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着沈璧这时候的高风亮节而感到钦佩不已,然心头又真的是在想着,这沈璧莫不是真的只当妤欢是故人,是朋友?如果能说这个世界上能面对着妤欢这等风姿美貌还能镇定自若地控制住自己的男子,怕是已经找不出来了!可沈璧偏偏就是这样,淡定的不像样子,仿佛他是真心的只是怕妤欢会遭遇不测,只是仅仅为了她的安全着想。
这一刻,我还真的看不明白了,沈璧此人我接触的不多,就那一次近距离接触对方,还是以着顾昭的身份去的,那张扬不羁的模样怎样看都只是一个还未长大的孩子一般,可是唯独他那日眼底的淡淡不甘与埋怨挥之不去,一个好像怎么都长不大的孩子,竟能有这样的眼神,应当以往也是经历过什么痛彻心扉的事。
我望着沈璧的眼神已经开始慢慢地变化,但入目的也都是他对妤欢那小心翼翼地呵护模样,似是在对待世间最是珍贵的宝贝,可我却看不出他的眼睛里到底蕴藏着什么情绪,唯有他举手投足间的深情,不知为何,当我刚巧触及他的眸光时,他的表情在那一刻突然冷却,一倾之间,他又是那个冷漠淡然的人。
晃了晃眼睛,也没想这么多了,我拿起我的小扇子,带着沐寅便往外走,沐寅挨着我,同时也在暗处为我撑着身子,我全身的重力都似乎压在了他身上,手上竟也没有丝毫知觉了,可在外人看来,我同沐寅这般的距离,只是挨得比较近而已,也没有看出来我们究竟在做什么。
嘴上扬起笑意,头也不回地往后高声道:“那也就祝沈大人与顾大人在这春风楼里,玩得尽兴才是!本官就不打扰各位雅兴了,先行一步。对了,不日之后便是长宁公主与我沐府公子的成亲婚礼,到时候,大家应当不会有人缺席吧?”
这话音一落,本来全过程都呆滞着的白槿重要回过神来,笑嘻嘻地模样那叫一个和蔼可亲,一下子便博得了我的好感,只听他很是捧场地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这陛下最受宠爱的长宁公主的婚礼谁敢不去啊?”
我眼一眯,停下来往前走着的步子,突然返回头来,阴沉的眸光丝毫不加掩饰朝着白槿飞去,他被我一瞪,吓得好似再次怔住了,但也不愧是久居庙堂里的人物,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他在一瞬间便也反应了过来,随后高声补充道:“不,是沐公子成亲大喜之日,哪有不去的道理?我等定会全部到场,一个都不会缺席!”
听着这话,我才放缓了扫视他的目光,同时也冷笑了一声,开口似是在警告他:“本官今日在这里就告诉你,这大喜之日,是我沐家公子的大喜之日,关那长宁公主什么事?她长宁公主是嫁,嫁给我沐家,那她过来就是沐寅的妻氏,她在我沐家就得听我沐家的,还有,不是我沐家公子去三跪九叩地求娶公主,而是她公主自己请命要嫁与沐寅!如果连这点问题,大人都分辨不出来,那也真的在朝堂上白混了这么久!”
说完我也不等对方反应,直接就转身便走,留下身后还在怔愣之中的白槿,我知晓,我今日的话一出,或许对皇帝的面子上是说不过去的,就算白槿现在没有反应过来,那过了一会儿他也能反应过来我所说的话,我能将一国之君最宠爱的女儿以这样的态度对之,便也就在外人眼中看来,我是多么的猖獗,可那又如何?就算被皇帝大怒之下处置,我也绝对不可能让沐寅在外人看来,他是攀上了高枝入赘他们皇家,而是沐寅以八抬大轿迎长宁公主进我沐家,是娶。
我也不会将这样的境地留给他,猖獗如斯,加一条又能怎么样?
