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缓缓散去,六月的朝阳洒在平静的小院天井中,使人感受到淡淡的闷热之意。李元仰面朝天,双手一上一下,掌心朝外,自左至右在身前缓缓的拖动,一股微弱的气流随着其双掌缓缓流动......
整整耗去一个时辰,李元平心静气的收功散气,踱步走到天井中一张石桌之旁,从石桌上捡起一张告示,看了片刻,摇了摇头。
待吃过豆浆油条,李元匆匆望“驿馆”方向行去。十余日来,李元并未赋闲在家,对于金堂县日趋严峻的瘟疫情势,心下颇为着急,每日前往驿馆之中,收集药材,督促老神仙熬制治疗瘟疫的药丸。好在截止到昨日,老神仙终于提炼出了整整千颗“辟邪丸”,虽然耗去自己上万辆银子,但李元心中却是有另一番谋划。
......
郭胜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县衙暖阁中来回走动,时不时大骂道:“都是一些麻木不仁的蠢货,蠢货。”告示贴出整整一日了,居然没有一个缙绅大户前往县衙捐银消灾,这让郭胜气得七窍生烟,也终于看清了金堂县缙绅大户的丑恶嘴脸。
郭胜出自名门,自小受济世为怀的儒学熏陶,虽然本身刚愎自用,心胸狭窄,但依然有着自己的道德底线,更何况自己就任金堂县县令不到半月,这瘟疫就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然而当日接风宴上一个个谄媚之人现在对自己避之不及。郭胜有些无奈,不止一次的想过张甫臣请李元出山的提议,但莫名其妙的自尊心使得自己怎么也不会那么做。
快到晌午时分,一名衙役急匆匆的跑到门外,大声道:“禀报大人,薛庄主求见。”
郭胜闻言心中一喜,好似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但依然用平静异常的声音道:“速速有请。”
薛霸与欧阳乾二人联袂而来,只是欧阳乾的面色极为苍白,像是重病初愈一般。
薛霸与郭胜互相见礼,分宾主落座,欧阳乾站在薛霸身后,不执一言。
“郭大人,薛某今日从成都回到家中,才知道昨日大人亲自去山庄找过在下,实在是怠慢了大人,王大人恕罪则个。”薛霸道。
郭胜道:“这怪不得薛庄主,是本官情急之下冒昧前往,说起来有些唐突。”薛霸道:“大人是不是为了这防治瘟疫之事如此这般着急?”郭胜道:“薛庄主言中了,正是为了此事,想拜托薛庄主出来振臂一挥,与众乡亲共谋防治瘟疫之事。”薛霸道:“不瞒大人,薛某此次前往成都,就是为了此事,所幸不负所托,终于找到了这防治瘟疫的良方妙药。”郭胜惊喜道:“此言当真。”薛霸道:“当真,这瘟疫不仅在金堂县之下有发生,就连隔壁的郫县、忠武县都有爆发,而且情势比之我们金堂县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在下遍访名医,终于找到控制疫情良方。”郭胜道:“只是控制么?不能根治?”薛霸道:“能控制就算是不错的了,光这份药方就花了薛某十万银两,更莫谈根治了。这根治之法还需大人前往青城山请下仙师道长做场法事才行。”
郭胜来回在暖阁走动,忽的顿住道:“不知薛庄主能否将这药方卖于郭某?”
薛霸道:“郭大人严重了,救治乡里乃是薛某的本分,既然求得此药方前来,就是赠送给大人的。”
郭胜闻言大喜,当下跨过一步,握住薛霸的手道:“当真如薛庄主所言,郭某定会上表朝廷为薛庄主请这头一份功劳。”
薛霸不知口否的笑道:“不过薛某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大人能应允。”郭胜道:“薛庄主请说,但方是郭某能做到的,定会答应。”
薛霸道:“镇南衡当山一直归是朝廷的管理,而且驻扎着县府军五百人,薛某想租下此山,而且希望大人将这五百驻军撤到别处。”
郭胜心道:“这天下万物特别是山泽湖泊都是皇家的私产,不过管理权在郡县,自己也有处置之权,薛霸说是租借,并不是赠与,所以能操作,再说其他各地早就有此先例。”当下当应道:“好,就依薛庄主,不过本县还有一个要求,那就是由薛庄主出面带头认捐,也好让本县前往青城山延请道家仙师。”
薛霸笑着起身道:“这事好办,明日这个时候就会有五万银两送到大人手中。”
薛霸心中明了,什么延请仙师都是幌子,这郭胜想借此时机捞上一把,心中虽对道貌岸然的郭胜有了几分鄙视之意,毕竟一个贪财的县令比那油盐不进的李元好打交道得多。
有薛霸出面,县中富户像是事先约好了一般,纷纷纳捐,而且显得异常踊跃。经过使用薛霸提供的防治药方,疫情终于得到了一定的控制。郭胜也请来了一名青城山道士要在县里建起水陆法场做法事,为全县百姓消灾解祸。一个接着一个的好消息冲淡了金堂县瘟疫所带来的恐慌之意,百姓们皆是交口称赞起新任县令郭胜治县之能。
......
李元坐在老神仙的屋子里,看着老神仙将一味配置好的药包打开,放置在纱布之上,不停的用温水冲刷药材,最后舀起一盅冲刷过药材的温水,轻轻抿上一口,闭目凝思起来。
不一时,老神仙缓缓睁开眼,对着李元道:“这药方不过是当归、田七配上一种禁绝的神花而已,只能使病人减轻痛苦,造成病势趋缓的假象,对根治瘟疫没有任何作用。”
李元点了点头道:“没想到这薛霸还有这一手,真是小看了他。”
老神仙道:“时间不多了,大人该出手了,再拖下去的话,真有可能要死人了。”
李元道:“其中轻重我知道,你继续熬制‘辟邪丸’吧,我要去一趟衡当山。”
衡当山中,五百县府军驻军之地,校尉马凯犹如木桩一般站在原地,对峙着郭胜和薛霸、欧阳乾三人。
郭胜很生气,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校尉居然与自己硬顶,就是不愿意撤出衡当山,给出的理由也是冠冕堂皇,正是县府军的调度移防必须有县尉李元的允许才行。
郭胜道:“本官自会知会李元大人那边,你们赶紧收拾收拾,速速离去。”
校尉望见天边一骑红尘急速驰来,冷冷道:“大人也不用急在这一时,这不李大人他已经来了。”
三人顺着校尉的目光,扭头望去,只见身穿黑色衮服的李元在暮霭沉沉之中疾驰而来,面若寒霜的翻身下马,将马鞭顺手递给一路小跑迎上去的马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