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阴之夜,出生在郑州的一个小清水镇上。
我爹叫阴大兆。也不知道爷爷咋想出的这么个名儿。但比起我爹给我取的,也就半斤八两了。
小时候都是奶奶带我。我娘在镇子上算是个有名的半仙儿,给人掐字儿算卦百分百的准。但印象里,她不大理我,当时我想,许是因为忙得很吧。
待我再大些的时候,奶奶才告诉我,在我出生的那个夜里,有太多不寻常。
一阵阵呜咽的风无情的刮着,可倒映在窗前的树影却纹丝不动。
我娘足足痛了两日,才在那个夜里把我生下来。月色也逐渐暗下去,奶奶颤抖的手抱着襁褓中的我,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累得快晕过去的娘,带着哭腔着急的说了句:“啊,啊若,这孩子肚皮上,好,好大一个巴掌印啊!”我娘瞬间清醒,虚弱的伸出手接过我,看了眼,撕心裂肺的哭了出来,“啊!鬼指!”。
奶奶说,第一眼瞧着我,粉嫩的小肚子上赫然硬着五根纤细黑色的手指印,没有掌纹,根根分明,还隐隐散发出一丝轻微的腐烂的气息。她老人家心里隐约琢磨这事不大好。
你们知道什么叫鬼打婴吗?
所谓鬼打婴,是一些踩着富贵吉日降生的婴儿,因前世勤做善事,今生投胎得好造化,就在吉利的日子降生,往后也会成大富大贵之人。可是,人生在世,总会在无形和有形中得罪一些冤亲债主,于是就有讨债鬼一说。
在婴儿从母体被接出来的那一下,带有深仇苦恨的讨债鬼不甘宿主投胎得此好报,便会在婴儿的肚子上狠狠拍一巴掌!这一巴掌,肝肠寸断。
毕竟,鬼是鬼,打伤的也只是婴儿体魄的那一部分,外型上,还是和健康的人一样。只是,从此后,那婴儿便日日夜夜都会挨饿,怎么吃都吃不饱,啼哭不已,直至哭死,饿死。这便是鬼打婴。
他们都说,我前世定是为了一个善,而得罪了十个恶。本是救不来的,不知我娘用了什么法子,竟将生生这果报化解了。但这些都是在我记事前发生的事,在我开始记事后,印象中我娘就没怎么理过我。
她很少会对我说话,甚至很少看我。他看我的时候,我发觉那眼睛满是复杂纠结。那会儿小,不懂,以为母亲对待孩子就是这么个态度。长大了觉得,也许是因为看见自己想起了出生的鬼指让她吓到了吧,最后才知道都不是。
长大后我考到外地的大学,爹和奶奶送我,她从怀里摸出了一块用红绸缎包裹着的东西,又打开红绸缎拿出了一根短短的木簪子。
我问这是什么,奶奶说:你娘给你的,嘱咐你睡觉的时候压在枕头底下,切记好好保管,别丢了,能保你平安。
我默默收下,可心里那块柔软的地方还是被狠狠拧了一把。想着,为什么我娘不亲自给我,也不来送我起程。最后苦笑着叹了口气,许是想我独立吧。
转身上了大巴,透过车窗看到日益老去的父亲慈爱的脸,和时不时抹着泪的奶奶,我一时百感交集。
大学毕业后,我去找了工作,只是大学生太多,找个好的工作真的很难。开始什么工作都做过,服务员,水吧,打杂等等。过了近半年,终于找到了一份正式的工作,刚开始什么都不太懂,经验也不多,比起老员工,他做得要累得多。
这天下了班,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出租屋,匆匆洗了个澡,倒在床上不一会就睡了过去。
滴答滴答的声音不断传来,原本这种声音不打紧的,但是这声音却像是敲在心头上,使人为之一颤,心生寒意。我皱了皱眉,翻过身不理会。
又是不断的滴答滴答,且声音越来越近,越近越响。我欲起身探个究竟,却发现周身动弹不得,连眼皮子都愈发沉重。
我仿佛睡了很久,还做了个梦,梦见一袭白衣的长发女子,依稀能看出那掩在苍白之下绝美的面容,但是那双眼睛放出狠狠的厉光。她咆哮着,四周阴风顿起。
她发白的十指狠狠勒在我的颈间,我几乎要窒息,却还是没有醒来,无法动弹挣扎。
这时,一个声音在我头顶响,哀怨无比:“我阴氏香火单薄,你何苦执意要断我血脉!我们还你的,还不够吗!”
