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快活思无涯。春风得意何须疾?一日看尽万重花!”这简直就是酒言十八年人生活到现在的最真实写照!
酒言和风煦宝蓝向云鳞要塞-山海崖前进的路上,每当驻脚歇息,酒言就拿出火娘准备的膳食美酒跟宝蓝分享。宝蓝出发前没想到要步行,也就没准备多少餐饭,但毕竟不好白吃白喝,所以多与酒言讲些自己数年来游历四方的见闻权当伙食费。加之火娘精心准备的酒食着实对宝蓝胃口,于是二人一个吃得开心,一个听得开心。偶尔宝蓝还大大方方起舞弄歌来祝酒。舞姿婆娑,歌声空灵,每到此时酒言都深深迷醉其中。偶尔也被宝蓝拉着脚笨手拙地一起跳,虽然跳得不好,那却是酒言最快活的时刻!
遥想从前落魄,再看今天——日日美女相伴,夜夜对酒欢谈,天天银铃醒梦,时时悦目赏心,这就是神仙过的日子!不!这完全是赛过神仙的美日子!
酒言最近就想啊——那白皮老王八——不对!那白衣上仙!难道他上辈子欠了自己什么?不然怎么安排自己这么个好差事?以前对您老人家多有冒犯,这里给您赔不是了。望您再施展齐天法术,让这去陆海迎的行程变作无限长吧!
要是有一位机灵乖巧、手段非凡又博闻广识的美貌佳人常伴左右,谁不会这么想?谁还愿意管那许多俗事、责任?全都见鬼去吧!
酒言一面心里快活到无限满足,一面他又十分无奈。日出时被风煦宝蓝拽起赶路,月上时她陪酒言豪饮畅谈,可魔蓝龙女总也忘不了出来是要做啥,那这样的好日子就过一天少一天,实在可惜。
于是酒言一早被拽起就先掐自己的脸,试试今天是不是梦想成真。什么梦想?——期盼风煦宝蓝得了失忆症——那样他就能跟这宝贝龙女寻个地方同居,让那老……恩,老先生,再也寻不着!可近几日即便他掐得愈发狠,这路程却渐渐到了云鳞要塞—山海崖一线。
几天同行下来,酒言跟着宝蓝见识大涨。除了眼前的云鳞要塞和山海崖,他还从宝蓝口中听过其他一些趣闻。
千年前,龙族先祖得此大陆,建六城而居,有言道:“东极黑蛟,南云鳞;花海魔蓝,北冰盔;仰天中望,陆海迎。”黑蛟城坐落龙界东南之东极岛上;云鳞要塞藏于南大陆广袤升龙木森林中;魔蓝城地处西南花海南湖的湖心岛;冰盔城则游于极北寒冥海。若说“蛇有七寸,龙有逆鳞”,那仰天城正是“仰望恒守,而卫逆鳞;居中四顾,通联山海”。
早先混迹仰天城中的落魄少年,对龙族各大势力的了解支离破碎。直到风煦宝蓝指点迷津,他才有了个大概轮廓。而在龙界大陆南部云鳞要塞周围的升龙木,乃是龙界特有的树种——这在龙族内部其实老幼皆知——可酒言从不晓得这升龙木竟然是龙族先烈附魂所化之物!由此说来,一棵棵齐云参天的升龙木都算是龙族先烈的丰碑,所以云鳞要塞刀塔军团也不单单是龙族护土安邦的军队,还是龙族陵园看守。
听宝蓝描述,那升龙木的树身如金丝盘绕,螺旋而上,至数十米半空才开枝散叶,稀疏枝叶如披鳞龙爪。更奇的是——每株升龙木都有一形态各异,又惟妙惟肖的龙头藏于枝蔓间,就如同巨龙复活平地升腾。等酒言亲眼得见,果如宝蓝所说,心下愈发称奇!
婆娑树影下,风煦宝蓝抚摸着升龙木乌鳞一般的树干,抬头仰望树冠时,她忽然没来由地失神问了一句:“不知有一天是不是我也会化身成这片森林中的一棵树呢?”
酒言听到这句话,疾过头盯着近在咫尺的娇嫩面庞,心头猛地一阵刺痛。虽然不知宝蓝是在自问还是在问他,酒言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竟然主动握紧了龙女的芊芊玉手,信誓旦旦地保证道:“不会!只要我还在你身边,就不会让它发生!”
宝蓝愣了一下。她的眼睛看着酒言,却又仿佛透过他望向无法追回的过去。
两人就这样默默对视了一会,见酒言全无放手的意思,龙女淡淡道:“听哥哥这么说,宝蓝很开心。”
她边说边抽回了手,而酒言心里不免失落。
“好了!休息时间不短了,我们该出发了。”
宝蓝举起玉臂,双掌上撑,舒展了一下曲线玲珑的身体,语气中一扫低沉,又变成了酒言熟悉的那个她。
望着提前动身跃向云鳞城的飘逸身影,酒言忽然感觉自己很荒唐。他与她之间的差距那么大,自己有什么资本去保护一位魔蓝龙女?
