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弄巧成拙识伙伴,双人同行结新怨
那少女听见河中依稀的水声渐近,便料到那河中的“姑娘”该是游近了,便猛然间从树后蹿出,口中大喊道:
“你羞也不羞!”
喊完定睛一看,本来好好的姑娘竟变成了一个健硕修长的清秀小伙,先是一楞,待反应过来后,突然尖叫一声,捂着脸竟是一个趔趄坐倒在河滩上,口中仍是不停地叫着,双腿登着向后退去,河滩上的湿泥夹杂着青苔尽数蹭到裙上,但她那里顾得上这些。
曲鸣见这少女见到自己似是见到鬼魅一般,且尖叫十分刺耳,忙上前想要用手按住那少女的嘴。那少女触及曲鸣冰凉带着河水的肢体,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叫得更加厉害了,曲鸣无法,只得更大声地说道,“别叫了!”
那少女停下尖叫,却开始不停地抽咽还是捂着脸不肯放开,那少女呜呜咽咽的说道:
“你,你没有穿衣服。”
曲鸣这才发现自己是赤身裸体站在一个姑娘面前,他虽然于男女之事并不知一二,但是仍知道男女大防,一时间,一张清秀的脸涨得通红,却又无衣服可穿,所以只得又跳入河中,那少女听见曲鸣又进入水中方才慢慢将双手放下,一张白嫩可人的小脸上满是泪痕。
那少女待眼中泪水干了后,方才看清眼前的这位被自己误认为是姑娘的人原来是一位面容清秀的青年男子,皮肤白皙胜过闺阁女子,剑眉胆鼻,唯有下巴上未剃去的胡子十分打眼。
曲鸣这时看见那一直用小手捂着脸的少女坐在地上,一张盈盈如玉的小脸上已是哭得梨花带雨,眉眼十分俏皮可爱,隐隐之中似乎还有一些贵气。一身湖绿的绸衫被水波投射得十分动人,满头乌发上插着一只碧绿的簪子,簪子尾部用黄金打了只蝴蝶立在上边,那少女一动,蝴蝶的翅膀便动,似是要飞起来一般。再看那少女面容,蛾眉长扫,微微皱起,似是远山在望,一双含水桃花目,灵动有神,玉雕般的鼻子下是一张粉嫩的小口。曲鸣从小自大在母亲身边长大,所见之人不外乎市井小贩,纵然母亲本身姿色非凡,也是每日面对,并无太多感受,故而今日一见这少女面容,眼光顿时被牢牢吸引。那少女见曲鸣定定地盯着自己,心中疑惑,便问道:
“你为何这般看我?”此刻那少女轻声细语地说,语调清脆动人。
“因为,你好看啊!”曲鸣说完,便是一笑。
那少女听曲鸣自己好看,非但没有害羞,反而咯咯一笑,道:
“我生得好看,还用你说?但是你也不能这般看着我啊,而且你刚刚冒犯了我,还不快快向我赔罪!”
“赔罪?哦,那,要怎么赔罪呢?”曲鸣问道。
“嗯,既是要赔罪,总要有些诚意的,吃穿用度我本不缺,只是近来本姑娘身边缺一下人,许多事情还要劳烦我亲自去做,到时十分麻烦,你就做我一个月的下人吧,听我使唤。”
曲鸣心想,照顾一个小丫头一个月也不是什么难事,就一口答应了,可转念一想,自己需在三月之内到临安碧血阁杀米青,杀不掉米青,自己性命难保;还有妈妈尚未寻到,怎能在此处耽误时间?便眉头一锁,道:
“我不能答应你,我还有要事未办,等到我将那些事情处理完在给你做一个月的下人可好?”
那少女将小嘴一嘟,道:
“那可不行,等你的大事解决完了,你就见不到我啦!”
曲鸣心中疑惑,便问道:
“你又不会突然消失不见,为何就见不到了呢?”
那少女侧头想着,双眼一转,道:
“给你说了也不明白。对了,你什么大事啊?”
曲鸣也学者少女模样,道:
“给你说了也不明白。我要去一个地方。”
少女道:
“你告诉我,说不定我俩同路呢!”
曲鸣道:
“我去临安,你去哪里?”
那少女沉默了一阵,道:
“我也去临安,正好我们路上作伴,你可趁此将那一个月赔给我。”
曲鸣心中道,“我此去临安又不是去玩的,这一路上必然不会停下来,一个月的时间,怎会耽误那么久?”
