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怀忠奇怪地看冷凝竹:“千凝,你是不是气糊涂了?这种女人王府还能够留么?本王也不知道你是怎样想的了。当初在查出是她父亲陷害你的父母亲时,本王就担心你恨她、容不得她,还想你是不是要本王对她如何的。你却没有一丝反应,本王也没有从你嘴里听到关于你对她的微词。你是宽宏大量的人,本王很欣慰。这一次,本王还以为你对她是新仇旧恨,恨不得要将她凌迟呢,你却问王府是不是不能留她了,真不明白你是哪一种意思。千凝,你没事吧,是不是气糊涂了?都怪本王……”
常怀忠又是深深的自责,说道,“当然,她这种女人,就算是死了,本王也不会让她进杨家的宗庙。”常怀忠最后的一句话令我明白他对郭夫人的惩罚有多重了……
不能进入宗庙,就是说常怀忠夫人死后不能得到常家的香火供奉,王府不承认她的身份。不能入宗庙,这对一个女子来说,无意于奇耻大辱,冷凝竹不知道郭夫人若是知道常怀忠这样对她,会有多恨。
当然,这种事情,冷凝竹不会为她说情,她虽然不知道怎样处置她的办法,不愿意让她去死,可我管不了这些。
冷凝竹低了头,不知道该怎么说。
常怀忠缓了语气:“千凝,你说,此事该怎么处置,本王听你的。”
冷凝竹心中乱极了,看得出,常怀忠心中也是乱极了的,他总是问她这个问题,而她又怎么回答得出?冷凝竹说道:“王爷,她不是在柴房么?且让她就在那里,待我好好想想该怎样对付她吧。我是恨极了她,却一时想不出该怎样对她的。”我望着常怀忠,祈求似地看着常怀忠,除了这样说,我还能怎样说?
常怀忠久久地看冷凝竹,默默地起身走至我身边,揽住了她的肩头,轻轻说道:“千凝,你总是太善良。你可知道,此事若是放在旁人身上,说不定马上就要将她置于死地了。”
冷凝竹扭头,用一只手握住了常怀忠的手,说道:“王爷,错已经铸就了,要她立刻死去那些事情就不存在了么?千凝想,不如缓一下,让我们冷静一下,也让她好好忏悔,知道自己的错误,死也不至于满是戾气。”
夜里,熠熠闪光的红烛下,谈论让一个人怎样死,实在是有些恐怖。这本是人间,如何变得地狱一般了?冷凝竹从来没有想到她有一天会决定一个人的死亡,可却实实在在地在做这件事。她觉得,她也堕入一个万劫不复的境地了。
常怀忠又叹气:“千凝,什么都不是的。说到底……是你太善良。”
真的不想再谈论关于死亡的事情了,冷凝竹害怕从此之后她将是夜夜噩梦。冷凝竹说道:“王爷,我们能不能换个话题?”
“哦?”常怀忠看着冷凝竹,“好,千凝想说什么,只管说。”
冷凝竹低了头,用她的手指轻轻在常怀忠的手背上划动,终于轻轻说道:“王爷,我们谈论了过多关于死的话题,我想谈一个关于活的话题。”
常怀忠来了兴致:“好呀,千凝只管说来。”
冷凝竹说道:“王爷,你看……上次,我们的儿子是不是很危险?若是我们的儿子真的给人害了,后果有多惨?许多话,我不说王爷自然也明白。千凝想了很多,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我们的儿子有更多的弟弟妹妹,那样他们也不孤单。王爷,你明白千凝的意思么?”看到常怀忠的脸渐渐的沉下去,冷凝竹又说道,“王爷不是问千凝对你有什么要求么?千凝坦言了,就是想给自己的儿女要几个弟弟妹妹。王爷若是痛惜千凝,就请成全千凝。”
一直以来,常怀忠总是不能放下对她的宠爱,也可以说,我是他的专宠,就这种情形,他如何有更多的儿女?此事我说过太多太多次了,他都不以为然,今天她借这个特殊的机会说出来,让他明白她对此事的重视程度。当然,其中也有更多的隐情。若是常怀忠依然一味的专宠我,那些女子永远不会放过她,也只有常怀忠的心不在她身上,她们才不至于这样恨她,她的儿女也多一份安全。此话,冷凝竹是永远不能对常怀忠出口的,但她好想他能够明白。
常怀忠不语,冷凝竹感觉到他手里渐生的凉意,暗自心惊。许久,他从冷凝竹身边离开,坐回原来的位置。冷凝竹的反应,令常怀忠心头更加沉重。
看他如此,冷凝竹知道他是在想她的话,心底里是激烈的争夺,希望他有更多的时间思考,冷凝竹又说道:“王爷,你累么?千凝真的累了,想要歇息。且今晚……千凝想要一个人歇息,静静地想想该怎样处理这件事情了。”
常怀忠无法在如此窒息的气氛下和冷凝竹说出什么,她说出这样的话也合乎他的意思。起身,说道:“千凝,既是如此,你歇息吧。本王也去歇息,就不在你这里了,本王也需要好好想想。”
冷凝竹立刻点头:“好,王爷,让我们各自都好好想想。”
常怀忠没有过多的逗留,说走就走了,这是冷凝竹到王府以后,他第一次这般利落地离开她的身边,没有拥抱,没有轻吻,没有笑意,连回头看她一眼都没有……冷凝竹知道常怀忠不是将对她的感情转移,而是心中多了太多的悲伤难过……
冷凝竹茫然地坐在那里,许久都没有动,连想要想点什么都觉得模糊。岳宇涵和常怀忠谈了一些什么她不知道,反正有一点她可以确定,岳宇涵将郭夫人院子里的这两个奴才带回来,给了常怀忠极大的打击;还有上次郭夫人用绿叶作为幌子骗了常怀忠,这一切,在他心里都是轩然大波;还有她,她所说的这些话,不是对他刻意的伤害,而是至情至真的真言,但这些平时说出他满不在乎的语言,在这个特殊的时刻里说出来,在他心里又岂能不是涛涛巨浪?