从龙木林出发的二人,行到正午就远远看到那云鳞要塞。一切诚如宝蓝所说,酒言也终于明白什么叫百闻不如见一见!云鳞要塞不像仰天城,一眼可以看个通透。这云鳞要塞分为辅城、主堡两部分。从陆海迎前来的外族不得靠近盘龙山,云鳞要塞就是他们在龙界大陆旅行的终点。商队所携货物须在此交割,由地龙军团(长老会直属的辎重补给军团)再行分发运送。各族商旅仅能在辅城落脚,只有刀塔军团成员才可出入主堡。而云鳞要塞的主堡并不在地面,它常年隐没于重云叠雾间,辅城的人偶尔见得其一鳞半爪,却无人能知其全貌,因此得名云鳞。
一直以来,酒言总以为仰天城就是天下第一雄城——毕竟是龙族都城——可如今一看这云鳞要塞,怎一个壮观!
那若隐若现的云鳞主堡,傲立当空,宛如幻境。酒言只隐约瞧见了一颗硕大怪异的颅骨和无数伸张的枯爪,估计这云鳞主堡若是显出全貌,就再无神秘莫测之感,而是阴森恐怖了!而地上辅城,真是热闹非凡,哪是终年飘雪的仰天城可比?
从博学的风煦宝蓝口中,酒言也知晓了七叶世界的诸多细节。整个七叶世界,宛如五叶一枝花。龙界居于最上,其下是㞭【dài】㟶【yuán】峪,五行族立木台,灵兽族占据的大陆,它们并称上四界。下面则是与上四界征战不休的战魔族杀域,真神族躲躲藏藏的神踪界,还有不知具体位置的隐族聚居地。
如今在云鳞辅城街道上,只见往来的上四界异族摩肩接踵,熙熙攘攘,酒言终于平生头一次亲眼看到那些长相迥异的外族。仿佛泰坦金刚的㞭㟶族,各个都似会动的小山!半人半兽的灵兽族几乎每个都差别巨大,让酒言以为是天下奇兽大展览!
更奇特是五行族,他们就好像空气、流水、雷火、岩土纷纷凝成了人形!前三者行走间飘飘忽忽,身躯时聚时散,只有那岩土人还瞧得真切。酒言数次看见那些五行族人神奇的消散无踪,然后突然出现在另一个地方,想来是他们那一族都会些什么瞬移功夫,让酒言好一通羡慕。
之所以向外族开放云鳞要塞,而不是将他们禁足在陆海迎,除了地龙军团人手不足,无法及时转运海量物资外,还有一原因就是附近的山海崖。这处险地北接盘龙山三转,向南横断龙界整个南部大陆,高差足有万米!皇恩浦自花海湖东转后,从云鳞要塞东南处飞落山海崖。此地乃是七叶世界都有名的壮观景点,每年各族来此观光的游人不计其数。龙族开放这里,自然可以赚取不少外快。
上下山海崖只能靠云鳞天梯。天梯两头都设有一哨卡,外族进出须得两道文谍,若缺失其一就会被立刻投入大狱监禁,需等验明真身并查清原由才能释放。龙族子弟可以不拿凭证进出,却也不准飞越,只能步行。
酒言不禁庆幸——多亏了白衣老者安排宝蓝同行,不然就凭他两眼一抹黑,瞎闯乱撞,说不定就得直接奔进大狱!又哪有这么多奇闻妙事可以听?心下先感激老先生计划的仔细,又对宝蓝添了十分好感。
走马观花地瞧了一遍,酒言真把宝蓝当成了随身百科全书。一路看一路问,宝蓝也一一作答,更让酒言感觉不虚此行!以前酒言总可惜去陆海迎的路程太短,如今反倒对外面的大世界生出几分期待,若能与宝蓝一同在外闯荡,该有多好?
看着想着问着,酒言的新鲜劲还没过去,二人已经穿过云鳞辅城,身后的云鳞主堡也渐渐出了视野。又往东南行了数十里,酒言尚在回味,就听见水声轰鸣,想来是到了那山海崖。
隆隆声愈来愈近。待到说话都需要大喊时,酒言与宝蓝双双站在了一处宏伟山崖上。向下看,壁立万仞!极目眺望,天高云阔,沃野千里!真让人心生“地阔无边天作岸,山高绝顶我为峰”的豪气!
远远有一处天梯倚绝壁而建,有数个晶莹琉璃塔沿轨道上上下下。从二人站立处瞧去,那些琉璃塔都渺小如豆!何止它们渺小不堪,酒言只觉得仰天城最高的剑塔,放入如此恢弘场景中,都再不值一提!转念间,更对那即将迎接自己的广阔天地心驰神往!
不由自主地,酒言用盖过那飞瀑轰鸣的音量发出一阵酣畅淋漓的长啸,这才将壮怀激烈的情感宣泄出来。而胸中一个更大的声音仍在激荡:
这方大世界!
我!
酒言!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