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府上下将这场父子之争在这府中传得沸沸扬扬,下人们平时虽是感念这纳兰容若温和不带一点主子傲慢,但毕竟是人心难测,这些好事的下人一听这主子闹翻了,马上放下手上的活儿赶去前厅看这父子俩的笑话。
“公子,公子,你看老爷夫人多生气呀,咱们就先会书房去吧!要不然等会儿老爷真的拿鞭子来打你可怎么办呀!公子,你就听青诗一句劝吧,你又不是没见识过这老爷的马鞭!”
青诗费尽口舌地想要说服这纳兰容若在这纳兰明珠还没有拿到鞭子的时候离开,但是今天的纳兰容若果然是固执得可怕,青诗费尽了气力也没能劝他离开。
“冬郎,你听见了吗?你阿玛要拿他的马鞭了,你这个孩子今天怎么这么倔,额娘求你赶紧跟你阿玛说句好话赶紧回书房去吧,好吗!”
纳兰容若一直十分笔直地跪在原地,不愿意起身离开,脸上的表情不因这觉罗氏的苦苦哀求而有一丝的变化。
“冬郎!”
“够了,你们都给我滚开,今天不好好教训这个小儿,还真变成无法无天了!!来人啊,我说要皮鞭,我的皮鞭呢!给我拿过来,马上!!!”
唐凉引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这样的场景在眼前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纳兰明珠的眼神犹如是一头危险不已的豹子,而这纳兰容若就像一只明明看到危险却仍然不想退缩的绵羊。
“你怎么自己看着好戏,也不叫我们?!”
唐凉引注意看着那水镜中每个人的一举一动,没有注意到这鹤云已经站到了自己的身边。
“鹤云,你快施法帮帮纳兰容若呀,他就要被纳兰明珠用鞭子抽了呀!”
唐凉引抬头看着鹤云,却只看到他冷笑的半边脸。
“唐凉引,这明明就是纳兰容若咎由自取,我们为什么要救他?!”
唐凉引不可置信地看着鹤云,这怎么也不像是会用鹤云口里说出来的话,鹤云挑眉看着唐凉引,嘴边的笑意没有丝毫减退。
“唐凉引,你知道吗?这样的事情是再平常不过的,这都是纳兰容若自己的选择,如果我们硬是要用这法术去左右,其实又能改变些什么呢!你这么紧张,不过就是因为你喜欢纳兰容若,那你为什么不想想那纳兰明珠的内心感受呢?!”
唐凉引抬头看着说这话的鹤云,突然有些不解。
“你觉得纳兰明珠是对的,是吗?”
鹤云从地上拾起了一个小石子用力地朝那水镜一投,顿时间那纳兰容若的脸上被泛起了涟漪。
“唐凉引,我已经活了上千年了,从出生之时,我就被一直安排守护各种各样的人,不只是守护好人,我还经常被安排守护那些杀了无数人的变态杀人者,你知道为什么吗?!”
鹤云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的蓝色不再是那么刺人的蓝色,而是如那玻璃蓝的蓝色。唐凉引觉得这鹤云变得有些不同,抬着头看着他,摇摇头。
“一开始,我也不明白,这恶人本该就是要遭天谴的,而我为什么要浪费我的时间和修为去保护他。后来,我才明白,为什么老天爷要安排我去保护那些双手沾满了人血的坏人!”
“这是为什么?”
鹤云坐下来和唐凉引齐平,从地上随意又拿了一个石子投向水镜,这次换上那盛怒的纳兰明珠的脸上泛起了涟漪。
“因为这是这个世界上亏欠他们的!比如你看,这纳兰明珠。我知道,在你世界的人,都说这纳兰明珠虽然有才,不过是个极为贪财贪权势的人,而且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丝毫不会手软!但是你看看他对纳兰容若的态度,他疼极了这个儿子。”
唐凉引听了鹤云的话,突然沉默陷入了深思,这鹤云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纳兰明珠平时看似对这个儿子十分严厉,但是知道儿子喜欢看书,便让儿子进出自己十分看重的书房。来这儿子出生的时候都是专门请的法师给这纳兰容若起名字,后来纳兰明珠为这纳兰容若所做的一切一切都可以证明他这个父亲是十分疼爱纳兰容若的。
“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即使是血脉相连的父子也是如此,你说对不对?”
