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知道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独角戏,可我还是会想要见他,无论以何种方式……”
雪女的声音一下沉了下来,似乎这句被她沉埋在心底已久的话就是一道锋利的芒刺,只要被挑起,就会毫不留情刺伤自己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可是,爱情不就是这样么。
说不清道不明,明明很想放弃,明明尝尽苦果,可只要知道自己爱的那个人与自己一样,可以矢志不渝,那么,即便是被伤得遍体鳞伤,那也是值得。
但雪女与清折,却不是这样。
没有情根的清折遇上了最美好的雪女,他负了她,可她却对他爱恨交织了千万年。这样的情感究竟是依靠怎样强大的信念支撑下来的,令九不知道。
“雪女,你,还爱清折么?”
不知为何,令九现下想确认的就是这件事情。雪女对清折,似乎永远都会有那么一丝感情存在,可是她愿不愿意承认或者说还有没有勇气去接受一直爱着清折的自己,连雪女自己都不知道。
雪女再是自嘲一声冷笑,视线一下转向窗外的茫茫大雪深处。究竟还爱不爱,究竟还愿不愿意爱,究竟还有没有勇气再去爱,她真的是不知道了。
或者,只是因为累了吧。
那么多见不到清折的年岁里,雪女是靠着对清折的恨以及想再见他一面的执念活下来的。那么现在她又该靠什么继续活下去?
已经如愿见到清折了不是么?
这么多年以来,雪女一直隐居天山,再没见过世人,亦是再未同其他人接触过。她给了清折一颗再完整不过的心,但现在,这颗心的归属她却不知道究竟该将其放往哪。
雪女的声音忽然有些显得沧桑,她瞧着窗外那连绵不断的大雪,终究还是开了口:“爱与不爱,对我来说,已经不再重要了。”
“可你却还是放不下清折不是么……”令九很快接话。知觉告诉她,面前这个被清折伤过心的女子,并不是坏人。或者,令九唯一能为清折做的,就是弄明白雪女的心意,让雪女心中舒坦一分。
这可能是清折与雪女最后的机会,也是令九唯一能帮清折做的事。
“你在清折身边有多久了?”雪女没有再与令九继续那个话题,话锋一转却让令九觉着有些尴尬。
令九想到先前雪女对自己下手的事情,那时候的雪女应该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又不忍心伤害清折,所以才会拿她来出气的吧。
现下雪女又做此一问,想来是将令九与清折看成是一对了。
令九以为不能再让雪女误会下去,立即否认:“雪女误会了,我与清折只是朋友关系,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回答一出,雪女却更是苦笑一瞬,眸中不觉染上的一层犹豫叫令九再次看不明白。
“我爱了他千万年,也等了他千万年,直到今时今日我唯一有把握说出口的一句话便是我了解他。”苦不堪言的一句话被雪女苦笑着说出来,令九却无力再反驳什么。
在令九心中,她与清折一直都是好朋友,是值得一起共患难的知己。可,今日雪女这么一说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对清折的感情又何尝不是模糊不清?
令九她,就真能这么确定说自己只是将清折当成朋友,当成知己来对待的么?
初次见到清折时,觉着这是个俊美的神仙,后来为求贺礼而上到九重天与清折再次见面。再后来与清折达成协议,她承诺帮清折种下情根。而后在百花阁,在九重天发生的种种,令九真的丝毫没有动摇过自己的立场么?
百花阁里那场未曾进行下去的双修,还有在她安然从夙洛的命轮中回到九重天时清折给她的那个拥抱,她就真的没有在清折身上贪图什么温存么?
令九与清折经历了那么多事,而到如今,雪女一句话说出来,令九却无力反驳。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与清折那暧昧不清的关系究竟算什么?
真的是她口中的朋友和知己?还是说,她已经习惯了有清折在她身后支持她,保护她,为她抵挡一切?
