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讯,东海传来急讯!樊家船队一日之间全军覆没,全军覆没!”
樊倚轮一直都自以为自己脑子转得很快,可在那一瞬间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脑子转不起来,好像有什么污秽卡住了他脑子里的齿轮。
樊家船队?哪个樊家船队?迪瓦特还有哪个家族姓樊的?好像没有吧。樊倚轮感觉自己的脑子转不过来,他不觉得那个全军覆没的樊家船队会是他老爸的船队。有谁能够威胁到世界首富樊鸣堂的船队?更加不可能有人可以让樊鸣堂船队全军覆没!
可是,真的就只有一个樊家船队啊。
樊倚轮感觉自己的脑子里糊进了一团浆糊,那浆糊粘稠阻滞,让他思路阻塞,令他窒息。前一刻,他还正在张着口想要向布鲁诺询问某些问题。下一刻,耳边传来的轰击让他动弹不得。
那一句话对于大厅里的人来说一样也像是一场震撼无比的核爆。因为不仅仅是樊倚轮那样想,所有人都觉得这个世界没有人可以威胁得到樊鸣堂,更加不可能毁灭他。大厅里人声沸沸扬扬,所有人都围绕这突然出现的、真假难辨的消息议论纷纷。
樊倚轮觉得自己头脑一片空白,他突然就忘记了前一刻他想要提问的那个很重要的问题。
“看来是出事了。”樊倚轮转过头去,发现布鲁诺已经坐直身子,满脸认真,眼神严肃。
樊倚轮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还没有接受这个事实。
“不可能,没人威胁得了我爸,更加不可能......”
“对啊,既然这样,有谁敢造樊家的谣?”布鲁诺一把打断樊倚轮。
樊倚轮一惊,布鲁诺说的没错。没有人敢造樊家的谣,除非有人活腻了。
大厅里的所有人都把眼光投向这里,那些眼光里夹杂着各种各样的味道。樊倚轮陷在那些目光里第一次感到了彷徨,在这些如炬般的目光前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像只聚光灯下的小老鼠。
他突然就想起了白天的那场梦。那张父子拥抱的画面一下子就跳了出来,覆盖了眼前的所有。随后,那对父子的身后光点骤现,光点迅速扩大吞没那两道人影,直至霸占他的眼眶。这几帧画面频繁地在樊倚轮的眼前快进快退。樊倚轮看着那抹白光像潮水一样褪去又像海浪一样涌来,惊出一身冷汗。
这场一直安恬了十几年的梦突然荡起涟漪,的确是为了向他叙说某个未来。但它可不是想要告诉樊倚轮什么好消息......
“我要回去。”樊倚轮猛地站起来,往大厅走去,“出了这样的事,我怕府里会出什么乱子。”
“等等,”布鲁诺急步跟上,拉住樊倚轮,“我也去。”
这时人群里突然又传来骚动,他们扭头看向骚动来源,却在大厅门口看见了樊家管家。
“少爷......少爷啊,大事不好啦,府上全乱啦,全乱啦,下人们全都慌忙出走啦少爷......”那个管家涕泪飞零地向着樊倚轮奔过来,声音要多凄凉就有多凄凉。
樊倚轮心里顿时一沉,果然,府上已经出乱子了。看着管家福伯奔走带泪的样子燓倚轮也觉得心里一酸,赶忙迎上去。
“福伯......”
在两人即将碰触到一起时,布鲁诺却是一下跳到两人之间,单掌甩出,震在即将扑上来的福伯胸前。在福伯趔趔趄趄后退时,布鲁诺又接着猛地虎跳贴身,将福伯擒拿在地。
所有人惊呼。这一切发生地太突然,根本没有人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师,你干什么!”樊倚轮一惊,还保留着想要迎上去扶住福伯的姿势。
“哈哈哈,这点小把戏想骗过我......”布鲁诺没有回答樊倚轮,而是发出嘲笑般的大笑,而下一秒眼神却变得阴冷凶狠,揪起福伯的衣领盯着他的眼睛,“还想在我面前杀樊倚轮?”
“杀......我?”樊倚轮忽然不理解这番话,看看被摁在地上的福伯又看看摁着人的布鲁诺。
布鲁诺手下随意一摸,从福伯的手袖里摸出一把亮着寒光的尖刀,拎着它在空气中晃了晃。
“鬼咧他是福伯,他是福伯我现在就把这把刀吞下去。”布鲁诺不屑地说,抓着地上的那个福伯的脸用力一掀,一张肉色的假脸皮就这样被撕扯下来,“我跟福伯认识了十几年了,你来骗我......”
