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儿已经确认马修尔刚才对她使用了催眠术。精神催眠,有多种方法,其中之一,就是把精神力集中眼睛,通过眼睛的精神催眠,窥视案发现场,但看到的场景会与被施法者所想的东西息息相关,就是说刚才马修尔一直围绕着凯撒的话题转,故意提到了凶手是什么人,其实就是在对卡洛儿的一种心理暗示,让她不自觉地回想起案发现场。
没有看到凶手,有两种可能性,第一种是这凶手是隐形人,杀人不现身;第二种是,凶手其实就是她自己。卡洛儿理智认为是第一种可能性,但是潜意识里,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真相是第二种。也许从一开始她就有这种心理暗示,所以当宫廷精神魔法师宣布无法找到凶手时,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复活。
在这一刻,她已经不想知道凶手是谁,反倒复活凯撒的意念更加的浓郁。“会长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先出去了。”卡洛儿转身要走。
“你有眉目吗?”马修尔重新叼起烟,含糊道:“复活死人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就像你的父亲——他复活初恋失败了。”这是他旅游时经过哈尔的大房子,撞见已退休的老将军朋友告诉他的,还提醒他让卡洛儿小心点。
“他不是我父亲,我是个孤儿。”卡洛儿不想知道这个男人的事,尤其是忘掉了仇恨之后。当年目睹惨剧的孩子已经给抹杀了,现在的她即便是想起过去也就当作是看一部悲剧片,没有多大的感觉,没有愤怒,没有悲伤,没有仇恨,每当这一刻,她就像是个没有感情的观众。
“以心换心法术施展时候可能出现了点差错,”马修尔理解卡洛儿的心情,也明白她的意思,但接下来的话就与她的生命安全有关,鉴于她要在外面到处跑,还是提前告知为妙,同时也给她一个心理准备。“那个女人变成了植物人,哈尔为了补救,可能会对最亲的人下手。”
卡洛儿也懂了,说那么多,其实也就是告诉她哈尔复活失败需要找她补救的事情,然后提醒她复活方法的惨重代价,顺便也用精神催眠窥视凯撒的死亡真相。这么说来,一切都是为了她。恐怕这世上除了母亲,也就只有马修尔这么关心她了吧。哈尔么,以前也许会害怕,但现在有蔷薇之刃在手,只要不是偷袭,一切都好说。她抿唇一笑,“谢谢提醒。”非岚离开公会,坐马车开始上路。
亚曼城。黑夜笼罩了整个亚曼城,原本是休息的时间,这刻却是满大街的人。他们两眼涣散,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小巷;
高处看,就是成千人在游行,黑压压的人头,占据了城里的角角落落;但他们又像是在寻找什么,到处地走,也许目标太过渺茫,到现在都没有眉目。
亚曼城最高的城主府上,胭脂站在城高墙,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苍白的脸上扯出一抹邪恶的笑,眼神却溅射出报复的仇恨之光。“很好,很快就可以出动了,我的绝望傀儡们。哈哈哈——”他转身,下楼。
城主跟随在他身后。
这个月来,亚曼城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在晚上,市民都会变成傀儡疯狂地寻找猎物,贪婪地凶残地把普通人变成他们一样的没有感情的东西。他们就像是得到了咀咒,无法控制自己,没有思想,只有胭脂命令。
在白天,他们就会恢复如常,就像往常一样生活,娱乐,做生意,对于晚上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一样。
但刚开始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很多家户白天起来发现家门给踹破了或是家里东西给翻得乱七八糟就像遭贼一样,就陷入了短暂的恐慌,城主也着手调查,但是无从探究,一直没有结果。鉴于家里的贵重物品没少,只是凌乱不堪,市民也不再追究。
胭脂才前脚踏进大厅,后脚却停住了,惊异地盯着主座上的男人,满脸的情绪变换。
豪华的大厅里,一个男人坐在古典王者风的扶手椅上,他相貌俊美,修长的手指优雅地端起绣花白瓷茶杯,拇指上戴着一枚黑蔷薇扳指,诡异的蔷薇色泽在摧残灯光下竟耀眼夺目。
