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衢不想修炼,他只想像他爸爸一样,采药务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但是他爸爸不这么想。他爸爸人称王老蔫,是松阳镇一带出名的老实人,成天驼着背,见人总是带着笑脸,嘴里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王老蔫三十多岁从外地来松阳镇落户,娶了媳妇,生出天衢,转眼他已年近五十,天衢也已十四岁。这些年来,王老蔫每天逼着天衢修炼,很少让天衢做活。在他看来,只有修炼,才能有出息。
现实是残酷的,眼看着同龄小伙伴们一个个都已觉醒了气脉,甚至有些已达到气脉六级,天衢的气脉却始终没有动静,镇上人们已经把天衢当做是修炼的笑话,天衢成了人们公认的废柴。王老蔫有些郁闷,但并没有丧失信心,他想,有可能儿子是大器晚成,现在只是时候未到而已。
这天,他把天衢叫来,端着一碗血红色的液体道:“天衢,喝了。”
天衢皱着眉头:“又要喝呀!”天衢知道,这红色液体是家中所饲养血貂的鲜血,王老蔫说,喝了之后能激发气脉,所以最近两年里,几乎每个月都让他喝一碗。那鲜血又苦又腥,还有一股浓浓的药味,天衢捏着鼻子喝了下去,口中说道:“听说人家修炼都是要炼化灵石的,老爸你怎么总让我喝这貂血呢?”
王老蔫道:“激发气脉,貂血比灵石好。”
王老蔫的老婆王陈氏在一旁挑拣着药草,听了王老蔫的话,口中埋怨道:“这些药草拿到镇上去卖,怎么也能换回点钱吧。你可好,全都喂给那血貂了。”
王老蔫道:“血貂吃药草,血好,孩子喝了修炼好。”
不说还好,一提修炼,王陈氏顿时唠叨开了:“修炼修炼,整天的修炼,喝了两年的貂血,怎么就没有气脉呢?你看镇上李家的李桐,十二岁就气脉六级,进了古石宗。”
“咳,不跟李家比,李家有钱,有资源。再说,孩子也在努力。”王老蔫觉得老婆一说话就像是炸药,想要缓和一下。
“你就会找借口。”王陈氏的气更大了,“李家有钱,那你再看看石牯,不是也已经气脉三级了。”
天衢低着头站在那里,没有说话。他也不清楚为什么别人修炼一年就能觉醒气脉,而自己修炼五年了,气脉却是不见任何动静。也许,真的如人家所说,自己就是一个废柴?!
王老蔫说:“行了,这么说,没有用。”
“没有用,什么有用?你折腾这么些年,不还是这样,当初你还说什么让人算命,儿子能成为古石宗内门弟子,结果不还是跟你一样,要我看,就老老实实种地得了。”说完,王陈氏扭头进了里屋,身后的门狠狠关上。
王老蔫皱了皱眉头,对天衢道:“我们去镇上,找胡师。”
修炼是一般百姓人家摆脱贫困的最好途径。通常孩子九岁后就开始正式的修炼,修炼一年左右,就会有气脉觉醒。气脉等级越高,意味着越有修炼前途。运气好的,还能进入古石宗。古石宗是九华域内的大宗派,门人弟子有上千人,实力强大,修炼资源丰富。进入到古石宗是这一带百姓磕头期盼的好事。眼看着一年一度古石宗招收弟子的时间就要到了,年纪在十二岁到十四岁的都可以报名,天衢已经报名两次,就要年满十四岁,再不被古石宗招收进去,以后就没有机会了。这种状况,不由得王老蔫夫妻不着急。
松阳镇离他们住的小王庄约二十里地,王老蔫带上两株药草,与天衢边走边聊。
“天衢,古石宗要招弟子了。”
“哦。”
“进古石宗,有修炼资源,能成为武卒、武师,让人瞩目。”
“噢。”
“你看李桐,去年进古石宗,家里多荣耀!”
“是吗?”
“你想进古石宗吗?”
“还行吧。”
王老蔫自己本来就不爱说话,他发现儿子似乎比他还要话少,他感觉天衢这两年变得越来越沉默,很少再能看见儿时那种欢快高兴的状态了。
他们要找的胡师叫胡刚,是这一带的修炼老师,武师级别,气脉已达二十三级,在松阳镇上开了家胡氏脉坊,专门指导少年弟子修炼。
王老蔫爷俩个闷头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到了镇上,径直来到胡氏脉坊。
胡刚是个留着小胡子的精瘦中年人,此时正在院中指导三个与天衢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修炼,见王老蔫带天衢进来,他对那几个少年道:“你们先自己练练。”便招呼王老蔫进入屋内。
那三个少年与天衢是认识的,其中一个胖胖的高个少年便说:“天衢,我们来对战,赢的是天神,输了的就当血魔。”
“好呀,好呀!”另两个少年齐声响应。
高个少年便来到天衢面前,挽起袖子道:“来呀!”
天衢急忙摇手后退:“石牯,我不想和你打。”
“来吧你,”那石牯一近身,迎面就是一拳。
天衢躲避不及,正被打中脸上,脚下一个趔趄,被石牯一脚踹得倒在地上。
“呕……,石牯真棒,天衢真没用。”另两个少年起哄道。
天衢坐在地上,摸着被打肿的脸颊,心中有些委屈。
石牯道:“现在,我就是乌邑,你就是血魔。”
另两个少年一个道:“好,我是封闰。”另一个道:“那我就是蒲郁。”
乌邑、封闰、蒲郁都是民间传说能斩妖除魔的天神,血魔则是四处作恶的魔鬼。
石牯道:“天神降服了血魔,血魔要对天神跪拜。”
见天衢拧着不动,另两个少年过来使劲按着天衢跪下,道,“快跪拜磕头!”