令九一下垂首,如若真是这样,那她便是再糟糕不过了。
“或许,一直在他身边的我,从来都没有认真注意过他……”令九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小,视线也有些涣散。
雪女微微叹息一声,再次转身看向窗外的苍茫雪景,有些虚弱开口:“你叫令九是么……”
令九应声。
而雪女知道令九的名字也是因为清折。几个时辰前,将清折与令九带回天山时,清折嘴中喊着的一直都是“令九”二字。
或许是第一次看见清折这样牵挂一个人,所以雪女才会更伤心吧……但雪女又是窃喜的,听见清折呼唤他人的名字,这还是第一次。
尽管不愿意相信清折当初那样无情对她是因为没有情根,但看见清折变得有感情了,她也会想,或许她再努力一些,就会让清折爱上她。
可是,雪女自己明明是知道的,她已经没有时间再苦等清折了。
这次一见,已经完成了她的心愿。而此番一别,或许就是永远。
令九的视线转换去雪女面上,那个女子,看上去真的万分孤单。
千万年前,清折出现在雪女生命之中,可如今,雪女的生命里有的只是清折,但清折,却从来没有接纳过这个痴心女子进入自己的生活,这难道不可悲?
“雪女,能否告诉我,你和清折的故事?”令九坐在榻上,瞧着雪女的背影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终究是逃不过也躲不过,那么何必不去接受呢?
关于清折,令九知道的实在是太少,而这次的确是个可以了解一下这个表面上风流不羁的清折,内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窗外的大雪没有停下半瞬,雪女的视线一直向外,似乎要延伸到一个很遥不可及的地方。
而那个地方,仍旧是一片雪白。只是在她极力遥望的那个地方,她不再是孤身一人。那里,有清折。
时间一下倒退去很远的地方,回到清折与雪女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天山。
隆冬时节,天气格外寒人。
清折在天山修养已有一段时日,期间虽无法破开结界出这个房门,但雪女日日来看他时都会给他送些新鲜玩意,倒不至于让清折无聊。
只是清折的身子,还没有好全。
这天山额寒冰不像其他寒水凉气,乃是集结了万年的冰魄而成,一旦被天山寒冰所伤,不死则是万幸,而受伤者大多会落得个半身不遂的下场。
但清折却不是这样。
天山雪女对清折的照拂格外细致,凡事都是自己亲力亲为,就连熬药这样的事情都必须自己来。
她天山的寒冰有多大的威力她清楚,而她十分想还清折一个完好的身子,遂自己也是格外操心。
这日,雪女照旧配药,熬药,最后端去给房中的清折。
房门被推开的那一霎,点点飞絮随着雪女胜雪的白裳盘旋而入,最终落在她脚边。
雪女面上的轻纱亦是被风微微拂起一瞬,可今日的清折却有些不对劲。
“你怎么了,身子可有不舒服的地方?”雪女一下便看出端倪,搁下手中的汤药连忙过去查看清折的情况。
可雪女才走近他一步,清折便立即伸手制止,神色显得十分痛苦:“别,你别靠近我……”
雪女一下怔住脚步,这样的神色,这么痛苦的表现她怎么能不熟悉,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雪女眸中顿生几分怒意,一下去到清折身边随即替他运功疗伤。
清折虽有意不让雪女靠近自己,有意不想让雪女也因他受伤,可他现在是自身难保,哪里还有力气去制止她。
而雪女自然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天山之上并不是只有她一人居住,她不过是受不了其余长老的约束而搬到这个天山中最偏僻的地方来而已。
可,即便是这样,这些冠冕堂皇的长老们还是不愿意放过她么!
“你不要睡过去!坚持一会,坚持一会就好!”
团团暖气在房内蕴开,将房内冷到不寻常的温度拔回几分。
在清折身后为他疗伤的雪女真的是急了,素来带着浅淡神色的面庞也终于开始变得神色凝重起来!
只因她不能让清折死去。她的本意是救清折,而不是让清折因为她与天山长老之间的纠葛而白白断送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