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血腥似酒烈,愚昧之人轻誓言。
她挣扎着想要发出声音,嗓子却如同合上了一般,眼前的郁言,不似平常那清冷闲适的模样,此时的他,才是真正的孤傲。
白衣蓝边的衣袍上也绣满了银色纹路,手中之剑泛着与他眸子一般的蓝色冷光,脸上的神情,像是不曾拥有七情六欲一般,漠然于一切,浑身上下都充斥着凌于众生之巅的气势。
这样的郁言,给她一种十分陌生的感觉,他看向自己的那双眸子里,没有一丝的温暖柔和,只有无尽的孤寒清冷。
破碎的记忆再次组合起来,她又忆起了鹓雏那一世的事情。
她也不知自己当初在锦城暴走时为何会突然拥有了那一世的记忆,只是在此刻,这些记忆又诡异的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秋歌感觉自己的身体很轻,似是魂魄一般的不死之物,飘于世间,心微微泛凉,有些寂寞孤独。
突然,她又看见了雨铃花,可是这次的雨铃花,又是白色的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些奇怪的画面里,她被另一个小女孩拉着手的画面里,雨铃花明明是粉色的。
可是她所知道的,包括眼前鹓雏的记忆,都是无暇的白色。
就在她疑惑不解之时,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小女孩哽咽的声音:
“哥哥,现在该怎么办呐!烟儿不想夫人死去,烟儿不想……呜呜呜……”
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声音温润柔和,却也在微微颤抖,似是经历了什么极大的痛苦一般:“烟儿……哥哥会有办法的!”
小女孩不停地哭着,过了一会儿,那男子又开口了,这次,则带着无尽的紧张压迫感:“烟儿,你愿意……逆天改命吗?”
小女孩停止哭泣,连忙问道:“那是什么?”
男子解释道:“倾我二人命定之运,助夫人轮回转世……只是,改变他人命运者,自己的命运将被改写,司命星君再无法改动,所将经历的一切,都会被移动都天命石上!”
“只要夫人能活着,只要哥哥同意,烟儿愿意的,烟儿什么都不怕!”小女孩停止了哭泣,声音里带着坚定。
秋歌有些疑惑,之前她所拥有的那段记忆里并没有这段奇怪的对话,而且,这兄妹俩的声音好熟悉,好亲切……
刺眼的白光乍现,她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之时,她看见了月华公子,毕竟之前就恢复了这段记忆,所以她并不惊讶。
身体很是无力,她不知道又发生了些什么——记忆是破碎的,以致眼前这景象又是破碎的。
鹓雏那一世,她所得到的记忆只是苏醒之时身边月华公子那担忧的神色,以及之后鹓雏被凤凰族的王当着所有羽族处死的凄美景象。
中间到底经历了什么,她并不记得,这段记忆对她来说很是无感,所以心里也没多大的触动。
因为分不清鹓雏与自己,所以她心里仅有的情感也只是同情。
突然之间,画面一转,她看见了万家灯火,以及随着流水向星星一般飘荡着的一盏盏河灯。
万初镇!
这是她最不愿意回忆起的一段记忆,明明强迫着自己忘了去,此刻她却又看见了。
意识是独立的,她看见了被花无声的蛊控制住的自己,目光空洞泛红,而另一边的巫云,神情愈加冰冷,沉闷着嗓音唤着自己“鹓雏”。
虽然她并不知道巫云与鹓雏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从巫云充满怒火的眼睛之中她也知道,巫云是恨着鹓雏的。
而巫云那样的人,轻易怎么会被感情所影响?若不是误会,那就是鹓雏——自己的错了。
接下来的场景,让她痛的快要窒息,她亲眼看着巫云一剑刺向自己,婉儿那傻丫头扑了上来……
她想要向前走去,腿却如同被定住一般,怎么也提不起来。
失去婉儿的痛楚还未去,她便看见了自己当时对巫云做的一切!
她好恨啊,好恨啊!是自己害死了婉儿,还冤枉了巫云……
悔恨与愧疚充斥了她的心脾,又在这一刻,诡异无比的画面出现,她看见了巫云死去时的场景。
秋歌抬手捂住了嘴巴,此时能发出声音了,她却惊讶且痛苦的不想发出任何声音。
她看着那边浑身插满剑的巫云,她的黑衣遮住了所有的血迹,却破烂的遮不住肩上那道恐怖狰狞的刀痕,肉都翻在了外面,可她却如同不知痛一般,踉跄着前进,一剑一剑的穿透敌人的心脏。
巫云!她哽咽的轻唤了一声,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她答应了郁言的,除了在他身边,不可以再流泪的。她也答应过父亲,若是有一日他和娘亲不见了,不可以哭的!
可是现在,叫她如何不落泪呢?她看见了吴府被灭,自己往日的家被火光吞噬……
她又看见無岭山挂起了白绫,满山都飘荡着白色的布条……而玟凌宫那口巨大的棺材,躺着的竟是她师父文珹憔悴苍白的容颜。
墨一站在棺材旁嚎啕大哭着,带着满脸泪水转过头来指责自己:“你爱冒险,你爱闯荡,你自己去啊!你是忘了自己是他的弟子么?你以为你有多了不起,明明就没有多大的本事,却要去惹雪姬那样的人物,现在好了,师父为了你,丢掉了自己的命!”
她又看见了婉儿,站在那里骂着自己:“我为了你付出了自己的性命,你却害死了我的亲姐姐!”
