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对于陈中云来说,是一个悲惨的日子。他守着堆积如山的复印件,不厌其烦地拨打了张丹和董康的手机,可得到的回复永远是关机。于是,他从太阳高悬,等到日沉西山。看了一眼手表上的刻度,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如今已经迟到,说什么都为时已晚。
出乎他意料的是,张丹的电话居然早于周教先拨打了过来。他本想抱怨几句,但当听到洛阳的声音时,他以忧虑的口吻问道:“怎么回事?”
“我们遇到了一点麻烦,需要见个面对一下说法。在此之前,先别接周教的电话了。”
陈中云点点头,满目萧索地看着门外。他有预感,麻烦的程度必将超出他的想象。
“呵呵。”陈中云站在复印店门口的台阶上,看着席地而坐的张丹、林欣、顾鹤。他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最终哭丧着脸对洛阳和梁封说道:“洛大神,梁支队,你们捅了这么大篓子,现在跑过来问我怎么办?”
“咳咳。陈区队长,我们都是跟着你混的小弟。”洛阳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说道:“出了事情当然需要听你的指挥了。”
梁封也破天荒地“无耻”起来,道:“周教对你最器重,我们只能仰仗你了。”
“他马上就要被我气死了,还器重呢。看到没,第四个电话,天啊,我已经错过他四个电话了。”陈中云呻吟之后,猛然瞪着洛阳,道:“同桌,你一肚子坏水,肯定有办法的。”
“从校规上看,我们四个人翘课打架,董康是以公谋私招惹祸端。现在的局面是董康受伤住院,我们也个个挂彩。根据警校校规,我们应该至少都会被纪律处分,207宿舍也会被解散。”洛阳摊手,道:“太惨了。”
“肯定有后话。”陈中云指着洛阳,道:“你肯定还有后话。”
“不愧是区队长,英明神武。”洛阳笑了笑说道,“所以我们稍微更改一下说法。董康不是明知有债主找上门才去的,而是被诓骗过去,这才受了袭击。而张丹属于顺带被打的,所以可以解释的通。至于我们几个嘛,就说是翘课出去上网,不小心发生车祸……”
“拜托,如果说成对方有预谋的,那可是犯罪行为,学校要是看出警证明呢?”陈中云指摘道,“还有车祸,交通事故证明呢?”
“对方讨债时略施小计,这是可以说的通的。回头让董康家里演出苦肉计,学校不会深究不会张扬的。至于你所说的两个文书呢……”洛阳看着复印店,道:“现场造。”
晚上七点整,周教一个人站在月光下的校门口,静静地望着洛阳等人。
看着学生一个个惨不忍睹的样子,他既没有大发雷霆,也没有好生安慰,只是如同压顶的阴云一般笼罩着众人,令人窒息。
陈中云心虚地笑了笑,走到周教身边,他正想开口,却被周教冷冷瞪了一眼。陈中云愣了一下,连忙低着头退回原位,和洛阳等人并肩而站。
“你们这些小兔崽子,年纪不大,本事不小。”周教抖了抖手里的两张证明文书,说道:“公章都刻的一板一眼啊。不过你们下次做这种事情前能不能做个调查?啊?”他拿着文书从陈中云开始挨个砸了砸众人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是从哪里毕业的啊?我是干什么的啊?”他似乎还没消气,又砸了一下陈中云的脑袋。
两张纸打在头上其实一点也不疼,陈中云故作吃痛状,可怜巴巴地揉了揉脑袋,道:“周教1995年毕业于警校侦察系,之后在校内任职十五年。一直在学生管理大队工作……”
“你也知道啊,还拿这个糊弄我。”周教怒道。
“这个……我们哪敢糊弄您呢。”陈中云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们是糊弄校领导的。您看,现在情况已经这样了,您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都被处分吧。而且周教,我们这也是想要帮助同学才闹成这样的……”
周教闻言怒极反笑,刚想开口,余光却扫到了呆立一旁的顾鹤、林欣、张丹,他见三人虽然站姿标准,但眼睛已经处于半合状态,身体也是一摇一晃的,心里一软,道:“情有可原,但行为太蠢。为了区队荣誉,这件事我会帮你们解释。但是,你们几个人一定要为此付出代价。我会向校领导申请,从今天开始,你们几个会自愿负责大礼堂的清洁工作。一个学年。”说罢,周教拿着两张文书抬腿就走。
众人爆发出一阵惨叫,但心里却轻松了不少。
作为状态良好的两个人,梁封和洛阳不得不帮助陈中云把复印件送到教室再离开。当一行三人走下楼梯的时候,陈中云突然扯着嗓门喊了一声,道:“陆瑶!”
