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来,凰月在凰府就是极少说话的人,平日里待人也算是亲和。
薛氏明显有几分不信,目光转向了凰月。
“月儿,你怎说?”
凰月本不想掺进这件事情,但是想不到凰袖竟然随意诬陷她。事已至此,她若是再不开口就说不过去了。
“母亲。”凰月站起来,向薛氏弯腰说道:“二妹的事情与我无关。”
凰月的话音落,凰袖便抹起了眼泪,哭声切切,倒是真叫人有那么几分揪心。
“大姐,若是袖儿平日里做了什么对不住姐姐的事情,姐姐也不应该这般来诬陷袖儿啊。”
现在对凰袖来说只要能够减少一分薛氏对她怀疑便是一分,不论怎么样,她口里都要咬死这个大姐不放。已过及笄之年,家中对她们未来得安排都已经规划好,她不能在这个关节眼成了母亲眼中心狠手辣的女儿。
“三妹,既然你说姐姐要害二妹,那你说姐姐的用意何在?”
一句,凰袖哑言。哭声顿止,思索片刻道:“我上次看见大姐跟二姐因为母亲赏赐的一支累丝珠钗起了争执,一定是你怀恨在心!”
那天,她亲眼看见凰月跟凰苑在亭子里说话,她站得远只是微微听见凰苑的声音大了起来,手中握着一根累丝珠钗在跟凰月说些什么。
此刻,就算不是争执,她也要一口咬定她们起了争执。
凰月看了凰袖一眼,不禁冷笑。是打算一口咬死她是凶手吗?真是愚不可及。
既然如此,何必再要顾念平日里的情分。
“妹妹,那你作何解释你在二妹药中下的泻药?口说无凭,你还是拿出证据为好。”
凰月将话题一转。那日她只不过将母亲赠与的累丝珠钗送与了凰苑,她只是高兴得向她致谢,想不到这一幕被凰袖看见还成了污蔑她的理由。
只见凰袖坐在原地的面色一白。她心中只想好了一口咬死她了,却没有为自己想好怎么样解释凰苑药中的断肠草而非她口中的泻药。
“妹妹你作何解释?”凰月走到她的面前,逼问道。
凰袖无措的看着凰月,转头又望向堂上的薛氏。
“母亲,袖儿只在姐姐药中下了泻药,袖儿真的没有下断肠草。”凰袖竭力解释。
凰月冷笑一声道:“三妹,不得不说你这份恶毒的心思,你可知病弱之人吃了泻药不仅上吐下泻,更是会虚脱而死。”
凰袖的身子一软,一双眸子漾着惊愕。
“我...我真的不知道,我以为...”
素来,凰袖心中最看不惯凰苑柔柳扶风的样子,偏偏这副模样却能入得了母亲的眼中。昨日凰苑发烧闹得满府邸的人都知道,却是偏偏不知会母亲,想着正好是个恶整她的机会。
茹琴告诉她,泻药加在药中知会让凰苑拉拉肚子而已,凰袖并没有想到是这般严重得后果。
顺即一张精致的面孔上挂满惊恐的泪珠。
“你以为是什么!”
怒得,薛氏拍了一下案桌。原本冷清的眉宇皱的很紧,此刻戒律堂是说不出的肃穆。
凰袖磕头哭喊:“母亲冤枉,袖儿真的只是命茹琴下了泻药。”
薛氏的眸光沉了下来,平日里凰袖任性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但是心里更想不到她会下毒谋害自己的姐姐。现在,真的倒叫她失望。
“不用辩解了。”
此言一出,凰袖绝望的坐在了地上。她的身体微颤,樱唇阖动着说不来话。
“来人!把小姐关进闭室!”
话毕,凰袖惊恐得看着薛氏。
她不要去那个地方!她不要去闭室!
瞬时已经有两个嬷嬷上去抓凰袖了肩膀,抓住她纤细的手臂就往拉。
“不要,母亲!我真的没有害二姐!”
凰袖声嘶力竭的挣扎,发髻上的明黄流苏已经打落在了肩头,成片凌乱的丝发散在了肩上。
凰月眼眸低垂,波澜不惊。这模样,凰袖怕是从没有想过她会有如此狼狈的时刻。
“够了,拖下去!”薛氏厉声道。
两个嬷嬷毫无留情就把凰袖往外拖去,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彻在无声的戒律堂。众人的面上都微微有着不忍。
闭室,那可不是一个人待的地方。
“母亲!冤枉啊!母亲!”
凰袖被拖出去的声音愈渐愈远,直到消失。
凰月这才向薛氏福身,说道:“母亲,那日月儿只是将母亲送给月儿的累丝珠钗送给三妹,并不像二妹说的那样。”
“月儿,不必解释,母亲相信你。”
“多谢母亲。既然如此,月儿告退了。”
薛氏点了点头,凰月再福身,转身退下。
望着凰月的身影走远,薛氏的眸光沉了下来。
容香贴了上来说道:“夫人,奴婢觉得这件事情并不是三小姐作为的。”
薛氏冷笑道:“我自然知道这事情不是袖儿做的。”
容香感到不明。
“那夫人为何还要把三小姐关到闭室去,那里可不是三小姐这样身娇体贵的人受得了呢。”
薛氏的眸光变得深邃。道:“容香啊,皇宫适者生存,平日了我可是低估了苑儿这丫头。想不到为了挣个前程,舍得搭上自己的命。”
“夫人是说此事是二小姐自己一手安排的?”
