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天站在书房的窗前,看着远处忽然出现凝聚在一起的乌云,一会儿又奇怪的消散了。虽然乌云散了,他的表情却一直阴云密布着。
刚才王县令来过,将周临获得花魁称号却并没有把奖品拿走的事情告诉了他。他仍旧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等待着成全回来。
这时成夫人却先急急忙忙地赶了进来,着急地说:“糟糕了。”
成天眉头一皱:“出什么事了?”
成夫人喘了几口气,咽了口唾沫说:“出大事了!”
他知道妻子这个毛病,只耐心等着她继续说下去,成夫人不停地说着:“怎么办啊,怎么办啊!来不及了,来不及的!”
成天就是不直接问,成夫人自讨没趣,便叹了口气,道:“新娘子的喜服被剪坏了,现在订新的也来不及了。”
他这才问道:“谁干的?”
“我猜是艾玲,因为前些天凝儿把她的衣服剪坏了,找我抱怨过几次,我都没有理会她,所以……”
其实艾玲也挺可怜的,一个庶女本来也没几套衣服,想要置办新衣也得逢年过节的,好好的衣服就这么被剪坏不能穿了。不过把人家出嫁要穿的喜服剪坏,的确事件拿不上台面不道德的事,毕竟是个不好的兆头,还会给成府添麻烦。
成天揉着太阳穴,头疼地问:“这……没有补救的方法了吗?那喜服也就明天早上送亲出城的时候穿,别几个别针凑合凑合吧。”
这时成全回来了,他费力地拉着糯米进到书房,发现父母都在。行完礼后,把耍脾气的糯米拽到身前,道:“父亲,我把妹妹找回来了。”
成天给了成夫人一个眼神,后者点了点头,把糯米带走了。场内就留下了成天和成全两人,成天问道:“还顺利吗?”
成全沉默地点了点头,没有看向他。
成天叹了口气,他知道儿子似乎有些在乎这个女孩,但为了万万齐国百姓,他不得不这样强硬地对待糯米。此时他仍旧对自己无声地抗议着,或许还在纠结,还有些放不下吧。
他走到儿子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全儿,你已经很努力了。不要有压力,在齐国内周临那混蛋也不敢对你做什么,到了中山坡马上回来就好。我和小雅,朔儿和小琳都会在家等着你的。”
小雅是成夫人的闺名,而朔儿和小琳是成全的一对弟弟妹妹。成天提到的中山坡,是接近南北土边界的标志,也就是说成全把糯米送到那里,他就算完成任务了,之后就能回家团聚。
成全听了父亲的话,仍没有抬起头。成天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只是嘱咐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不过这件事没什么其他的方法解决,只能这样了。”
成全突然抬起头,紧盯着成天,问道:“如果这次燕王要的人是我呢?”
成天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愣了一下,道:“别瞎想,不会发生这种事的。”如果发生这种事,成天肯定不会同意,但是齐王就不一定了,那么到时他会如何抉择真的不好猜测。
他隐隐觉得儿子可能不会真的按他说地做,毕竟北上三百里,离得这么远,他也是鞭长莫及。只能语重心长地对成全道:“千万不要做傻事,出现问题的时候要听王珉的话,我一会儿吩咐王珉跟你们一起出发。好了,快去看看喜宴准备的怎么样了。”说着重重拍了拍儿子的后背。
成全被拍地一趔趄,他揉着胸口,依旧满腹心事地出去了。
来到成府大门前,还没出去,他便远远地看见大门敞开着,一群人正毫无阻碍地进到了里面,而府内宽敞的迎宾小路上已经开始铺设餐桌。
为什么本应在府外铺设的筵席会到了府内?