唐凉引点点头,这鹤云说的确实有道理,纳兰明珠虽然十分严厉,但是这也是他自己的生存方式,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是如何一步一步爬上今天的位置的。
“唐凉引,其实啊,这世间人残酷得很,这上千年来,我看着那战争上每个人都像疯子一般为了活命,丝毫不会手下留情。战争说白了,就是人的贪欲,明明自己已经有的,却还想要。就连那市井小民,也不过就是想要多一些钱,过好一点的生活,有的人拼尽一生也没有换到几分钱,永远被人踩在脚下。哈哈哈哈,我守护的人里也就这纳兰容若最倔强了。”
唐凉引看着那鹤云的泛着蓝色光芒的眼睛,突然觉得他并不那么坏,也许是自己真的某个地方让他实在很不舒服,因为这样,鹤云才会在前几天对自己恶言相向。
“鹤云,对不起。之前是不是我惹你不高兴了,你才会对我那样子!”
鹤云没有回答,转头对唐凉引撇嘴一笑。
“别看我今天和你说这么多话就是和你和解了,我的心里还是埋怨你。我也不知道今天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么多的话,也许是因为看到纳兰容若和前几世一样的倔强模样,有感而发才会这样。”
唐凉引好不容易看到鹤云对自己的态度软和了下来,想要趁机知道这冷雀究竟是为自己付出了什么,才会让鹤云对自己埋怨不已。
“鹤云,你能不能告诉我,冷雀到底为了我做了什么?让你这么的讨厌我!”
鹤云听到这话站起身来往后看了一看,唐凉引顺着他的眼神也朝后看,看见一个身影一闪而过。
“如果是你,你也会觉得不值得。”
“鹤云,你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别走,把话说清楚!”
鹤云看见那人影一闪而过之后说了上面那么一句话,唐凉引觉得很是奇怪,但是不管唐凉引怎么问那鹤云就是不回答自己,而且马上转身就走了,唐凉引实在是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冷雀究竟是做了什么样的事情。
“公子,您说你这是何苦呢!跟老爷对着干能有什么好下场,您瞧瞧您身上的鞭子痕,是不是特别疼!”
唐凉引方才注意和鹤云说话没有将心多留在水镜上,现在定睛一看,发现纳兰容若已经回到书房,青诗正在给他上药。心中虽然觉得疼惜,但转念一想,这也不过是纳兰容若短短三十一年来,可能是最倔强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容若,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你父亲给你的答案!”
纳兰容若低着头,青诗正拿着药瓶给他的背上药。青诗虽然上药但嘴里一直嘟嘟囔囔的也不知道是在说些什么。
“青诗,那箱东西你是不是在我走之后又让他们送到徐府里去了!”
纳兰容若的口气极为平静地问着正在给自己上药的青诗,青诗对这件事情本来就觉得心虚,今天又看到这纳兰容若如此和纳兰明珠对着干之后,心里就更是害怕。一听这纳兰容若问这话,拿着药瓶的手马上就抖了几抖。
“青诗,我在问你话!”
青诗因为害怕将药瓶砸在了地上,纳兰容若低头看着那散落一地的药粉,心中已经明白了大概。
“公子,公子,青诗也是因为怕你和老爷起冲突才会让那些人重新把那箱东西搬上车送回徐府去的!公子,公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青诗跪在地上拉着纳兰容若的裤腿,脸上的表情惊恐得很,纳兰容若低头不看他,只是一直盯着那地上散落的药粉看。
“算了,我没有怪你,不过就是问问!就我现在这样,还能阻止怪罪得了谁!”
纳兰容若自嘲地笑了笑,青诗跪在地上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纳兰容若起身将衣服穿好,站在窗前看着正在下雨的外面,眼神黯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公子,这夜里下雨会凉,您背上的伤可得赶紧敷上药,要不然留下病根儿可就不好了!”
“没事,你下去休息吧!把药放在桌上,我自己上药就可以了。”
青诗看着站在窗前很是忧郁的纳兰容若,心里也是满满的心疼,自己的主子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
“公子!”
“你下去吧,不用担心我!回房休息的时候,去看看奶娘和孩子,若是奶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帮她做一些。”
“是,我现在就过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唐凉引看着纳兰容若这个样子,心中隐隐地开始担忧。
“容若,你不要变成纳兰明珠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