容香一讶,二小姐平日看起来是那么喜静的一个人。为人和善,看起来柔柔弱弱的。
“这府中上下,鲜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昨晚凰苑发烧府中上下尽知,岂能有她不知道的道理。不过这可不像凰苑平日的作风,随后她就命人盯紧了喜梅园的动静,倒是想看看这平日喜静的凰苑想做什么。
昨晚,促菊便匆匆来报。说是素梅在凰苑的药中下了什么东西,后来素梅出去了,便看见茹琴进来,鬼鬼祟祟的在凰苑药中了下了什么东西。
当时她就知道凰苑要做什么,本就是她用来诬陷的计谋,凰袖倒是自己撞上了。正好,顺水推舟推到了凰袖的身上。
不过这样,倒是合了薛氏的心意。
“可是夫人,二小姐这么做有什么用意啊?”
薛氏笑道“我前几日与老爷在书房商议她的前程,说是袖儿比她合适进宫。那个时候,她应该听见了。”
从戒律堂走出来,凰月就径直回了自己的屋子。
上好檀木所雕成的桌椅上细致的刻着不同的花纹,黄花梨镜台,纹饰空灵剔透。旁放置着形状各异的白玉胭脂盒,一旁整齐的还摆放着晨日扇儿拿出来比划好看的碧玉金步簪、绿雪含芳簪。精致的菱花窗微敞开半扇,一旁的白墙上挂着一幅秀丽的山水图。
凰月抬头望着这副山水图,凰凛曾质问她为何私藏禁品。
凰月只是微微一笑,只是说欣赏这幅山水图画而已。寥寥几笔,上面勾勒出他一生的向往。
“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
这是他曾经对她说过的,如今,阴阳相隔。
他一生的向往不是做高高在上的皇帝,只是想着做个逍遥快活的人。却因为她卷入,最后还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想着,凰月心中的恨意便刻骨铭心的清晰。
“小姐,夫人把三小姐关到闭室会不会太狠了。”
闭室,三更劳作,子时才能休息。一旦停歇,便赐鞭刑。闭室是凰府用来惩罚的地方。一般只是惩些下人,凰月也想不到薛氏会把凰袖关到闭室去。
明明想害人却被人反暗算一口,凰月一笑。这便是技不如人的下场吧。
“小姐,你觉得这想要害三小姐的人真的是二小姐吗?”
凰月淡淡道:“谁知呢。”
嘴上这么说,她的心中却再也明白不过了,马上便是皇城选秀之日,按照凰苑喜静的性格薛氏本来是另有打算里的,现在出了这么一番事情,怕是薛氏的想法会变了。
“扇儿,把我的琉璃翠镯子送给二妹去,祝她早日康复。”
“小姐,这可是夫人赏给小姐,小姐不是很喜欢吗?”扇儿的脸上尽是惋惜的神色。
凰月微微笑道:“总归是自己的妹妹,这些东西算得了什么。快去。”
凰月一声催促,扇儿低低的应了一声。从妆匣里拿出剔透的琉璃翠镯子,微微照下来的阳光在上面覆盖了一层莹润的光泽。一看便是上好的东西。
“放在锦盒里送去。”
“知道了,小姐。”
凝望着喜梅园的方向,凰月的心里对着凰苑发生了改观,原本只是以为一个喜静的少女,这皮囊后的心思倒是深沉。
零星的断肠草并不会送命,却会让人以为凰苑想要夺了她的性命。
敢用自己的身体来算计别人,倒是一个狠毒的少女。
窗户外的雨滴顺着屋檐不断滴了下来,渐渐的,下成了一场瓢泼大雨。
溅起的雨水中晕恍着凰月的眼睛。
有时候,她不太相信自己还活着,可是真真切切,她不但活了,还留着前世的记忆。
遥想起,奈何桥上。孟婆问她,你今世最错误的决定是什么?
她说,我最大的错误就是真心错付。
如果让你重来一世呢?
她回答得很坚决,如果重来一世,她定要那个负心男子挫骨扬灰。
想不到,她便真的活了过来。
凰月低低的笑着,似有不甘,苦涩,眉宇间却有着不符合一个十四岁少女的冷漠。
今世,从头来过,她一定要做的人上人,俯瞰天下,她要将这个负心的男子踩在脚下,任天下人蹂躏!
夜静无声,雨也已经停了。屋前的地上已经积了大大小小不一的水洼。
这个季节风灌了进来,倒是有些冷的。
菱花窗前的昏黄烛光掩映着凰月忽明忽暗的侧脸,垂眸,蒲扇般的睫毛垂在眼睛里,形成了一道黑色的阴影。
凰月哆嗦了一下,一旁的画儿上来为凰月披了件衣裳,绣着精致的云霞,刚好衬着她的气质。
望着屋外,凰月不禁问道:“扇儿也去了好些时辰,怎么还不见回来?”
“小姐,不然我去看看吧。”
“也好,去吧,唤琴儿进来伺候就好。”
画儿向凰月恭敬的作了个礼,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