他走上前去询问正在忙活的家丁,得知原来是周将军的手下说要在府内增设一些餐宴,还吩咐把府里装扮的喜气一些——原本的成府府内一点红布喜灯都没有挂上,他一想刚才确实有拿着红布和灯笼来回跑的家丁们。
现在制止可能也来不及了,不能让外人觉得成府小气,办了喜宴还往外哄人,这可就不好了。不过却可以关了一些内门,外堂就让他们糟蹋去吧,到时再拾掇就好。
人们三三两两有说有笑地进到门内,大多都是城里从未进过成府的平民百姓,十分好奇地四处溜达着。成全赶紧吩咐下人去把内门关了,不过在这之前已经有几个过了内门,他只能忙着把这些人们请出去,但仍漏掉了几个小鱼和小虾米。
其中的两只的名字还和鱼虾有关,比如龙虾。他们是专门趁这个机会来找糯米的,自然直奔着后院来了。
现在天色渐晚,太阳温柔地将天空染成了喜庆的红色,喜宴开始了。但是这种筵席,新娘子是不会出场的,她也不会盛装打扮起来,而只是在自己的闺房里等着明天起来梳洗穿衣,一早被送出家门,所以此刻糯米正在卧榻上干躺着,思考自己失败的人生和接下来的水深火热。
这时门外的骚动,引起了她的注意。丛林还没有回来,只有王珉守在外面。他似乎拦下了一些想硬闯进来的人,正大声说着制止的话。
糯米慢吞吞地打开门,这才惊喜地发现竟然是龙虾和小虫子他们,一共六个人都来了。几个小孩子正和一个高大的成年人拉扯着,糯米开心地叫着:“龙虾!小虫子!你们怎么来了?”
听见声音,几个人这才看见糯米已经出来了。她的确是糯米,曾经和她们在那个破败的茅草屋里摸爬打滚的假小子,现在却被打扮得如仙女一般。
其他三个人当听到自己的老大是女孩时,还不相信,但此时此刻,那个在瑰丽的夕阳下跑向他们的少女是那么的美丽动人,几个人一下忘记了挣扎,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她。
龙虾最先反应过来,他朝糯米挥挥手,道:“我们来看你了,你还好吗?”
糯米来到进处,对王珉道:“放开他们,这些都是我的朋友。”王珉爽快地撤到一边,几个人把糯米围在了中间,一阵唏嘘寒暄过后。
小虫子问道:“有烧麦和烧鸡的消息了吗?”
糯米神色一黯:“有是有了,不过我却没办法把他们救出来。”
“那是在哪里?”
“我们去把他们救出来!”
糯米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不过……”
“不过什么?”
“快说啊,怎么了?”
糯米坚定地看着大家伙:“我一定会把他们救出来的。成天答应我,如果我能接受他的要求,他便答应放人。”
“什么要求?”所有人都看着糯米。
龙虾却蓦地哭了出来:“你不会真的要嫁到燕国去了吧?”他们都观看了花会,听到了不知道哪根葱讲的话,虽然没听懂那男人的身份,但是他们都清楚地听见了糯米的名字,知道了她要远嫁的消息,也看见了她那惊心动魄的表演,为她揪心着。
糯米帮他擦着眼泪:“不要再哭了,以后没有我你们也要坚强地活下去啊。我答应你们,我会在燕国过得很好的。也郑重地承诺,烧麦和烧鸡会平安无事地回来的。你们也要答应我,以后千万不要出事,可以学点正道的手艺养活自己,最后每个人都要娶个漂亮媳妇,生个大胖小子。”
龙虾破涕为笑,几个人纷纷点头应是。
这时不知谁突然大叫了一声:“刀疤!”
众人看过去,都像是受到了惊吓,马上躲到了糯米身后。原来是丛林来了,糯米奇怪地问道:“你们怎么了?”
龙虾没有底气地说:“就是他那天清晨把我们抓走的,我清楚地记得他的刀疤!”
看来将他们抓走的并不是衙门的差役而是成天的手下,糯米正好有事要问丛林,便对走近地刀疤脸道:“丛叔叔,你这是从哪回来?”
明知故问,他当然是从关押烧麦和烧鸡的地方回来的,看来离得很远,来回一趟需要这么长的时间。
丛林想也不想:“哦,当然是从……”
王珉赶紧捂住他的嘴,冲他使了个眼色,丛林这才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了嘴。
小虫子看着王珉的脸,终于想起来了什么,对糯米说:“那个侍卫也是那天来抓我们的人。”
这俩人干什么都要一起行动啊,看来是真正的好基友好朋友。
糯米叹了口气,知道无法得知二人的下落,便想着如何把这些小伙伴送出去。她拉着几个人的手,对两个侍卫说:“喜宴已经开始了,这是我最亲的亲人,请把他们也带过去吧。”接着回头对大伙道,“多吃点,这顿是我请的。”
所有人的眼睛都转着泪珠,这恐怕是最后一次与好朋友相见了,失落在所难免。
几个人在王侍卫的催促下,各说了一句道别的话,便与糯米挥别了。
道别的话都未免伤感,但糯米仍坚强地对他们保持着微笑。
而小虫子说地话则让她莫名有种忍不住落泪的冲动,他说:“钗很佩你哦,它告诉我说,我们还会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