洛阳和梁封身子一震,齐齐转目看去,恰巧看到抱着一摞笔记本的陆瑶走到教学楼左侧楼梯的出口前。陆瑶也在这时看到了他们,她的眸眼里阴晴不定,最终直接无视二人,径自走到陈中云面前,问道:“怎么了吗?”
看到突然主动走来的陆瑶,陈中云也有些意外。他清了清嗓子,有些手足无措地解释道:“也没什么大事。这不马上元旦了吗,学校组织晚会,要求各个班级都要出节目。我们班想编个舞蹈,你看能不能帮个忙?”
“舞蹈?”陆瑶带着嘲弄的笑容,很不客气地看了看梁封和洛阳,两人被她的眸子一瞪,都有些心虚地转头看向其他地方。陆瑶说道:“我刚才从医务室那边路过的时候可听说了,你们班207宿舍的人个个舞艺超群,哪里还需要我指导。”言罢,她头也不回地走开。
陈中云额头见汗,他咬牙切齿道:“我去,她的眼睛里怎么跟烧了大火似的,你们俩倒是说说,她是不是更年期了?我哪里得罪她了我。”
“你这个人整天活蹦乱跳的,得罪人很正常。”梁封冷冰冰地说道。
洛阳则平静些,但这平静的语气之下隐有雷霆。他沉声道:“我不知道你怎么得罪了她,不过我知道有人得罪了我们。医务室啊,嗯,只有可能是林欣和张丹了吧。”
梁封“呵呵”冷笑起来,道:“这俩小子嘴真快。”
医务室内,医生检查完三个人的伤势后说道:“医院处理的都很得当,你们身上没什么严重的伤。不过最近一两个月多少会有些行动不便。”
张丹雀跃道:“哈哈,不用参加体能训练了。”
顾鹤白了他一眼,道:“可你也打不了篮球了。”
张丹一时语滞,转头看向一直闷不吭声的林欣。只见林欣低着头,沉默地盯着自己的双手,过了一会柔声道:“幸好,你们都好好的。”
“我靠。”张丹怒道,“你玩游戏魔怔了啊!”
突然,林欣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他看向门外,忧虑道:“我怎么觉得陆瑶同学刚才走的时候浑身的杀气,你说他们会不会有事。”
顾鹤和林欣对视一眼,林欣道:“女人心,海底针。少说为妙。”
三人同时点了点头,殊不知门外三百米,有两人迈步如风,杀气腾腾!
淮海市某座茶馆里,梁广明目光沉静地和一个男人对视着。
这男人个头不高,体型偏胖,上身穿着一件灰色的运动长衫,手里端着一个小碟,里面偏红色的茶水沿着杯壁轻轻地旋动着。
“梁支队,我文鸣这个人,仗义。”他把小碟放下,一副胸有成竹的淡然模样,道:“你,高才,可待遇太差。我呢,没什么才华,就是有钱又讲究,我答应的事,你都可以放心。”
梁广明不卑不亢地说道:“文总仗义这件事我是清楚的。至于这讲究不讲究,呵呵,恕我暂时不能应承。”
“哦?”文鸣语气不善,但表情没有什么变化,道:“有什么指教吗?”
“我儿子年纪小不懂事,经不起恐吓。而且,就算交个朋友,那也只限于你我这些大人之间。”梁广明把右手掌搁在桌上,道:“你说呢?”
“哈哈哈,这件事啊,简单!”文鸣喊了一嗓门,很快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低着头走了进来。男人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衣,光头浓眉,外形很是显眼。
“尤龙呢,才到我手下做事,总是也没个分寸。”文鸣仿佛在说一个天大的笑话,道:“前段时间还带人揍了一个警察。全是伤,可全是轻微伤啊,又疼又难处理,也给你们局长添了不少心思。不过我早就说了,可以给你们局长添心思,不能给你添心思,为什么呢?因为你可是我们自家人啊。”他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手里抓着茶壶就欲砸去。
梁广明不知何时也站了起来,他在茶壶举起的同时就抓住了文鸣的手腕。见止住了文鸣的动作,梁广明立刻松开手,道:“水太烫,会有疤,我不想让他恨我一辈子。”见文鸣没有立刻作答,梁广明忽地一笑,道:“不过,我也不想恨他一辈子。”
言罢,梁广明一脚踹在尤龙胸口,随即骑在他的身上一拳又一拳的招呼下去。自始至终,尤龙没有吭气一声。而文鸣也不在乎,饶有兴味地坐在一旁欣赏。
是夜,尤龙被送进了医院,而梁广明也赶在晚上十点前回到了家里。凌晨时分,文鸣仍然没睡。风尘仆仆赶来的王义甫给他倒了一杯白酒,道:“梁封这个人也不错。”
“嗯,那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文鸣喝了一口,心满意足地说道:“啧啧,够辣够狠,喝东西嘛,还是要喝这种带劲的。”
王义甫笑了笑,心道,做人也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