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张渐凝后背的汗水开始渗出。

从包青天时代至今一晃数十年，宋朝年间的男子平均年龄才30岁，展昭在耀武楼献艺就是接近30岁，他算是身体强健一路为党国打工，扛到了长白头发才辞世而去，那么现在留下了遗孀在世，也就是眼前这位看起来已经白发苍苍的老妪了。如此看来……这位祖师奶奶就是与展昭同年代的丁氏双侠丁兆兰、丁兆蕙的妹妹丁月华了。

只见丁月华不温不火地说：“孙孔目言重了，想是这位小哥近来公务繁重休憩不足，倒也并非真心怠慢。”张渐凝听着老妪的话似是温和，偏偏怠慢二字用得颇为切齿诛心，想来作为遗孀，任谁都不喜欢在拜祭先夫的时候，有个小辈竟然在当众打瞌睡。

孙孔目又是一礼道：“祖师奶奶真是慈善心肠，回头在下定当好好教训这些不长眼的后生。”

随之，张渐凝收到明镜台的提示：“你与丁月华的关系下降700点，目前是厌烦（100/500），你与孙孔目的关系下降900点，目前是憎忿（200/500）……提示，孙孔目有权驱逐张渐凝脱离开封府捕快班，请时刻注意关键剧中人物的关系值……”

这个……不消说，一定又是那个称号“让领导又爱又恨的人”在起作用了，可是，这一次也太无妄之灾了吧？才刚刚进来这个世界，什么都没做啊……不行，得想想办法！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张渐凝的脑筋再次高速运转到几近抽筋，逼得自己就快口吐白沫了。对了……口吐白沫！太平天国年间，杨秀清口吐白沫过吧？清朝年间，苏乞儿口吐白沫过吧？然后使劲胡言乱语啊，结果呢，杨秀清诈称天父上身逼得洪秀全下跪领旨，苏乞儿诈称洪七公上身逼得众丐奉他为帮主。

也就是说，是时候博一下，该是扯牛皮撒谎的时候啦！虽然张渐凝一直非常反感各类穿越小说里面，主角一到了异世界就各种扯谎忽悠，为了既得利益骗得自己身边众人一愣一愣的——开玩笑，这个世界上可能聪明的人不多，但是也没有几个是傻子，手里没有几斤几两的能耐你唬得了谁？动不动就骗得什么大魔导师收自己做徒弟之类的，基本上可行性就是个鸭蛋！

好吧，尽管如此，但是眼前看来自己必须拿出一个说法，不然的话自己在这个世界连王祖贤还没见到就要被驱逐出捕快班，然后成为有史以来任务失败最快的记录创造者了。

“我！我……我！”张渐凝大叫起来。

“你什么你！还敢在这里鸹皂！？”孙孔目登时转过头来，脸色铁青，拳头拧得咯噔一响。孔目是一个官职的名称，大致就是作为省委书记的府尹手下，一个专门管刑事案件的官职。而这个孙孔目可是《水浒传》世界里官场上非常罕见的一个好人，张渐凝看过《水浒传》，后来林冲遭难的时候，若不是孙孔目毫不利己专门利人地大力相帮，可能林冲直接问斩就挂掉了。

丁月华也闻声看了过来，脸上终于显出了不满，身旁的一众捕快多是崇敬展昭的人，当下也纷纷对张渐凝的大叫表现出了反感。

“我看见了……祖师爷！”张渐凝站直了身子，挥起手继续大叫。

孙孔目是个好人，但不代表他是一个老好人，当下一听就从身边一个老捕快背后抽出一把戒尺：“这厮……再放一个屁试试？”

“祖师爷说……说祖师奶奶头上的两个宝剑，名叫巨阙……和湛卢！”

孙孔目心中十分不耐，听闻张渐凝还拿祖师奶奶的玉钗说事，当下不说话，戒尺直接挥过来就打。

张渐凝不敢抬手去挡，这个年代上级打下级，胆敢格挡那就是以下犯上，直接驱逐可就是妥妥的没说的了。

眼看戒尺就要挨到张渐凝头上了，丁月华突然说：“……且慢。”

赌中了！

张渐凝心里长舒了一口气，知道接下来的戏可以慢慢上演了。当年展昭刚出道江湖的时候，手持的宝剑就是巨阙，后来和丁月华比武招亲之后，交换了定情信物，改为手持宝剑湛卢。刚才张渐凝看见丁月华头上插着两根宝剑形状的玉钗，当下猜测定是与这段旧事有关，无非是老来无剑随身，于是戴了两根宝剑形状的玉钗当是个念想，所以张渐凝当下贸然行险赌了一把。