那少女看着曲鸣,似乎看透了曲鸣心中所想,便笑着道:
“你不用担心,路上我不会贪玩,此去临安近两千里地,你一路若是走着去,总要三个月,倘若你和我一起乘马车而去,不出一月总也能到啦。”辞去临安,若是步行,以正常人脚力,两个月多也就到了,加之曲鸣急行甚快,一个多月便可以到,这少女自己一人无趣,又年少贪玩,便在此时撒谎,想要骗一骗曲鸣。
曲鸣才从狱中出来,于世事不通,亦未曾想到眼前这如花一般的少女会骗自己,也从不知道临安要走一个多月之久,但是又不敢露出惊讶的表情,以免那少女看轻了自己,曲鸣在水中泡着,想了一会儿,便道:
“一个人走也是无趣,不如就和你一起。”
那少女见曲鸣答应了自己,便眉开眼笑,去旁边的农家借了两套粗布衫,各自穿了,便拉着曲鸣在城外的一家小店中吃了碗面,又雇了辆车,一路向东南方向驶去。
路上,曲鸣方知那少女名叫赵琼,是临安大家的女子,偷偷跑出临安,在外玩耍,耍腻了便想要回家。这一路上,赵琼滔滔不绝给曲鸣讲述着临安的风土民情,以及各色小吃,秀丽景致。曲鸣以往与母亲生活在一起,除了逃难,并未出过远门,因此于各地风物见识极少,此刻在赵琼面前,不免相形见绌了,但心中又拍赵琼看低了自己,便一言不发,只是听她讲着。
一路上马不停蹄,有赵琼在,所以并不乏味,只是眼前山渐多,气候也略有不同。
这天中午,二人和一马夫来到了乌龙镇,镇上之人说话已与红花镇大有不同,吃食也变为以米为主,好容易遇见一家面馆,便要停下歇脚吃饭,马夫也好给马添料喂食。只见那面店之外蹲了一圈乞丐,各自捧着碗吃些残羹剩饭。赵琼远远地看见,压低声音嘱咐道:
“这些人最是惹人烦,千万别招惹他们,不然很是难缠。”
“这是为何?不就是一群叫花子吗?我之前也常碰到的。”曲鸣不解,叫花有何难缠,若是实在没有吃食,他们也不会硬着索要,自己先前与妈妈一起,从来没有多余的口粮,这些叫花知道,便会绕着自己家走。
赵琼悄悄说道:
“他们可不是普通的叫花,他们是神丐教的人。你看他们虽然是叫花,却是打着绑腿,他们虽然蹲着,却是尊卑有别,蹲坐地十分整齐,一般的乞丐哪里会这样?等到走近,他们身上定然没有一般乞丐身上的腐臭气。这些人虽然是乞丐,可若要论将道理,那可是一套套说不完,酸腐的很的。”说话间二人走近,果然这些乞丐虽然衣衫褴褛,却很是干净。
二人进了小店,见店内并无食客,也无小二,便自行坐下,叫掌柜的前来上面。那店家看见二人一身粗布葛衫,便料想定是农家兄妹,但细看二人长相有不相似,心中便以为是私奔出来的小儿女;那店家原有一女儿,生得姿色动人,镇上有一商人看中了他女儿,便想娶回做二房,他一心想让女儿嫁个好人家过上好日子,可他那女儿偏偏看上了一个穷小子,这店家自是不许女儿嫁与穷小子,便将女儿锁了起来,却不料女儿将锁撬开与那小子私奔了,因事情极为丢人,所以这店家心中纵是有十分的怒气也不敢让别人知道;而此刻看见曲赵二人,心中想着自己的女儿,不免又有了怒火。
曲鸣见店家如此怠慢自己,要的面又迟迟不上,于是便催促起来。那店家本就心中不快,此刻听见曲鸣催面,心中更为恼火,便骂骂咧咧道:
“你搁着催啥催,不给你煮熟你管吃吗?有妈生没妈养哩货,不知道贱长啥样。”
那店家说着本地土语,曲鸣听得不甚明白,但是一句“有妈生没妈养”却听得明明白白,他本就于此有着心结,此刻听见店家这样说,顿时觉得血气上涌,便一把抓住店家衣领,道: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店家见是一个半大小子,想来也不会将自己怎样,便继续骂道,语言更甚,其中有几处辱及曲鸣母亲。赵琼见到这店家如此,心下亦是十分生气,便要上前与店家理论;可谁知曲鸣未等赵琼上前,便将那店家一把扔出,店家身子飞出,口中惊呼不已,只听“咔嚓”一声巨响,店家的身子将那店中的实心木柱拦腰撞断,店家面色惨白,捂着背,痛的说不出话来。这木柱是这小店的承重柱子,此刻被撞断,小店立刻摇晃起来;店外蹲着的乞丐此刻也尽数站起,向店内望去。曲鸣见小店已是摇摇欲坠,便拉着赵琼向店外走去,刚走出小店,小店轰然倒塌。那些店外的乞丐立刻聚集了起来,乌泱泱的一片,向曲鸣赵琼二人围去,并且作势定然不会与他二人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