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霸先军营这边正在商议如何进一步配合王僧辩那边的军事胜利而扩大战果,却听到行辕外有太监高呼着“有旨意……”的声音,便携了一众将领前往行辕外迎接。
“原来是内廷司呈旨秉笔副总管黄公公啊,有失远迎啊。”陈霸先走出营帐,看到门外的太监是黄琳,他虽然只是内廷司呈旨秉笔的副总管,但是确实是最接近当今圣上的人,很多大臣都是靠着黄琳的消息才能知晓圣上的心意的。
“陈将军说笑了,咱家今日是来向少将军贺喜来了,怎么着,陈将军,让咱家先把旨意宣读了吧?”那黄琳陪着笑脸和陈霸先有商有量的说这话,这黄琳黄公公自然知道陈霸先的分量,自然不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的。
“公公客气了,来人啊,把里面的人都叫出来跪接圣旨。”陈霸先礼让了一下,便令将内外的将官都叫了出来,跪在行辕门前接旨。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而军帅戎将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乃能文武兼全,出力报效讵可泯其绩而不嘉之以宠命乎。今南徐州监理、钦命信武将军陈公子华,虽有征粮措置之否,其过不可不臧,然其竟能自省悟过,朝乾夕悌以耽国事,朕岂吝于褒贶哉。兹特授尔陈公子华为前军将军,为司空陈公兴国驱策,望公恪尽职守,威振夷狄,深眷元戎之骏烈功宣华夏,用昭露布之貔熏,暂锡武弁,另加丕绩,钦哉。”黄琳将梁帝的圣旨宣读了一边,梁帝的这一道旨意里的意思很明确,既责备了陈子华在征粮中的罪过,又表彰了他在建康水战中的功绩,最后还象征性的给他提了一下官职,如此一来既保全了梁帝的面子,也能平息汹汹的民怨,还给了陈霸先一个面子让陈子华在他手下驱策为国尽力,这一纸圣旨的可也算是极有力度的。
“黄公公辛苦了,快请黄公公里面休息吧。”陈霸先拉着黄琳到将军府内堂坐下了。
“黄公公,我们这京口地方偏僻,比不得江陵物产富庶,没有好茶,只有去年我收着的明前龙井,平时都舍不得喝,还望黄公公不要嫌弃啊。”说着陈霸先命人捧了新沏的茶给黄琳上来。
“哎呦,司空大人这是说笑了,您这儿的东西,哪一件不是最好的啊,要我看啊,就算是宫里的东西都有办法跟您这儿的比。”黄琳接过茶呷了一口,嬉笑着说,虽然他说的没怎么在意,倒是让陈霸先有些忌惮了,毕竟黄琳是皇帝身边的人,他随便的一句话都有可能带着圣意呢。
“黄公公这话就说错了,我等外戍将军一衣一食皆是陛下恩赐,一饭一茶皆是圣明之恩,陛下如天之仁,哪里敢说是我们的东西就比宫里的好了。”陈子华听了之后站出来解释,现在他们已然是惊弓之鸟。
“少将军这真是拿我当外人了,我和兴国将军是什么交情啊,不过谨慎点也好,谨慎点不容易出错,只不过若是当初少将军在征收宗王殿下粮饷时也能谨慎些,就不至于匡天地之功,才得这点赏赐吧。”黄琳听了陈子华的话,有些不舒服了,便找茬来奚落陈子华。
“公公这话又错了,您和兴国将军分属内廷和外朝,朝廷祖制内廷和外朝不得勾连,更何况公公口里这个交情可万万说不得,若朝臣之间不讲君父,只讲交情,那可就是朋党了。再者子华有何功绩也是为国尽忠之本分,天子恩赐皆是圣恩浩荡,怎么可以用这点赏赐来形容天恩呢,难道公公有轻蔑当今天子之意吗?”陈子华自然不会让黄琳占半点便宜了,嘴上也是咄咄逼人。
那黄琳听到陈子华的话,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只陈子华一句是否有轻蔑当今天子之意,便让黄琳整个人汗都流下来了,作为内廷司太监,不敬天子那可是大罪。
“子华啊,严重了啊,黄公公请坐,见谅哈,我这个侄子就是平日里耿直了些。”陈霸先这个时候出来打圆场,其实他是很高兴陈子华这个时候出来在气势上打压住黄琳的,本来嘛你一个内廷司的太监,怎么能和当今朝廷的最高级别的大臣并驾齐驱呢,总得有点尊卑之别吧。给黄琳点下马威也是陈霸先乐见的。
