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浓雾早就消散一空。画舫沉入了江底,江面上漂浮着几片残木短桨,还昭示着这片江域曾经发生过一些事。
“咳咳......咳咳咳......”
“世子醒了,世子醒了。”张法顺那特大号的公鸭嗓子响了起来。
“世子,你没事吧。”扶余赶紧手搭司马元显的脉搏为其诊脉。
司马元显不耐烦地甩开了扶余的手,“你怎么现在才来救本世子啊,还有你,你,你......”司马元显一一点着刘迈、张法顺等人,“王府养了你们这群窝囊废有什么用!”
“我们现在在哪?”张法顺扶着司马元显,在床上坐了起来。
“在战船上啊,在我们自己的战船上。世子,你得救了,是扶余道长救了你。”张法顺颇感欣慰地说道。
“拿水来。”司马元显没好气地吼了一声,底下的兵士赶紧递上一杯水。
“噗”,司马元显将喝到口中的水,又吐了出来,“怎么是冷的,还嫌本世子喝冷水喝得不够吗?”
“快,快,快,拿热水来。”张法顺甩着兰花指,叫了起来。
“我问你,扶余。”司马元显喝了口热茶,语气终于缓了下来。
“贫道在。”
“那些人,逮到没有?”司马元显恶狠狠地说道。
“没有。我在浓雾渐散的时候,才发现几名船夫簇拥着世子,在江水之中毫无方向地划着。那时候世子都已经昏迷了,还好几名船夫合力托着世子,不然我也是救不下世子的。”
“哦,是这样吗。刘迈,回去以后,你代我好好地赏赐那几个船夫。”司马元显加重了“好好”两字,向刘迈打了个眼色。
“属下知道怎么做。”刘迈拱手,眼里闪着寒光。他知道,为了避免那几个船夫日后乱嚼舌根子,司马元显是不会让他们活着了。
“没看见王婧那个贱人吗?”司马元显咬着牙说道。
“到浓雾彻底散去的时候,我倒是看见了有两男一女上了一艘大船,不过......”扶余有点犹豫地说道。
“哎呀,世子呀,您是不知道啊。那艘大船,是桓家人的呀,他们仗着势大,愣是不让我们上船搜捕逃犯啊。况且我和刘大人商议了,这里的水道已经是江、豫、荆三州的交界处,离荆州不远了,桓家可是荆州的地头蛇啊。而且当时他们船只高大,我们只有两条小战船,如果闹起来,我们占不得便宜啊。奴才们死了倒不要紧,关键是,世子您还在船上呀,您可是万金之躯,如果有什么损伤,奴才们就是万死难辞其咎啊。”
司马元显冷哼了一声,心道,当时在水军关卡,你们独自弃船逃生的时候,再没想到我是万金之躯,现在大家安全了,倒说起了漂亮话。
“世子,世子,我有罪啊。”看着司马元显的脸色,张法顺跪了下来,“当初逃生,是抱着拼着一死向王爷报信,求得援兵救世子的愿望啊。不然,奴才是万不敢弃世子而去的呀。”
张法顺说完,不住地磕头,磕得船板咚咚响。刘迈也反应了过来,跟着跪了下去,磕头如捣蒜。扶余冷眼旁观,眼里尽是不屑。
司马元显被张法顺与刘迈二人搞得心烦意乱,一会想到他俩平时的乖顺,一会又想到他俩独自跳船不顾自己独自逃生。看着两个平时宠信的人,想想以后的日子还长,还真离不了这两个狗奴才,只得长叹一声,“滚滚滚,都给我滚,回去再收拾你们,现在本世子要休息了。”
众人应诺而去。
西塞矶岸边,江水拍打着砂质的崖岸,激起了层层的浪花。王婧与桓家大公子----桓升正在依依道别,一片愁云惨淡似乎笼罩着二人的心绪。狗蛋与蛋花站在远处冷眼旁观。
桓升双手执着王婧的小手,双眼含着泪花,“靖妹妹,此去豫州,关山迢递,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呀。”
“这里已经是豫州的边界了。小妹雇辆马车,也就两天的功夫,就可达到豫州的首府寿春了,一路上都是官道。升哥哥放心就是了。”王婧丝毫不为自己的安全担心,盈盈笑道。
“那妹妹盘缠够了吗?”桓升掏出了一方手帕揩了揩眼泪。
“升哥哥给的足够了。”王婧心里有点急于赶路,可是又不好驳了桓升的面子,只好应付道。
“靖妹妹,可惜家父受朝廷奸佞谗害,不能得志,不得不闲居荆州,不然有家父在朝或为地方刺史,以为司徒公形援,司徒大人断不至于身陷囹圄的。唉!”桓升长叹一声,垂泪泣道。
“哥哥的心意,小妹是知道的。不过小妹实在要走了,早一点见到豫州刺史虞楷大人,也好早一点助家父及我全家脱离险境啊。”
“呃,是了,是了。愚兄迟钝了,靖妹妹你快动身吧,以后但有所命,只要哥哥力所能及,定会为妹妹出一把力的。”桓升忍不住,拉过王婧的娇躯,拥在了怀中。
王婧本待挣扎,后一想毕竟人家在江中救了自己一命,就让他抱会吧。
远处旁观的蛋花龇着牙,“嘿嘿,蛋哥,这小娘子还真不错啊,人见人爱的。前不久对着道成,还要以身相许的。这会,对着这桓公子,又投怀送抱了。啧啧......”