这巨阙与湛卢的往事当年流传并不广，时隔数十年之后更是罕有人知，孙孔目自然不知道就里，但是丁月华不可能会忘记！

孙孔目又转向丁月华道：“祖师奶奶莫要仁慈，这等小辈胡言乱语污言犯上，合该教训一下。”

丁月华轻轻抬起手，仔细地盯着张渐凝看了许久，终于说道：“这位小哥……你且再说说，祖师爷还说了什么……”

对于展昭的怀念在老妪的心里是经年久酿的情感，如今在这已经半截黄土埋到膝盖的年纪了，眼前这个后生突然莫名其妙地叫破了当年的一桩旧事，还是她与展昭换剑定情的逸事，当下叫她如何心中不为之一震？宋朝年代的人们还是多信鬼神之说的，只是光天化日之下显灵这种事情终究太过骇人听闻，于将信将疑之间，丁月华倒也无所谓真假，多问几句有人能够让她多回忆起展昭，那就是好事！

说中了，当真是丈夫显灵，那是不能等闲视之了，如果最终证明只是这个小捕快在胡说八道，那么直接掌嘴打杀了，想来也没什么。

“祖师爷……没再说什么了……”张渐凝诺诺回答道。

丁月华闻言顿时脸色阴沉一片，孙孔目见状又是将戒尺抬了起来。

“但是……但是祖师爷教了我轻功与袖箭……小子驽钝，仓促之间只得其形，完全不能领会其中精要。”

这就有点太扯了！丁月华闻言颤巍巍地站了起来，顿了顿说：“你且试手，与我等看看无妨。”

“但是小子资质庸鄙根骨平常，实在学不到祖师爷分毫，生怕施展出来反而惹人笑话，没的污了祖师爷的名声。”

“老身说了，你且试手，老身心里自有计较。”

张渐凝其实等的就是这一句话，他作为完成第一幕剧情的穿越者，身手无论如何还是有一点的，凭着此前的技能装模作样一两下，应当是问题不大。唯一让张渐凝有点内心愧疚的，无非就是拿着人家先夫的名义去骗一个老太太，这当真是良心有点过不去。

张渐凝于是抬手向丁月华和孙孔目分别一礼，然后向身边的捕快要了三支袖箭，转身又在贡台上拿了三个苹果，接着两步助跑一抬腿踩上了堂厅一侧的朱漆圆柱，脚尖一沾上圆柱就立即进行一次瞬间的冻结，进而借力抬腿再跨一步，如此反复施为，竟然噔噔几步踩着圆柱直接竖着身形跑到了大梁之上。

众捕快在下面看着，纷纷哗然惊讶，孙孔目看着这一幕，手里的戒尺也不自觉地放下了。

站在厅堂的大梁上，张渐凝深吸了一口气，左手把三个苹果扔了出去，随之立即开启“真实计算”技能，瞬间在视网膜上把三个苹果的抛物线轨迹描绘清楚，然后右手运力一甩，同步按照计算好的投射轨迹将三支袖箭射出，三个苹果的抛物线轨迹与三支袖箭的投射轨迹恰好重合的那一刻，三支袖箭干净利落地在空中分别命中三个苹果。当年展昭得赐“御猫”之号，可就正是因为他在演武之后，即兴甩出了三支袖箭正中天子朱笔为他所点的三张靶纸。

做完这次计算，张渐凝顿时感觉一阵急袭而来的眩晕，心里知道这是“真实计算”一口气计算六个轨迹并作出同步重合的需求，这个计算消耗了太多精神力的缘故，当下也不管不顾地任由自己头重脚轻地一头从大梁上栽了下来。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张渐凝砰地一声落地，砸得地板的青砖老大一声巨响。片刻后，张渐凝慢慢坐了起来，揉揉脑袋站起身对着丁月华和孙孔目又是一礼：“小的实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根基又差得紧，稍一施展祖师爷的绝学就头昏眼花，让祖师奶奶和孔目大人见笑了。”

此时，即便张渐凝不再说道什么，孙孔目也感觉若不以祖师爷显灵来看待张渐凝的表现，那就没办法解释眼前这一切了。自己手里的这帮捕快什么能力孙孔目心里清楚得很，张渐凝突然之间能够飞檐走壁并且如此精准地发射袖箭，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居然没事，这简直就是奇迹！如果自己手里的这些人有这本事，此前滕府尹又何必为高衙内被绑架的事情头疼。

但是，毕竟丁月华在场，孙孔目还是转身看向丁月华：“祖师奶奶，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