更何况,皇帝也不能拿我怎么样,而这一口气,我是要给沐寅争回来的,是我把他推出去的,这样的名声也不能是他背着,所以,无论如何,这长宁公主若是真进了沐府,那定然要以妻氏的身份待在府上,而不是还未进门,便已经压了沐寅一头。
我笑着往外走,楼道间的莺莺燕燕仍旧在歌舞扭身,我们目不斜视地一步一步走着,这过程中,沐寅一直沉默不语,而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那样任由着他扶着我朝着马车而去,而当正出了春风楼的大门,我便感觉自己凌空而起,我也没有惊呼,就那样被沐寅抱着,朝着前方行去。
这样的怀抱很温暖,很是安定,这一刻我竟是全身都仿佛充满了力量与安慰,我缩着身子往里躲了躲,他好像也能察觉我的不安,只是什么都没有说,但我却能感觉到他怀抱着我的手紧了些,好像生怕我在下一刻便会从他手中流失一般,那样的珍惜。
我躺在他怀里,看见他的喉结微动,他道:“原来你还知道维护我……”
我闭着眼睛倏地睁了开来,一脸的不情不愿,又好像他这话说得令我很是不怎么高兴:“什么叫做‘原来’,又什么叫做‘还知道’?好像说的我以前总欺负你来着……”
“难道不是吗?”
我:“……”
好吧,好像是的,可那也只能是我一个人欺负,给我一个人的特权,而又凭什么旁人能卷进来?我自然不可能将这种事情发生在我身上,这或许就是霸道,可是我还真的看见他人对沐寅不善的时候,心中那股愤怒很是触目惊心,怎么都控制不住。
愉悦的笑声突兀地自头顶传来,这也好似是他回来那日起,这么久以来这么开怀的大笑,仿佛乐到极致才会有的满面春风,我抿着唇,一言不发。
“这般的维护,如果可以,我也真希望不会有第二个人可以经历……”
我突然心头一梗,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卡在心上,听着他飘向远方的声音,我竟然还可以感觉得到这空中的少许忧伤,我突然不想这么放弃,可是却已经没有机会给我了。
手下紧紧抓着他的衣裳,似是决心一般,又似是一个算不上的承诺,我道:“沐寅,或许,你不用真的娶长宁公主的,我有办法,我能在最后的时刻阻止这……”
我正欲说完的话被他出口打断,他仿佛将自己当作一个不关乎这件事的人,语气是那样的淡漠:“阻止什么呢?你想做什么呢?起兵相胁皇帝?还是最后才去抗旨?无论哪一条,你都会将自己推向绝境,也是将沐府推向绝境,这是你筹谋已久来想要看见的吗?你甘心这么久的谋划都毁于一旦吗?沐昀你给我记住,这不是你将我推出去,不是你,是我,这次是我自己要娶长宁公主,我自己的事,自己会承担一切,你只要做好你自己的便可,其余的事……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呢?”
“沐昀你别忘记了,我说过的,这是义父的命令,义父说过让我娶长宁公主,我就得娶,他的话,我不会违背,我只是在遵循着义父的话,那又关你沐昀什么事呢?”
“所以,你不必管这些。刚才的那句句对我的维护,已经足够暖我一生,这样的温柔,沐昀你此生都没有对他人有过吧?这样真好,我是第一个,却不想奢望我是唯一一个,那样太自私,所以,这样已经很好了……”
我静静地听着他似低喃的声音,心上忽的疼的厉害,我松开抓着他衣裳的手,转而捂着自己的心口,那里有着说不清楚的感觉,只是觉得那样疼,很疼,我抬眼看着他的轮廓,那样我熟悉了近十八年的轮廓,如今他就在我眼前,可是我却不能触及他了。
沐寅啊……曾经,若是那日你来了,那该有多好……
如果你来了,我们如今也不会是现在这样的境地,无法退步,没有退路,如果那日你来了,我们现在可能已然儿女绕膝,早就已经远走高飞,过上神仙眷侣的日子了……
只是,你没有来……没有来啊……所以只能失之交臂,只能遗憾收场,只能如现在这般,活在兢兢业业之中,活在阴谋计算之中。
正在思虑之间,沐寅已经不知是什么时候已经将我抱回了马车里面,我仍旧斜躺于他怀里,那样的温暖感觉,我并不想就此离开,我竟是想贪念着这样的温暖,沐寅缓缓将手放至我的胳膊之上,动作很是轻柔。
“好些了吗?”
我点点头,左手缓缓捂着右肩,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只不过之前出手的时候忘了分寸,牵动了伤,现下应当也没有什么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