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蒂缓缓睁开眼,轻轻翻了个身,眼风扫过床榻对面的一团白影,不以为意。暮的,又定定瞧了瞧那团白影,一个挺身坐了起来。
待视线逐渐清晰,方瞧清那身着纯白锦衣的男子,他盘腿端坐于金丝布锦制成的蒲团上,悠然乌黑的束起一小撮发,其余的皆整齐散落在身后,深暗似黑夜。他那隐约于香烟白雾之中的颜,却在一口气吹散后,方能瞧清。
花蒂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身上完好无损的衣裙,又迅速的将双手环抱于胸前。
这两个动作做下来,她才想起,咦,难道不应该先问问他是谁?亦或,是怎么进来的?
如此,她依旧环抱自己,轻咳了咳,一副神圣而不可轻犯的模样,道:“虽然你的举动令我不齿,但念在你我初见,不知者无罪,你且说说,进来我房中,是想做甚。”
只见男子唇边缓缓显出笑意,朱唇轻启:“不知不齿的那个,一定不是我。”
这声音,如滴水穿石,又如此温润如玉,似宽阔的海域里静躺着一只孤独的船帆。
花蒂愣了愣,看他堂堂俊朗的容貌,并不像无良之人,且房中只有她和他两个,那他这话岂不就是针对花蒂?难道睡在这榻上倒还显得是她的不对了?
为了不灭声势,她稍稍昂首反问:“不知不齿竟还如此有理了?”想了想,觉得有必要再补充一句:“本神君貌美,天地皆知,但你也不必如此心急,好歹,先敲敲门吧?”
“啪”,他从袖口抽出一把白玉折扇,从容展开,微微眯眼睨着花蒂,挑了挑眉。似乎听到他由鼻子里发出一声十分轻微的“哼”,然后道:“真是无药可救。”
虽然,虽然花蒂心里承认这位男子美貌可与自己比肩,甚至能比过自己去。可仍被他犀利的言辞狠狠击中,在赢土,谁曾敢这样对她花蒂神君无礼?大大小小也是天帝亲封的神君!
花蒂正欲起身再辨,却听得一阵清脆的敲门声和说话声:“南仲少君,《轶闻经》奴婢已经找到了。”
撑着床榻起身的她,动作僵了僵。等等,南仲少君?是谁?反正肯定不是她自己了,那难道是?
略略尴尬的花蒂抬头看了眼对面那张好看的脸,顿时觉得口干舌燥,竟不会说话了。
他显然是瞧出了花蒂的心思,却并无理会,看着她,蛾眉轻挑,唇角上扬,朝门外道:“吟风,你进来。”笑得甚是邪魅。
花蒂还未来得及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吟风确然已推门而入,待她面上挂着一副云淡风清的笑容走向那位唤作南仲少君的男子,却正好瞧见不远处正欲从床榻上下来的花蒂,吟风精心抿出的笑容瞬间崩塌。
“你,怎么会在少君的房间里?”如果花蒂细细斟酌一下她这句话,就会发现其实相当无礼。
此刻,吟风的表情花蒂瞧着甚是熟悉,唔,如何形容呢?就如同她少时有次从学堂中偷溜去后庭,想要一赏扶桑树开花时的风采,却无意撞见大树脚下两个赤身裸体紧紧纠缠在一起。心下不解,便默了声儿悄悄看了一会儿,这不看还好,吓得花蒂震惊之余赶紧跑到姐姐跟前,哭着告诉姐姐,说看见兵器库守门的护卫鸪光着身子在啃同样光着身子的厨娘圻的肉,还央求姐姐快去救救圻吧!姐姐正在翻阅经书的手抖了抖,没说什么,即刻带着花蒂前往日渊池洗了三天三夜的眼睛。然回宫后再也没见过鸪和圻。
幼小的她觉得姐姐定是隐瞒了些什么。
而此时,吟风的神色正如当年花蒂看见鸪和圻一般。
她赶紧离开那万恶的的床榻,吟风用同样疑惑的眼神又看了看南仲。可这位少君却似瞧不见般,很自然的看向花蒂,再一次挑了挑眉。
她一番解释并着一顿指手画脚,他俩仍是一副“我不相信”的样子。花蒂无力的抬了抬头望向房梁,“我,我真的只是睡错床了。抱歉叨扰了这位少君兄,我这就回我自己房去。”
说完赶紧逃出这牢笼似的屋子。刚跨出去,她又折回头苦笑道:“不好意思啊吟风,那个,安排我住的是哪间厢房啊?”
然,花蒂似乎得罪了那个南仲少君的同时,也得罪了这个吟风,她不仅被带去了最末尾那间厢房,连看她的眼神脸色都不大对了,完全不像初初见到时那副恭维她美貌的样子。
踌躇不安的花蒂待在这个小厢房里,心说着等到日出尧王陛下回来就好了,见上一面就赶紧离开这里,老天啊,原来今日不宜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