她慌张后退,想要躲避,想要逃开,她不停的跑,不停的跑,突然她又看见了稷羽,稷羽转身看向她,微微笑着。
她如同找到救命稻草一般,突然有些安心,颤抖着声音唤了一下稷羽。
稷羽微微一愣,继续笑着说道:“姑娘是何人,竟然敢独自闯入皇宫,好大的胆子啊!”
对啊,他早就忘了自己。
随着他的话语,无数的士兵不知从何处蹿了出来,齐刷刷的抽出了自己的武器,而首领之人,竟然是叶落!
他声音偏冷,拔剑指向自己,说道:“大胆刺客……”
“什么刺客不刺客的,我是你妹妹,我是你妹妹秋歌啊!”秋歌打断了他,她不相信,所有人都恨着她,她的亲哥哥叶落怎么能站在与她敌对的一面。
“在你选择仙道,我选择人道之时,你我早就无了一切关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该是这样的……”秋歌慌张后退,映入眼帘的是郁言那白色的身影。
他坐在云端之上,银发柔顺的贴在背后,秋歌静静看着他,下一刻抬手仔仔细细的擦去了脸上所有的泪水,这才缓步走到了郁言身边。
“臭狐狸,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抛弃我,我不记得了……”秋歌神情已经有些恍惚,她看着眼前一副悠闲姿态坐着的郁言,低声呢喃着,“为什么,为什呢……”
眼前郁言突然站了起来,他的面容依旧美得不可方物,只是神情莫名的极冷,他低着头,半晌过后,缓缓抬起头,露出额前长发遮住的那双清冷的眸子。嘴角勾起了一个绝妙的弧度,他笑得有些邪魅……
“为什么?那是因为时间到了……”
“时间?”秋歌一脸茫然。
郁言背着手,依旧笑着:“你可知我的温柔,从不是只给了你一人而已……现在,你该交出鹓雏神力了!”
秋歌神情穆然,瞳孔猛地收缩,她踉跄着后退,却掉下了云端,下面又是一片空白,深不见底。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心情近乎绝望。为什么所有她在乎的人都要抛弃她,为什么……
没有掉落深渊的恐惧,只有痛得揪起的一颗破碎的心。
无言诉心扉……她此刻真的绝望了。
眼角的泪已经冰凉,任由身体如落叶一般孤零零的下落,可是这种毫无安全感的处境,却一直在持续。
“一帘微雨剪清风,一声吟唱诉秋愁,斑驳陆离光晕落,盈盈浅笑红林漾。谁断了谁的执念,谁解了谁的相思,谁还在盼着良人归……”
她突然想起,儿时在院中,娘亲宁玥抱着自己,轻轻拍着自己的背,柔声唱着这首歌:“月儿,这首歌啊,叫做秋歌,很不搭配的名字对不对?其实娘亲并不知道这首歌真正的名字,秋歌这个名字啊,是娘亲极喜欢的。”
秋歌猛然睁开了眼睛,神情严肃起来,泪水也慢慢干去:“我身边的他们,都是温柔的!那样温柔的人,总是在乎和关心着我的人,怎么可能抛弃我!”
意识渐渐清明,她感觉到身体十分的无力,像是昏睡在地上,硌的背有些痛,她试图睁开眼睛,却怎么也做不到。
突然耳边就响起了刚刚的歌声,只是这次不是娘妻宁玥那轻柔温暖的嗓音,而是一个……怎么形容呢,秋歌现在听到这歌声,脑袋里飞起了无数的乌鸦。
这歌声叫她头痛无比,忍无可忍,她大喝一声“别唱了”,突然就在此时睁开了眼睛,看见了眼前芸芸那张放大的脸,大张的嘴巴还没来得及合上,瞪着一双黑黑的眼睛惊讶的看向自己。
“仆人,你终于醒啦!”芸芸大呼一声扑了过来。
秋歌将其一脚踹开,略微不爽的说道:“再不醒我就被你难听的歌声给唱死了!”
“切,臭仆人,要不是本精灵,你现在可能几乎真的死了,还不来谢谢救命恩人我!”芸芸抱着胳膊气哼哼的嘟起了嘴巴。
秋歌瞥她一眼,想要站起来,发现身体上下全都痛得要命,揉了揉脑袋,捶了下腰,又甩了下胳膊,这才有些不稳的站了起来。
脑袋晕乎乎的,她只记得刚刚她随着离绍跳进了海里,此刻她揉揉眼睛打量着周围,丝毫没有其他人的影子。
头顶是蓝色的海面,脚下是柔软的沙子。放眼望去,身边竟然没有海水,明明之前还有被海水包裹的感觉的。再仔细看了一下,水都在很远的地方形成了水墙,被一种力量隔开了,秋歌突然想起了避水珠,二话不说就将龙兰的那颗给了芸芸,自己则留下来龙希儿的那颗,毕竟现在她不怎么相信那丫头了。
“你把避水珠好好拿着,应该会有用处的。”
“嘿,仆人你还真是聪明,竟然看出来这里的水不是自然隔开的。”芸芸捏着避水珠瞧了瞧,嘟哝着说道,“这珠子还没珍珠好看呢,好丑的一说。”
秋歌无语地看了她一眼,看着周围的珊瑚丛问道:“这儿就是鲛人族的领地吗?战神他们去哪里了,怎么只有我们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