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卓煦看她心神不宁只叹了口气,拿过墨来细细的研了,冷郁秋也放下了笔默默地出神。忘了面前那素白的宣纸一瞬,冷郁秋忍不住拿起了一张细细的端详了一阵,却又转头去看那墙上的字画,一眼却又看见那张清竹图,突然间,那画里的竹子好似动起来了一般,却不是随风招展的那种,而是明明灭灭,若隐若现,画中也渐渐浮现出一张脸来,那张脸只静静地看着自己,就好似要将自己看穿。
许久,那画里的人张了嘴好似在说,“你别忘了你是个什么身份,别忘了你身上的血,你身上的债……”
冷郁秋霎时通体生寒,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手里的那张宣纸落到地上,宗政卓煦看得一愣。
“你以为你真能瞒过一世么?”画里那人还在说话,冷郁秋心绪起伏难定,呼吸也跟着急促了起来,宗政卓煦感觉不对,连忙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冷郁秋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冷郁秋脸上一热,忙低下头去。
宗政卓煦见状也不好说什么,只从那笔架上取下洗好的笔来,望了冷郁秋一眼这才递给她道,“你既然不想说,不如心里想什么就写下来吧,或者,随便写几个字也可以,总比你这样憋着的好……”
冷郁秋踟蹰了一瞬,倒也真接过了那只毫笔蘸了墨提笔便要往那宣纸上写。一见她那握笔的姿势,竟是五指死死地把着,宗政卓煦突然就明白她为什么写不出一手好字了。
宗政卓煦忍不住拦道,“看你这心神不定的,还是我教教你吧。”
语毕便走了过来,仔细帮冷郁秋改了握笔的姿势,这才也取了一支笔引导着冷郁秋道,“看,应该这样下笔,笔锋才能走出来,写出的字也才会有味道。”
冷郁秋脸上心底霎时都暖洋洋的一片。依着宗政卓煦的指点,冷郁秋慎之又慎的提笔写下了几个字,虽然还是有些歪歪扭扭,但到底方法是对了,勤加训练,倒也能成气候、宗政卓煦索性放开,由她自己去写。
写什么呢?
心里想的?
冷郁秋想到宗政卓煦的话,手上也就下意识的提笔写了几个字,只是等回过神来看时,冷郁秋自己霎时就出了一身冷汗。
“石、竹、郁、家、客……”宗政卓煦将这几个字读出来,眸色也逐渐变深,娈芝手足冰冷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匆忙间只收了笔道,“我……我就是有些想家了……”
宗政卓煦不动声色的望了一眼冷郁秋,见她别过头去,眸色一转,只道,“一字一心,你心里很乱。”
“身为他乡客,郁郁终不欢,家思愁恶竹,节节誓毕攀。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意思?”宗政卓煦问。
冷郁秋不知宗政卓煦什么意思,她读的书少,也听不出这话里的玄机,只是感觉好像说的就是家思愁思一类的,当下也就点点头。
宗政卓煦倒是笑了。
只是这一笑之后,宗政卓煦又摇头叹道,“只是这‘石’字出现在这里却显得有些唐突,我也参不出来。郁秋,你的心里是压抑了什么么?”
冷郁秋摇摇头别过头去,眼眶霎时间有些泛红。强睁着眼睛不让眼泪落下,她不想让宗政卓煦看到,心里此刻更是擂鼓一般,她总觉得,宗政卓煦好像猜到了……她心底那个秘密,那个阴暗的,不为人知的秘密。
宗政卓煦倒也没说什么,道了声告辞,索性留给她一个独处的空间。
转头再说莹莹们这一头,自从聂翀许诺要帮他们之后,扭头便去联络人打探邢漠蝉和王于兴等人的下落去了,莹莹和王凌枫坐在风雨亭里等着聂翀的消息。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却迟迟不见聂翀的身影。
王凌枫有些望眼欲穿,“说好的时辰怎会迟迟不来?莫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
苏莹莹心底没有担忧也是假的,不过她相信聂翀,“聂翀这人聪明机警,又是秦春尤的侄子,能出什么事?许是路上有事耽搁了,我们再等等吧。”
话音刚落便听得有人笑道,“知我者,苏姑娘也。”
这声音!可不就是聂翀!
两人立刻起身循声看去,便见聂翀从后面一片林子里饶了出来,身后还跟了一名素衣女子,苏莹莹只望了一眼,立刻冲上前去给了来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漠蝉姐!”
一时间苏莹莹和邢漠蝉都有些喜不自胜,看着她们二人,聂翀也笑,“幸不辱命!”
王凌枫忙拱手谢过,“多谢聂兄。”
这一声聂兄真心实意,也是彻底拿聂翀当自己人看了,聂翀意味深长的望了王凌枫一眼,也不多言,拍拍王凌枫的肩膀,也便是示意结下了他这个兄弟。
那边二人从重逢之喜里转了过来,苏莹莹因问聂翀,“你是怎么找到漠蝉姐的?”
漠蝉便道,“武林盟被攻占当日,我双拳难敌四手,被秦春尤抓进了地牢,还好有这位公子在,也不知他同那些守卫说了些什么,倒让他们放我出来了。”
话是这么说的,可是言语中戒备却少不了,邢漠蝉哪知道聂翀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之前也从没见过,因而一面说一面还抓着莹莹的手臂表达出自己内心的猜测:此人同秦家的人说说就能过来,定然关系不浅。
聂翀道,“其实也没什么,我不过在叔父那里听说地牢里关押的有盟里的人便过去找了找,没想到竟是你们要找的邢姑娘,我就略施小计将邢姑娘带了出来。而且此行我还得知,王于兴前辈已经解散了之前武林盟的人马,一个人往东南方去了。”
苏莹莹王凌枫谢过聂翀。邢漠蝉的关注点却只在“叔父?”这里,还不忘揪着莹莹的手提醒她。莹莹温言稳住了这才问他,“你就这样带了漠蝉姐出来,你叔父那里可如何交代?”
聂翀只笑,“放心好了,叔父最疼我了。而且我叔父心眼也实。我知道他来夺这武林盟主的目的,我不怪他,但也不反对你们,我只坚守我想坚守的原则,其他的,我都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