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女瞧着这个本该受自己救治的男人,这一瞬间将所有的信任全部交托给了他。
房内的冰霜层层退去,温度却还是一如既往地低。
清折拥着雪女,脸上神色游刃有余,话语中带着几许讥讽:“天山的众长老们,就是这么对待后辈的?”
瞧见清折明明被法术锁住了心脉,现下却还能生龙活虎同自己僵持不下,天山长老们个个面上都露出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惊叹之意。
那天山长老的法术可不是闹着玩的,更何况是这种足以致人于死地的锁心术。只见那为首的长老眼神微微一眯,似是对面前这个来历不明的男子充满了戒备。
而事实也是这样,天山长老们从没见过像清折这样既受了天山寒毒入体又被锁心术控制的人还能活过来,且清折这个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洒脱不羁之气,倒是让天山的众长老们好生疑惑,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敢问阁下的身份是什么?”其中一名天山长老冷冷出言发问,视线一直在清折与雪女面上来回移动,看样子这长老是完全没有将雪女当成自己这边的人,倒是有将雪女看成是清折的帮凶的嫌疑。
清折再是不屑一笑,这些长老们可真是欺软怕硬,明明最应该忌惮和保护的人是他们本族的雪女大人,可现下却全然不顾雪女的死活,不将那个一心想要得一分自由ude女子当作人来对待。
清折受过雪女的救命之恩,这一次,他也自然是要站在雪女这一边。
天山长老们的道行没有人能够估计到,哪怕清折是仙体液断然估计不到半分。
只是,清折深知,这群老狐狸的道行修为或许已与仙人无异。
当初第二任雪女选择情爱而舍弃整个天山一族时,是这几位长老以血祭天发下重重毒誓才保住了自身性命和这一任雪女的性命。
既然这几位长老已经强大到足以与天做交易,想来那修为定是不会弱到哪里去。只是那横练功力究竟有多深,清折怕是猜不透了。
清折瞧一眼怀中面色逐渐苍白的雪女,刻意隐藏住心中的隐隐不安,将面上神色依旧装成是那样风轻云淡,游刃有余,开口:“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将你们的雪女带走,众位前辈们可是有什么意见?”
清折话音还未落,雪女便凝了目光注视着清折。
这是打从她出生以来第一次有人同她说要带她走,将她带离这个冷漠又恐怖孤单的地方。不知为何,那一瞬间雪女竟快要哭出来,只将眼泪拼命忍着,不让任何人看出她此时心中怀着的希望。
而清折,便也就是这么轻而易举的走进了这个从出生开始便以孤单为伴的女子心中。仅仅是因为这样一句根本不需要负任何责任的话。
走进一个人心中,有时候,可能就是这样简单。只需要在那人渴死的时候,给她一滴水,这样就足够了。
那侧的天山长老们忽然冷笑一瞬,数名长老也骤然化作同一个人。
清折眉头微皱,拥着雪女的手再紧了紧,就连雪女都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雪女与众位长老一起在天山这么多年,竟晓不得原来这些长老不过是被那个本体幻化出来的影子,而真正的长老只有一个而已!
“原来天山的长老,只有你一人而已。”清折微微眯眼,终于意识到这位真正的长老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当初我天山众长老以血肉之躯祭天,最终活下来的不过我一人而已,而死去的众长老从此便将灵魂寄托在我一人身上。”言至于此,长老将视线转去雪女面上,雪女亦是与长老汇了视线。
长老续道:“我们这些老家伙为了守护天山可以做出如此牺牲,而你身为天山雪女又当如何!”
雪女眉头越发紧皱,她是天山雪女,她才是守护者啊……可她真的要在这里再一次被束缚起来永世得不到一丝自由么……
雪女承认,她不想这样,不想永远与天山的命运捆绑在一起,不想永远呆在这个孤单寂寞不见一个活人的地方!
然而长老却并没有要放过雪女的意思,接着道:“你不是一个人,你身上肩负的是整个天山一族的命运,你当真要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而放弃整个天山的存亡?”
“这个责任是你们强加给她的。”长老音落清折立即道出这样一句话来,话语浅浅却有着极为坚定的语气:“说什么她背负着整个天山一族的命运,那天山一族在将这重责任加在她身上时有没有问过她的意思?你们当中有谁人问过她想不想,愿不愿意担起这样沉重的责任?说到底你们与现下为了自己的自由而奋力挣扎的雪女又有什么不同?”
真的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维护自己。雪女选择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说,也什么都不去做。
这是唯一一次获得自由的机会,她,绝对不会再有一丝放弃的念头,也绝不会再允许任何人主宰属于她的命运!
时光回到现在,房内,雪女在给令九说着过去的事情。
听到这里令九还是开口:“听你这么说,似乎雪女你对清折,也只是停留在利用的这一阶段……”令九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雪女当真,是爱过清折的么?”
雪女却苦涩一笑,站在窗边伸手去接外头缓缓飘落的点点雪花,眸中的神采已不知退去了多少,简直要比没有遇见清折之前还要显得没有生气。
雪女看着手中的飘絮化作水之后,终于淡淡开口:“利用?终究是他利用了我,而我,不过时一个相信他,依赖他,深爱他,最终被他抛弃终究是逃不过孤独一生的可怜女人。”
“为什么?”令九再问:“你明明是说你觉得那一次是你唯一一次可以获得自由的机会不是么?难道雪女不是在利用清折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自由么?”
这一刻,雪女却再也笑不出来,自己梦寐以求的从来都不是自由,只是打着自由的幌子在寻找一个可以让自己依靠的人而已。
从前的雪女以为,那个人就是清折。
见雪女半响不再回答,令九便知道是自己说错了话,试探着再出声:“雪女,是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么?”
“没有。”这一次雪女很快接话:“我自己从来都没有把我想要的告诉他,他又怎么会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自由而是一个依靠呢……”
令九挠挠头,真的是越听越糊涂。
这个雪女,看上去年纪不大,最多也就四百来岁,可她的经历却似乎要比她的岁数来得沧桑得多。
“你说他没有情根……”雪女再淡淡开口,令九只在雪女身后点点头,闻得雪女继续道:“而那时候的我,那时候以为自己最需要的是自由的我,又何尝懂得情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
雪女的故事仍在继续,雪女说,那一次最让她动容的是清折与长老对峙,在他再次负伤的情况下他还是选择没有放开她的手,带着她一起离开了天山。
而那一次,是雪女第一次真正的离开天山,没有任何人的监视,也不需要执行任何任务。可那一次,也成了雪女最后一次离开天山。
时间追朔到从前,清折与雪女藏身于人间一处世外桃源。
在带走雪女与天山长老苦战的那一役中清折负伤,雪女亦是伤得不轻。再醒来时,两人已身处在一处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之中。
有山有水,却只有他们两人。
清折醒来时雪女正在他身侧坐着瞧着他,一如初见时那样的情形。
看来这一次,又是雪女唤醒了清折。
“你醒了。”有些雀跃的语气像是在被可以控制,不过清折还是听出来雪女话语中那一丝不同的情绪。
她终于自由了,终于不再是天山一族的傀儡。
这算是清折报答雪女对他的救命之恩了。
清折做起来,瞧着面前这个面容不再洁净的女子微微浅笑。
世外桃源里不同于外界,这里依然进入早春时节,微微带凉的风吹拂着两人的衣襟发丝,然后雪女回给清折的,亦是那一个再美好纯真不过的盈盈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