屋内,王老蔫把两株药草交给胡刚,听到院中孩子们打闹,两人便向外张望。胡刚看得饶有兴致,王老蔫想出来制止,最后还是忍住了。
天衢使劲挺着腰不低头,石牯道:“嚯,你个窝囊废还来劲了。”上前用力把天衢的脑袋按下去,嘴里叫着:“一叩头、二叩头、三叩头。”
天衢心中屈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石牯又道:“胡师说了,有实力的就是爷爷,我把你打败了,你快叫爷爷。”
“天衢,”王老蔫忍不住走了出来,石牯和那两个少年见了,悻悻的把手放开。
王老蔫带天衢进入屋内,胡刚正坐在一张大桌子旁,王老蔫送的那两株药草就摆在桌子上,桌子上堆放着一些瓶瓶罐罐,还有匕首、飞镖一类的物品,想必这些都是别人找他指导修炼所缴纳的费用。此时,胡刚正往右手中指上戴着一个指环。
见天衢进来,胡刚道:“过来,我看看你的气脉。”他把手搭在天衢腕脉上,中指上那指环有一道尖刺向上凸起,让人触目惊心。
见天衢盯着指环的尖刺看,胡刚道:“这叫指环刺,对战时是个霸道的小家伙。”说着,他摘下那指环刺递给天衢。
天衢接过来戴上,感受着中指传来的阵阵凉意,他不禁看了一眼院子中的石牯。
胡刚呵呵笑道:“有了它,就没人敢欺负你了。怎么样,想要的话,便宜给你,五块灵石。”
王老蔫赶忙让天衢把指环刺还给胡刚,道:“呵呵,我们哪有灵石。”
胡刚道:“很简单啊,去小青莽,采几株苜蓿兰馨就够了。”
“大凶之地,嘿嘿。”王老蔫陪着笑,又小心的问道:“胡师,他气脉怎样?”
胡刚轻蔑的“嗤”了一声,道:“你说能怎样,跟你说过几次了,这小子根本就不是修炼的料!”
告别胡刚,出了胡氏脉坊,天衢对王老蔫说:“爸,我不想修炼了。”
“什么?”王老蔫有些火了:“不修炼,想干什么?当一辈子窝囊废?刚才,石牯欺负你,就是你没本事,没本事,就遭人欺。”
天衢满心委屈,心想:修炼,就是因为修炼才导致的人家瞧不起。
见天衢没说话,王老蔫又道:“过半个月,古石宗来招弟子,你这些天要好好修炼,修炼好,看谁敢瞧不起你。”
回到家中,天色已黑。
王陈氏问起去镇上的情况,王老蔫没好气的道:“别烦了!”
王陈氏料知没有什么好结果,愤愤不平的道:“嫌我烦了,我还嫌你烦呢,在外面一点本事没有,回家来耍什么威风!”
王老蔫心中郁闷,不想听她唠叨,皱着眉头出了小屋。
王陈氏正要发作,却看见天衢脸上的淤青,急忙过来问道:“天衢,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
天衢不耐烦的道:“妈,你就别管了。”转身也出了小屋。
天衢来到屋后的池塘边。月光洒落下来,映照得一池塘水波光粼粼。池塘边有一颗灵青树,灵青树有一种奇异的气味,每次来到树前天衢都会觉得神清气爽。
在灵青树下,天衢开始修炼起那些六度基功法:扎马步、左侧弓、右侧弓、前侧弓、后侧弓以及步天……
修炼了一阵儿,觉得十分乏味,不禁自语道:“为什么非得要修炼呢?我现在挺好,这样修炼又有什么意义?修炼修炼,和人打打杀杀的,我一点都不喜欢。”
正在郁闷,忽听王老蔫叫道:“天衢,快来!”天衢知道有事,急忙跑回屋子,却见王老蔫满脸喜色,两手正抓着一条尺多长张牙舞爪的长虫。
天衢吓了一跳,问道:“爸,你怎么抓了条蛇?”
王老蔫道:“不是蛇,是血蛭。”
“血蛭?”天衢一脸的疑惑。
“快,让血蛭吸,血脉就通畅了。”王老蔫道。
“什么?你想让这恐怖的长虫来咬我?”天衢打了个寒颤,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去。不料,王陈氏却出现在身后:“天衢,听话,这血蛭是你爸好不容易找到的。”
天衢无奈之下,伸出手臂,却把头扭了过去,不敢看那恐怖的血蛭。
忽然感觉手臂一疼,似是被咬了一口。他本能的就要把胳膊抽回来,却被王陈氏死死抓住,不能动弹。他“啊”的一下痛叫出声,耳中听王陈氏说道:“别那么没出息!”于是,他只好把嘴闭上,嘹亮的“啊”声变成了低沉的“呜”声。
胳膊痛了一下之后,一阵酥麻,接着又有点清凉的感觉,他正想着看来也没有那么恐怖时,胳膊的另一处又被咬了一口,他不由自主“啊”的又叫了出来,在王陈氏的冷哼声中,嘹亮的“啊”声再次变成了低沉的“呜”声。
如此这般,被咬了二十几下之后,那血蛭浑身变得紫黑,死了。
天衢满身是汗,虚脱般的倒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