓这件事情,一片哗然之中,我根本掌握不了局势,到时候沐府必定大乱。皇帝费尽心思想要找到沐府的露出来的马脚,现今根本就不必查便可坐收渔翁之利,只要顾昭同皇帝透露,皇帝定然会来验明正身,而那时……
顾昭在我面前笑得牵强,他道:“我从未威胁于你,无愧于心,我曾允诺过,这个秘密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就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春风楼里的事情沈璧不知道,就已经说明我并没有告知他,而我同你说的那些话,难道你没有听出来我只是想夸你吗?”
我:“……”
夸……我……
我突然后悔和他说话了……
对,不可否认,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沈璧是不知道,他也没有说,可是我要的,并不是简简单单的允诺他人不会知道这件事,而是我被威胁的这种感觉。
这样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安全感。
我道:“够了够了,我不想说这个,你想知道的事呢,回答你四个字,无可奉告。”
说完便再也没有打算继续同他纠缠下去了,我临至门口,才听到后边的声音,很寂寥:“以你的脾性,你不会让沐寅成功娶到长宁公主,可你也要在这场婚事中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你现今唯一可以担忧的,不过是沈璧提出来的分相权之事……若是动手,那便只能是在婚礼当天。我说的对吗?”
深吸一口气,不得不佩服他的聪明才智,他可以将这件事剖析出来,便已经证明他知道我是如何想的了,但他现在在这里找我,无非便是不明白我要到底如何做,他是想知道我计划里的细节,可是,我怎么会说呢?我不仅不会说,我还不会承认。
“顾大人说笑了,你说的这个好似还真的有些可行性……不过,既然沐寅已经与长宁公主缔结姻事,我又怎么会去捣乱?他们真心相爱,我不会去做那个打散鸳鸯的棒子,再说了,相权分散之事是沈璧提出来的,那天你也看到了,沈璧对我的提议处以否决……我自然无计可施。不过嘛,你方才的这个提议,我觉得倒是可以试一试……”
说这些话不过是想要他相信我所说的话是事实,也是想要混淆他的视听,让他以为他想歪了,而这样,无论从那个角度来看,对我都是有利的;现在顾昭可以猜出我怎么想,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只要他不知道我究竟要如何做,那便永远都对我构不成威胁,或许他还不知道,他也将会是我这场谋算中舍掉了的棋子。
我笑着说完,便迈步出去:“顾大人还是回去吧……”
“大喜那天,不要缺席才好。”
这下便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必要了,最后看了他一眼便准备离开,反正到时候他就会知道我究竟想要做什么了,他和沈璧,我都不会放过,这也就表明,我同他之间,注定只能是对立的那一面。
行至院中之时,却意外地撞见了沐寅在院中负手而立,我心中一瞪,突然不知道他是在这里一直站着从未离开,还是他刚刚来这里等我,可是如若他一直在这里,那么方才在大厅里所说的话,沐寅大抵都已经听见了。
我回忆了一下方才同顾昭说的话,再三确认过我并没有做任何他提醒我的注意分寸之外的事,我才放心地走了上去,他听见我的脚步声,转过身来看我,我望着他的眸子,道:“在这里多久了?”
“一直在这里。”
我的心突然一跳,果然猜对了,他一直在这里,从未离开过,那就已经全部知道方才的谈话内容,我一顿,继续道:“那画画那边……”
沐寅笑了一声,开口道:“骗你的。”
我:“……”
那不就是说,他之前抱着我过来的路上,画画并没有看见吗?那他在做什么?他将我送到大厅里,又故意找借口离开,他想做什么?我的心此刻竟是慌乱的厉害。
“沐寅,你给我记住,你是我沐家的人,无论如何你都是,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会是,你和别人不一样,你是亲人,不是要出于防范的人,如果你只是想要知道万一在危难之刻,我该如何抉择,那么我告诉你,我只说一次,你给我记好了……你,选你,只有你,才可以得到我的信任。”
他出去之前提醒我注意分寸,现在却在犹疑我的抉择中会没有他,他在想什么我又怎会不知?不过是顾昭的话他怕我对他怀疑,顾昭说沐寅没有不一样,是在告诉我,就算再亲近的人都不能相信,可是如果连沐寅都不能相信的话,我还能相信谁呢?
我慢慢攀上他的肩,道:“你故意离开,让我与顾昭谈话,是想看我会如何做吗?难道你自认为你在我心里,就真的比不过他一个顾昭吗?”
我放下手,看见他的眸中光亮毕现,我对着他嫣然一笑,随后转身就走,朝着原来的方向,一步步朝着房间走去。
背对着他扬手道:“早些休息,算算日子,后日便是你大喜之日了,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这一次,不能扳倒沈璧,损了一个顾昭,我们也都是划算的。”
身后落叶纷纷,有风声鹤唳,伴随着一起跳了一支独特的舞曲,古树下的黑衣男子,伸手接起一片枯叶,声音低喃。
“沐昀,你最擅长的,就是做戏啊……”
飞鸽在我手中停留,我轻轻托住它,任着它在我手上扑腾着翅膀,取下它腿间的信笺,再将它放在沿边上,好心情地道了一句:“小鸽,在这里玩会儿,等我写几个字就给你妤欢姐姐带回去。”
我展开手中的纸条,看了一眼上面的字,接着又递给身边的沐寅,笑着道:“那边准备好了吗?”
“自然,等明日婚礼开始,听你的吩咐,鄞州十万兵马会立即包围皇城,现在他们已经在外围蹲守着,等信号一发,他们从外围出发,按照时间来看,他们会准时到达这里。”
我点点头,突然说了一句:“十万?”
“嗯,是十万。”沐寅回答,我却皱起了眉,他接着补充道:“有什么不妥吗?”
“再去调十万兵马,与他们汇合,集齐二十万给我包围皇城,另外,我发信号,才准动,没有我的命令,一个都不许擅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