“你来这里做什么?”胭脂眯起眼,危险地看着他,说实话,他是有点畏惧眼前的男人,就因为他那一身毒术在这个人面前根本毫无作用,就连上一回的计划,也无法杀得了他。
他是从一个叫瑶瑶的女孩口中得知这男人没死的消息的,刚开始的震惊不亚于那把能够毁灭他一切的匕首。与其说怕这个男人,倒不如是忌讳那把古怪的匕首,但现在全城的命都在他手里,他死了,那么整个亚曼城的人都会给他垫底,他不亏。
想到这,慌乱的心里倒是定下来了,昂了昂首,另一脚也踏进大厅,神气自若地一步一步有节奏地走向他旁边的豪华扶手椅,转身,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喝茶。”修良久才轻吐一句,从容地打开杯盖,杯中茶热气袅袅,他放置鼻翼下轻轻一闻,吹散热气,淡定自若地缓缓吸入一口。
“茶你喝过了,赶紧走。”胭脂厌恶地看了他一眼,虽然料定这人不敢出手,可看到他,总提不起兴趣,语气自然也不冷不热的的充满了逐客的味道。
修置若罔闻,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就把玩扳指,不冷不热地道:“解开他们的毒。”这话虽然是求人的意思,却没有求人的味道,完全是命令式的口吻。
胭脂冷哼一声,眼底闪过一丝仇恨,冷冽道:“除非你死了。”他也端起茶杯快速喝了口,又重重放下。
“你杀不了我,”修看着他,眼里满是戏虐,“但是我有办法让你消失在蔚蓝大陆。”这番话慢言慢语,却给人一种不容置疑的听觉,就像是重点不是语气,而是他那无法忽视的坚定口吻。
胭脂大笑起来,气势迸发,长发也随之飘舞,他忽然收声,目光直逼修深邃淡定的眼,苍白如雪的狐狸脸露出诡异的笑意,“能杀我的人还没出世!”他一字一字坚定有力,也是不可置疑。
修平静地端起茶杯,淡淡道:“那就试一试。”
胭脂沉下脸,这个人不会撒谎,既然能够淡定地说出这番话,自然有什么了不得的杀手锏。现在他十分矛盾,一方面期待他的招数,另一方面又担心他使出比长匕首更可怕的招式自己有应付不来,但想起亚曼城的傀儡,他放心了。
他鬼魅一笑,从容地看着修喝茶,放下杯,忽然,他笑容一僵,脸色刷地一白,蹬地站起来,惊恐地看着脚下。
不知什么时候,地面上出现了诡异的黑气,萦绕包裹着他的双脚,就像浸没在粘稠之上,稍微一动就会深陷一分,然后这团黑气以肉眼不断地扩大扩大,慢慢成了一个黑色漩涡。
“这是什么东西!”旋涡里不断有奇怪的黑气冒出,带着浓郁的死亡气息,不断地浓缩浓缩,迅速地束缚他的手脚身体。胭脂大惊,趁双手还能动连忙抬起手尝试用毒攻化解,但多次尝试都失败。
他惶恐地叫起来,这种对生命无措的未知感多少年没有过了,即便是那时候的长匕首穿插入体,基于对黑袍黑暗治疗术的信心,都没有这种将死的感觉,可现在一直都是把人命把玩手中的他这一刻已然被这招从未见过的古怪招式吓得六神无主。
那是一种深深的死亡绝望。
修一手搭着扶手椅,一手撑着脑袋,两眼淡然完全置身度外的样子,对于胭脂的问题一概不理不睬,倒是过了一会,眉头略皱,有点儿的不耐烦。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解开他们的毒!”胭脂疯狂地挣扎起来,虽然心不甘,但为了保命,这也是迫不得已的投降,只是,他百毒不侵,研制毒药从不弄解药,所谓的解毒,是个幌子。
“晚了。”修其实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放过他,无论他是否答应解毒。解了毒更好,这样就没有威胁性了,只是他不死之躯,除非蔷薇之刃在身边,否则对他施展任何的招数都无效。
同时他也有点忐忑,这招虽然能制伏他,却不能完全灭掉他,但既然留在哪里都是个祸患,与其让胭脂在大陆面上悠游自在,还不如试试地下的手段,在地下,一切都在他掌握中,心里更有底。
胭脂被像铁索那般浓厚坚硬的黑气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脖上的黑气掐得他说不了话,憋得他苍白的脸发红,扭曲,龇牙咧嘴完全变了形。
忽然,他脚边的黑气一阵蠢动,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比之前更为浓郁结实的黑气,慢慢的,这黑气变成一个人形,当身上的黑气淡去,一个与修同龄的男子渐渐展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