狗蛋皱着眉头,心道:妇人大多性淫。可是这话不好跟蛋花说,这咋呼嘴哪天给咋呼出去了,被圣姑得知就不好了。
“嘿,蛋哥,道成不知道怎么样了?我们可是在这片江面上划拉了半天了,愣是没找到。”蛋花颇为担忧地说道。
“生见人,死见尸。既然江面上找不到他的人,也没见到他的尸体。这就证明他可能在某处上岸了,他知道我们的目的地,我们一路走去,自然能与他汇合。”狗蛋淡淡地说道,眼睛中却闪着一丝决绝。
“不对吧,当初怪雾起来时,眼睛辨别不了四方,而且江心中风浪颇大,以我俩的水性,也就勉强护着王婧。道成可只会狗刨啊,莫不是他被风浪吹到下游,淹死了?”蛋花越说越紧张。
“死了也就死了吧。”狗蛋的声音依旧淡淡的,“要知道,他不死也就是圣姑的一具面首,迟早还不是一样。”
“这样啊,说的也对。”蛋花想了会说道,“只是可惜了,感觉他人还不错。”
“是和你气味相投吧,还不错!”狗蛋拔高了调子。
“嘿嘿,蛋哥难道是吃醋了吗,我花子对蛋哥可是一心一意呀。”蛋花傻笑道。
狗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迈步迎向迎面而来的王婧。一番情意缱绻的缠绵告别,王婧终于摆脱了桓升。
“嘿嘿,王小姐与桓公子终于告别完了?”蛋花迎了上来。
王婧面上一红,岔开了话题,“不知道萧郎怎么样了?”王婧面色黯淡了下来。
“我们在江面上找了这许久都没有找到人,或许他自己在某处上岸了。道成知道我们的行程,我们向北一路行去,应该能与他汇合吧。”狗蛋说道。
“事已至此,也只好这样了。不过两位兄弟的救命之恩,护送之情,小妹一辈子铭记在心,等家父出的牢狱,定有重报。”王婧面色真挚地说道。
“应该的,应该的。我们也只是......”
“呃哼咳咳......”蛋花正要说着什么,狗蛋大声咳嗽了起来,打断了蛋花的话头,“我们也只是顺势而为,顺势而为而已。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乃我辈侠士的应有风范。呵呵。”狗蛋生怕蛋花嘴没把门,说出了实情。
蛋花扣了扣鼻子,见狗蛋这么说了,也就停住了嘴。王婧虽觉得这两人怪怪的,也没有多想。她随着两人,轻移莲步,离开了崖边沙地。
江堤岸边的沙面上,留下了一串凌乱的脚印,桓升痴痴地望着沙面上的脚印,直到身后仆从呼喊了自己几声才回过神来。
“人走了吗?”桓升问道。
“早走了。”这仆从心里纳闷,这姑娘不是你送走的嘛,干嘛还问我走了没有,嘴上却是不敢说的。
“京城女子,果是不同。冰肌玉骨,我见犹怜啊。”桓升不无感叹地说道。
冰肌玉骨,仆从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难道说,就这一两天的功夫,少爷在船上把她给办了?啧啧,少爷果然是少爷,那效率可不是我们这些奴才可比的呀。
“回去吧,小六子,愣着干嘛。本公子回去一定要禀告家父,到京城里去求得一官半职,哈哈哈......”
望着桓升那得意大笑的样子,小六子似乎也与有荣焉,屁颠屁颠地跟在桓升的后面上了船。
两日两夜不停地帮助萧正峰炼化体内的妖丹,雪玉显得虚弱了很多。但是看见萧正峰身上绽开的皮肉恢复如初,煞白的脸色也回到了正常的颜色,雪玉的心里却是暖暖的。
“你这样,恐怕损失了一二十年的道行吧?”在一旁打坐的云英睁开了眼睛站了起来。
“嗯,没关系。损失的道行还可以再修,而公子只有一人。”雪玉看着地上安然入睡的萧正峰,欣喜地说道。
“你倒是看得开,但是也不知道,你这样做,到底值不值?”
“值与不值,存乎一心。只要我认为值,那就值。你们人类不是常讲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吗。我这都是跟着你们人类学的。”
“是呀,人类的东西倒是不错。希望你学的仅此而已吧。”云英眼神飘渺,不知在想些什么。
“嗯,嗯......”萧正峰在地上翻了个身。
“公子要醒了,麻烦仙姑照顾他。”雪玉学着人样,直立着上肢向云英拱手陈谢,“这一身皮囊确实没有人身好使呀。”雪玉苦笑了一声。
“你不见他吗?”
“不了,我这副样子,我怕吓着公子。万水千山,我只要远远地缀着公子就好了。看着他每天衣食无忧,开心快乐,我就跟着快乐。”雪玉的声音甜甜的,语气里尽是满足。
“万水千山伊人老,年华可乐情难好,也许这就是宿命吧。”云英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