旁人怎样冷凝竹无法去管,难道她能够管得了自己不去说那些言语么?她反倒而觉得此时和他说这些正是时机,此时说才能够真正引起他的重视,哪怕他难过一点,却是会在心里引起更为深刻的重视。冷凝竹是全心全意为他好,哪怕他心里不舒服,也知道她是真正的为他着想……
心里又是胡乱的念头,千头万绪……
又想到柴房的郭夫人,看起来常怀忠已经生气到对她毫无留恋,要她去死是必然。死……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具冰冷的死体,哪怕他十恶不赦死有余辜,可心里想着还是害怕,冷凝竹越想越怕,毛骨悚然,被恐惧吞噬着,冷凝竹眼前出现狰狞的死体,由不得惊呼一声,大喊念真。
“小姐--”她的喊声落地,念真就一下子冲进来,跑到冷凝竹面前,惊慌地问,“小姐,你怎么了?”
冷凝竹一把抓住念真的手,感觉到她的身体还在瑟瑟发抖。此时淑晴也跑进来了:“夫人,发生什么事情了?”
看她们两个一脸的惶惑,冷凝竹才知道是她神经过敏,有了她们,她的恐惧感也慢慢消失,却依然是心有余悸,冷凝竹说道:“我怕……怕有人死亡。”
念真忙用一只手轻轻在冷凝竹后背拍打:“小姐,是你多想了,哪里会有人死亡呢?没有。”
淑晴也忙说:“夫人,那里都好好的,没有人死去,夫人不必害怕。”
冷凝竹难过着:“这一刻是没有,下一刻呢?你们敢保证下一刻没有死亡么?”
淑晴忙解释:“夫人,莫要这样想呀。生老病死本来就是自然发生的,我们要正视这个呀,是不停地有人死去,可也是不停地在有孩子出生呀。若是人只生不死,会是什么状况?夫人一贯是什么都懂得,这个自然也明白。”
冷凝竹不住地点头:“我明白,可我说的是非正常的死亡,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不该死亡的人要死亡呢?”
念真制止冷凝竹的胡思乱想:“小姐,那些与你有关么?怎么不该想的你都要去想了。世界上的事情太多太复杂,我们又怎么能够弄得清楚,管得了那么多。你是不是累了,该歇息了。”
冷凝竹的确很累,可她害怕她躺下去后是胡思乱想和恐惧,她说道:“你们陪我说会儿话吧。”
“好,念真陪着小姐。”念真用极其温柔的声音说道。
淑晴为冷凝竹沏了一盏安神茶,冷凝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让滚热的茶水顺喉而下,特别的舒适,一盏茶喝完,她也渐渐平静。将茶盏放下,觉得她的心态也趋于正常。冷凝竹说道:“我的话,不是危言耸听,而是真的。今日,萧义兄来王府,带来了两个人,他们是我们王府的奴才,准确一点说,是郭夫人院子里的奴才,他们两个就是在秋千架上割绳索害我坠落秋千的人……”
冷凝竹说得很慢,念真早已经知道,因此神色平静,而淑晴却是万分惊讶:“当然,他们是受人指使,这个指使他们的人,是--郭夫人。”
冷凝竹又说下去:“你们两个都知道,那次是郭夫人说她找出了害我的凶手--绿叶,绿叶又畏罪自杀的。如今,才知道,郭夫人是拿绿叶作为她的掩护,让绿叶为她做了替死鬼。”
淑晴惊异不定地看向念真,冷凝竹知道,任凭是谁得知事情的真相,都觉得难以接受。就连她,又何尝不是难以接受?
冷凝竹继续说下去:“郭夫人害我也就罢了,我虽然着了她的道儿,受尽了折磨却没有死。我没有死,她也罪不至死。可是,她又把绿叶害死……害人致死,一命还一命,这是不容讨价还价的吧。我们大威国的法律,也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的,没有害死人不偿命的规矩。因此,郭夫人应该用她的生命作为偿还,我说的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