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毕,台下达官公子个个拍手叫好,人群之中女子一甩红衣水袖径直下了舞台,容轩突然不知是从哪堆人群里冒出的,我远远瞧见他折扇轻摆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拥挤的人群自动地被他一身清雅贵气让开一条道,女子却身形微顿丝毫没给这贵公子半点薄面,簌地就没了身影。
“人呢?人跑哪去了。”人群顿时慌乱,容轩瞧着我这边无奈地耸耸肩。
我自信地一笑,不过是普通的障眼法,我能轻松地瞧见她的去向,就立刻追上去。
追到走廊的拐弯处时,眼看她就在前面我半张着嘴想要叫住她,却突然被一个从房间飞出的不明物体横打扑倒在地。
如此庞然大物毫不留情地压在我身上,我顿时痛得眼冒金星,想要张张嘴却分明感觉自己咬在了一个冰凉柔软的物体上!
“啊!”我与身上的物体来了个对视,明明是我倒在地上,摔得浑身暴痛,半张的嘴还被这人的胳膊压着叫不出声,他却扑在我身上惨叫连连。
“你叫够了没啊。”我努力翻动下,避开他的长胳膊。
“哦,哦哦”那人看了看地上的我,才爬起了身,吼吼地笑着。
“咏梅!”我无奈地叫他,转身看了看要追的人早丢了。
“你干嘛啊?”我责怪地问他。
他居然挠挠头说:“我这还不是为了你,我不把那花娘睡了,她能让你在后庭花晃悠?”
“我……”我一时无语,看着追上来的容轩只好低下头,“没追上她。”
“哎,追谁呢?不是来找我的呀。”咏梅拍拍我的肩。
“一个跳舞的红衣女子。”
“我知道啊。”咏梅拍拍自己的胸脯厚着脸皮说道。
“你知道?”我疑问地看着他。
“丫头,别轻易相信人。”容轩对着我招招手,要我过去。
“你谁啊?”咏梅望着容轩吸了吸鼻子,“不就是莲亭吗,还没有我咏梅不知道的呢!”
“你知道啊!”我激动地拉了拉咏梅的袖子,容轩正抬眼瞧他。
“她在哪?”容轩问道。
咏梅指了指后庭花外院旁的一间木屋,“她晚上就住那。”我看了眼屋子,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甚至还有些破旧,许是因为旁前有个莲花池的缘故空气湿热,门楣上都长了青苔。
入夜,容轩安排我直接在木屋等着,我呆呆地坐在屋内的木凳上,看着桌上的凉茶,心里暗觉擅闯她人私宅不好但又一想她还盗了我的东西,更何况容轩说这里是后庭花,哪来的个人住处,这的每一间房都可以是客房,我心里就舒坦多了。
临近五月的天几乎没有晚风,门“吱呀——”地开了一条缝,身边一阵风划过,女子一身红衣坐在了我面前。
她面目冷然,星红的双眼在屋内微弱的烛火下发着幽幽的光,那是一双充满警惕、害怕的眼睛。
“莲亭?”我轻声叫着她的名字,对视上她的眼睛,整个人轻提一口气完全一副温和待人的样子。
“你是妖。”她看着我,眼底露出不屑的笑意。
我是灵,介于仙与妖之间的灵体。万万没想到,被一只妖误会成妖,她居然还看不起我。没有多做解释,我将右臂放在桌上,宽大的袖筒下三生炉微微震动,我扬起头看她,“我来是取回自己的东西。”
“这个?”她用灵力从胸口处取出附生铃。
我双眼瞪大,放在桌上的手臂极力压制躁动的三生炉,她竟然将附生铃那种吸取妖灵的物器放在自己的体内,“你在求死?”其实我更想说她在玩命。
“呵呵,”她的笑容我完全无法形容,像是抽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嘲笑,可是到底是在嘲笑谁呢?她说,“这东西是送给外面那男人的吧,有什么用呢,我们是妖怎么配拥有爱呢?”
爱?她怎么会跟我说这个字,还有她怎么可以把我和她相提呢。我把袖筒里的三生炉取出眼中流出怒气,“把东西还我。”
她面上神色明显改变,“我不仅会还你,我还要送你一样东西。”星红的眸子盯上三生炉,竟然露出几分挑衅之色,“你拿着它,自然不能白拿。”
我哪里还有眼前这妖这么淡定,没了附生铃光靠我这双无神的半灵眼睛完全无法感知面前的她。所以我一面用三生炉吸引她的注意,然后眼疾手快夺下了她手中的附生铃。
半刻的功夫,我握住银铃的手松开,看着面前的莲亭心生怜悯,那银铃从她的体内取出竟是触手冰凉仅存妖气,我一时间说不出可怜的话来,只是心中好奇到底是什么让她这般费劲心思的来折磨自己,“三生炉,对你这种连内丹都没有的妖,没用。”我起身欲走,她要这般活着与我无关,我只是不打算让自己的第一笔交易如此惨无人道,哦,不对是妖道。
“我还有妖灵。”她突然在我背后站起,此刻一定是用她星红的眸子盯着我突然僵住的身背,“莲亭用妖灵与你交换。”
听完她的话,我几乎是想也未想跨步要去开门,她身体一影抵在门前,妖魅地看着我,“这么好的东西你不想要吗?”
“不想。”我回答得干脆。
莲亭惊讶,“虽然看不出你是什么妖,但你如此稚嫩,没经历过情结吧?你就不想看看我的故事教教你世间男子是怎么看待妖的?”