那女子阴森森的咯咯咯笑了起来,空气骤然降了十几度:“你欠我的,又何止这些?总有一日,他们会像我一样,堕入永世不得超生的地狱!哈哈哈哈哈!若不是天道,你们还能有子孙?”女子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看了他一眼,离去了。
我噌的坐起来,呼呼的喘着气,擦了把额前的虚汗,浑身湿透,又要再洗个澡了。
这个梦自我八岁那年就开始了。
这一男一女,会不定时的出现。一开始我怕得很,去找奶奶,奶奶问了娘亲,不知娘亲说了什么。她听完只是背过身去接连叹气,刹那满鬓苍白。
渐渐的,我感知到这只是个梦,每次我都还能醒来,并且好好的。我想:就当是一个噩梦吧,不要再放在心上了。
直到有一天,大皮来找我,我才发现,这世间,原来很多东西并不是虚构的,先是中也是存在着的,哪怕那并不科学。
大皮是我的大学室友也是很好的兄弟。他原名叫吴楠,上学那会他整天像个多动症患者似的,调皮得很。大家就给他取个外号,叫大皮。
那天我正上着班,他突然给我打电话,老板就在我旁边站着,我也就没敢接,想着待老板离开之后回拨给他。谁知道他发了一连串的信息,看着手机待机画面亮了起来,弹出几条信息,便知道估计是有急事了。我的性格我的朋友都清楚的,若是我不接电话,应该就是在忙,他们都会等我回拨,除非有急事。
趁着老板走开了,我赶紧到厕所给他拨回去,还没等我问他发生什么事,他那边就已经说开了,听语气,非常着急非常害怕。
“完了完了完了,我,我好像撞邪了!”
我愣了愣,厕所里就我一个人,灯本就不怎么亮。徒然听他这么一喊,我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我耐着性子安慰道:“等会等会,你别急啊,慢慢说。”
他咽了咽口水,颤抖着声音,说:“我这段时间晚上总睡不好,而且越睡越困,有个女的压在我身上。我初初以为,可能是太久没那个了才会做这样的梦,可是昨晚,依旧梦见,周围空旷无比,还是那个女的,不停的召唤着我,还骑在我身上,关键是从来都看不清她的脸,醒来我还真的湿了!”
听他这么说,我也有些渗了,喉咙发干的问他:“你最近是不是去了什么不干净的地方,惹上了?”
他沉默了会儿,说:“上周我开车路过一个车祸现场,好奇伸头往外看了看,死的是个女的。脑袋都弹出老远了,血淋淋的,我就说了句,‘真可惜’。继续开车走了。”
我只好请了三天假,他说要到清水镇,找一个叫梅若的仙姑,他知道我是那儿的人,让我带他一下。
其实我并不是很想来的,因为第一,这个清水镇就是我出生的地方。第二,那个梅若,就是我娘。因为心里总是不知道为什么娘会不喜欢自己,如今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大皮有问过我知不知道梅若仙姑,我点了了点头但没说别的。梅若是我娘的事,毕竟他到时候见到就知晓了。
最后答应了他,是因为我爹打电话来说,我娘身体不大好了,好歹她也生了我,总该回去尽尽孝道,看看她。于是我思考了一个晚上,还是决定回去看看,不管怎样这个母亲没有刻薄过我,偶尔还会为我祈福,虽然不懂她那复杂纠结着什么,但是我感觉得到,她心里还是有我的,那边回去看看吧。
可是现实往往没我想的那么简单。
我们回到郑州的清水镇,我有好几年没回了,大皮手里的地图明显比我有用得多。大皮带到一个我从没来过的地方,看上去像是镇子里比较热闹的中心地带。
我望着眼前这金光闪闪的大厦,问:“你带我来这干嘛?这性命攸关之际,你还有闲工夫逛别人的公司?”
大皮虔诚的看了眼大厦,转向我:“这是梅仙姑的工作室,你不懂别胡说。”
我有些傻眼了。再一次想脱口问问他说的那个梅若,跟我知道的梅若,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我在心里盘算着,首先,她的工作室安置在一个大厦里,这起码有十几层还算有点儿格调的楼看上去就是办公用的。我心里就纳了闷儿了,哪个算命的,就算不像我妈妈那样,在自家等着别人上门。也会找个静一点偏远点的风水好地儿做事,怎么还会有在办公楼里的?
难道只是同名同姓?
大皮扯着我就朝那大堂电梯里走去,按下11楼,随着电梯的徐徐向上,我这心既紧张又好奇,就是那种快要接近真相的期待中又带着些小害怕的分裂感。
出了电梯,向左边儿走廊走了大概有三四间,最后停在了1113的房门前,大皮抬起手乓乓乓的敲响了门,也敲得我的心忐忑不已。
没一会儿门便开了,我一看,这不是我高中同学,张阳吗?我正想开口问他怎么会在这,只见张阳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我们不要说话,还神秘的指了指内里,小小声的说:“我师父在给一信徒做法事,不好打扰,你们小点儿声啊,随我来吧。”说着就招了招手,轻手轻脚的把我们带了进去。
师父?这我该说他是改邪归正了,还是弃暗投明呢。
我打量着屋子,是间很普通的两室一厅,厅呢,挺大的,足有那么二三十平米,正对着进来的大门是个大约五平米宽的像是阳台的地方。之所以说像是阳台,因为只是一个房间弄了一个极大的窗而已。在那摆放着两个铁桶,被烧得乌漆墨黑的,还能隐隐看见里面灰黑灰黑的纸灰,大概是烧纸钱用的,紧挨着阳台边儿上的那面墙,摆放着神台,供奉着跟我娘屋子里那神台差不多一样的神佛。还有鲜花啊水果什么的。大概都是一些善男信女的供养吧。
说完这些铺垫,就不得不说到那个,穿着红红绿绿像戏服一般,又头戴一个类似唐僧戴的那种僧帽,虽是背对着我却能听到口中呢呢喃喃唱着像黄梅戏般的调子,在神台前摇头晃脑手舞足蹈的,梅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