“果然英雄出少年,少将军真是当世的英才啊,司空大人,小人还要回宫向天子复旨,这就回去了。”说着黄琳起身便向陈霸先告别,他也是看出来了陈子华不待见自己的样子,也觉得留在这里没什么意思,陈霸先自然让人送了黄琳出去,又赠了他些金银,那黄琳拿了人家的钱财,自然不会再有什么怨言了。
“你何苦与他为难呢,他又没得罪你。”陈霸先坐着对陈子华说。
“侄儿就是瞧不上这些仗着皇帝气势的人,叔父是当朝司空,他一个小小的秉笔呈旨太监也敢和叔父说交情。”陈子华有些气愤的说着。
“子华你的气愤我能理解,也是男儿血性的使然,但是我还是那句话,成大事者要学会忍耐和隐藏自己的情绪,就像古人说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若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看出你的情绪,那你还有什么威慑可言呢,子华啊,你将来是要做大将军甚至更高地位的人,韬晦这个词你还是要学一学的。”陈霸先拍了拍陈子华的肩膀,悉心的教训着。
“叔父说的是,子华记下了。”陈子华自然应允着。
“东关的这次大捷,那个叫侯瑱的打的不错,看来他还真是个人才,你留意一下,能收拢过来就尽量收拢,这样的人才,将来是有用的,不过僧辩他们这次虽然挫了敌军的锐气,但是毕竟没有伤到他们的元气,北齐国主生性暴戾,我怕他不会轻易放过,肯定会寻找机会复仇,建康虽然保住了,接下来可能是新一轮更大规模的进攻啦。”陈霸先说起了这次的东关大捷,显然他担心的是北齐在受挫之后的下一步行动。
“这个侯瑱字伯玉,是巴西充国人,之前便与侄儿交好,这次东关大捷我听说圣上已经下旨册封他为镇北将军并赐使持节,这个人生性忠直,在王司徒手下从事也算勤谨,只不过和王僧辩的弟弟王僧愔素来有嫌隙,若他朝真的要用他,可以从王僧愔这条线上入手。”陈子华说着自己对侯瑱的了解。
“对于接下来如何防范北齐军队进攻,子华有何想法吗?”陈霸先再次问起了防务事宜。
“叔父是司空,又是钦命的总领京口兵事,本来侄儿不该说,但是既然叔父问了,侄子也只能知无不言了,建康之战虽有捷报,但是实则也是未能远图之患,江南富庶,不比北境萧索,一城一战则徒伤民力国力,尽毁城邦城郭,北齐南下之心从未消减,若只是一味的封疆自保,恐难以维系,不如北合突厥,主动出击,先取广陵,渡江以破胡墅,将战事引向敌区,并绝北齐与我共有长江天堑之利,以天堑据之,可保数十年之太平,则建康、京口等地则可无顺流以下之患,方能为百姓谋得存恤之机啊。”陈子华急切的说着自己对目下战事的想法。
“不错,你和我的想法一样,你来看,从东关开打的哪一天起,我就已经准备要进攻广陵了,这次陛下又把你调给我做前军,我正好把进攻广陵的任务交给你,这次咱们陈家军也得打个漂亮的大捷出来。”陈霸先拍了拍陈子华的肩膀,指着地图说着。
京口金山有一座泽心寺,是东晋时开始建造的,这里殿宇厅堂,亭台楼阁,全部依山而建,加之寺庙中心的慈寿塔突兀拔起于金山之巅,故以“金山寺裹山,见寺,见塔,不见山”的风貌引得香火鼎盛至极。寺庙后堂有专供达官贵人家的女眷进香的披香殿,香火也鼎盛的很。
“沈夫人自袁自昌死后便一直消沉,您这样一直进香拜佛的,倒不知有一天那姓韩的娈童篡夺了你这正经夫人的位子,这些个神佛能不能保佑你啊。”原来在后堂进香的不是别人正是陈子华的夫人沈妙容,这沈妙容自从自己的左膀右臂袁自昌被韩子高剪除之后,便一直潜心佛堂之事,再不愿沾染纠纷,现如今却有人找到了她。
“进香拜佛求得是个安心,如果有那么多的索取,就违背了拜佛的本意了,既然来了就一同拜一下吧。”沈妙容连理会都没有理会他,便专心拜自己的佛。
进来的人自己在旁边立着,等到沈妙容把进行的事全都办完了,才过去向沈妙容行了礼。
“你也是那位派来的?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我这里想要清净些个还是不能啊。”沈妙容扫了那来人一眼,便叹气地说着。
“那位的意思,夫人一直这么沉沦着可不是什么好事情,所以派了在下来辅助夫人。”那人向沈妙容深深地行了一个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