她看向窗外的容轩,这屋内设了结界无人能听见我们的对话,皓月当空我看着容轩清冷的背影仿佛隔绝尘世。
莲亭突然收起面上的妖艳,犹如一树梨花开在了冬季。
“终归都是一死,我们同为妖求你帮我。”她突然跪地完全没了方才的锐气。面前这女子要用自己的妖灵换取三生炉下的太虚幻象?
三生炉下情痴无生,“你可知三生炉夺去你妖灵的下场?”
“莲亭知道。”她点头,“永生永世不得轮回,消失于三界之外。”
皎洁的月光映衬在她一袭红衣之上,床榻上的她容颜淡雅宛若西子,我借用附生铃引出她的妖灵一点点注入三生炉内,看着三生炉开始燃烧,我微微闭上双眼缓缓说道:“莲亭,我是落微,是灵体。我不想你连取你性命的人都不知道,是我让你三界无生。”
她轻笑,“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清香淡雾弥漫在我与她之间,编织着莲亭的太虚梦境。
巫鲘国洛幽山上,这儿奇花百长,异草丛生,水可吐纳万物,木可长上千年,蛇鼠虫蚁皆能修炼成精。
清寒从姜国一路打听到巫鲘国费尽力气才找到这洛幽山。
他擦了擦额上的汗,也亏得他脚力好体力足,总算在天黑之前赶到了山脚下。他瞧见有一处茶篷便把身上的包袱放桌上坐下来休息,瘸腿的大爷一拐一拐地给他提了壶茶水来。
“多谢店家。”清寒客气地说道。
“嘿呦,我瞧着公子这身打扮面生,是外地人吧。”大爷一脸皱纹说起话来都挤到了一起。
“嗯。”清寒只微微应着,他素来性子雅淡,不喜与人交流。
大爷自然也是看出来了,但身为长者他还是忍不住要劝两句,看这公子面如白玉长得眉目清秀,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虽是带了把剑护身,但还是跟那些膀大三粗的壮汉没得比啊。
“公子这会子要上山?这山可是妖山啊,就是青天白日里上去个大汉都不一定能安全下山,更何况你这孤身一人,天色又暗了……”
清寒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微微笑道:“早知巫鲘国地域特殊,清寒也是急于搭救朋友,就不多言了。”说罢,拿起桌上的剑朝山林走去。
清寒走在洛幽山里,脚下百草饶膝,枝藤铺地,一个抬不起腿来就被牵扯了去,那感觉就像是一个大抓勾住了你的腿,清寒摸索了几下,拔出长剑丢在地上,单手持了剑鞘用来驱赶。
枝藤不断地缠绕,清寒就不厌其烦地挥舞剑鞘,他本是来这找一味灵草做药引去救他的朋友,既然是抱着救生的希望而来,自是不打算伤害这里的一草一木。
他极目地寻找,听闻那灵草是长在颜色艳丽的花下面,他在洛幽山步行了百丈远,其实还在山边头晃悠。
行至一处山涧旁他打算用溪水洗把脸,手还未碰到水,就突然瞧见从水里溅出个隐隐红色,直直落在了十米处远的草丛里。
清寒转身看见那东西在地上折腾了几下就再未有动静。
一定是活物,他心中确定,一边走近又见没了动静,心想莫不是死了?
从地上拾起居然是一条红白鲤鱼,它的身下竟然压着自己要找的东西。
清寒微微一笑,摘下灵草放进衣袖里,看了看手中的鲤鱼打算将它放回水里。
“怎么就溅出来了?”他喃喃自语,看着它,感觉那鲤鱼像通了灵性,星红的眼珠可怜巴巴地盯着他。
他看了眼水里,正有一群红锦鲤虎视眈眈地围成团,等着他放下手里的红白小鱼,清寒能感觉到手里的鲤鱼在颤抖,身上鱼鳞剥落的地方流出白色的液体。
弱肉强食,这是自然界的生存法则。清寒也能猜到几分。
“是在逃命么?那就随我回家吧。”对着鲤鱼说道,随即取下腰间的水袋,割开了大半个口子正好能把鱼儿放下。
他双手捧着红白小鱼,直到深夜才摸索着出了洛幽山。
这洛幽山其实也就是巫、姜两国的交界处,只是山中本就不平静,加之百姓们传言的神乎其神,所以纵然姜国的人想要来巫鲘国,也大多数选择绕远,不横跨洛幽山。
春末山中阴冷,清寒抱着水袋的手都在发抖,他四下望了望出了洛幽山,条条岔路看得他眼花。
“该走哪条路是好?”他喃喃自语。
“扑通——”水袋里的鱼儿突然转身,长长的花尾在清寒的左侧方摇摆。
“这吗?”清寒指了指,只觉得自己可笑还跟鱼儿说起话来了,但此时也只有鱼儿伴着他,心下一横便选了那条路。
二日天蒙蒙亮的时候,疲累交加的清寒终于看见了回家的方向。
他顺手把水袋里的红白锦鱼放在了门前的一方池水中,匆忙看朋友张生去了,屋门是打开的,他走的时候张生就一人躺在床上病得下不了地,这穷山僻壤能居住的人极少,病了自然也没人照顾。
清寒僵在门口,看着木床上躺着不动的人,整个屋子就像是被浸泡在一个灰色的大染缸里,寂静得可怕。
他上前忍不住推了推床上的人,“张生,药引找到了,你别睡啊。”
他并未听到回答,张生的身体已经僵硬了。
清寒微微闭眼,他无亲无故一介穷书生,本与张生在此相遇,两人寒窗苦读励志金榜题名有所作为,却不料友人先死在疾病之下。清寒悲痛万分把张生的尸体埋在后山的林子里,一杯素酒敬上,他的生活还要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