布鲁诺站起来,狠狠甩出一脚。地上的假扮福伯的刺客被踢飞,直直撞在石柱上晕了过去。
在场所有人看着这一幕愕然,大厅里一时间静悄悄的。
“哇,噻。”樊倚轮眨眨眼,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老师......您还会体术啊。”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吧。”布鲁诺回头,对樊倚轮的关注点很是无语。
“哦......哦哦哦,我都都都看明白了,这个是刺客,没错,是刺客。倒是老师您,我还以为您是个技术宅。”樊倚轮有些结巴。
布鲁诺感到脸上的肉微微有些抽筋,你这孩子有毒啊,你爹现在生死未卜啊你在瞎关注些什么啊......
布鲁诺扭头看着人群里好几个蠢蠢欲动的人,轻轻摇头,叹了一口气。
“果然,樊家一出事,迪瓦特内必定会有人按捺不住。”
迪瓦特帝国就像一潭表面平静而底下暗流狂涌的湖水,一旦那个可以镇压得住他们的威胁不复存在,这湖水下的怪物必定会疯狂翻腾起浪。
布鲁诺后退几步到樊倚轮的身旁,轻声说:“都看到了吧,那几个人。”
“嗯,都看到了。”樊倚轮环视一圈,“......诶老师你做什么?”
布鲁诺说着话,手上却是快速地飞舞起来。一些不知从哪里出现的机械零件正在他手上组合起来,慢慢地向着某件武器成型。
这种正规的大会,当然是不会允许人员携带武器。既然不允许携带武器,那就携带武器零件吧。
樊倚轮吃惊地看着老师的动作。当然,他并不是对老师的组建速度而感到震惊。布鲁诺是谁,布鲁诺可是他的老师!布鲁诺可是他爸的挚友!一个作为殷都奇才的老师,一个作为世界首富的挚友,又怎么可能是个凡人?
樊倚轮只是非常吃惊地看着布鲁诺从帽檐、衣袖扣子、皮带扣子等各种神奇的地方掏出武器零件。那全是一些记忆金属,或弯着藏在衣袖扣子里面,或折叠着藏在皮带扣夹层。
一眨眼,布鲁诺就塞给樊倚轮一把袖珍手枪。
“电击枪来的,拿着预防万一。很早就对这种情况有预防了,只是小时候让你学体术你硬是不肯。”布鲁诺低声说,“不然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樊倚轮低头呆呆地看着手里的袖珍电击枪,精神有些恍惚。没有错呢,原来自己一直都在父亲和老师的保护圈内。感觉好安全啊,处于这种保护中,仿佛这世上一切的伤害都无法碰触到他。
“别想太多,我和你父亲不可能永远都保护得了你。”布鲁诺轻轻碰了碰樊倚轮的手肘,让他回神,“无论我们多么爱你,总会有什么意外来阻碍我们,就像现在这样,你的父亲生死未卜,而我们现在也陷入危险之中。”
“看吧,你总是仗着父亲的保护,无视你遇到的一切威胁,在你父亲的保护圈崩溃之后,你就得自己一个人扛起你之前犯下的所有过错。哎呀,这么多刺客我们怎么跑得了......”布鲁诺吸吸鼻子假装委屈。
“啊呀,鬼叫你之前有恃无恐啊,你几乎得罪了整个迪瓦特贵族阶层啊......”布鲁诺慢慢摆起架势。骚动的人群里,那些隐藏着的刺客全都慢慢走了出来,他们或是假扮侍者,或是假扮贵族,或是假扮参赛人员。樊倚轮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人在今晚想要拿他的人头。
既然有埋伏,也就证明他们早就知道了消息,那为什么他们之前不动手呢。
“这叫留二手,他们的第一方案是假扮福伯来刺杀你,免得舆论缠身。既然假扮福伯刺杀方案失败了,那他们就只好扯开假面来实行第二方案啦......”布鲁诺说,“但如果他们以为这样简单就可以拿我学生的人头,那就错啦。”
“樊鸣堂那家伙走的时候,可是有叫我好好看住你啊!”布鲁诺低喝。
樊倚轮呆呆地看着他的老师,看着那个一直被他以为只是个技术宅的家伙摆起了武功架势,看着他嘴上那两拨显得生气勃勃的小白胡子。突然阳台外窜进来一阵风,将布鲁诺的长袍微微鼓起,令布鲁诺俨然一副格斗宗师的模样。这一瞬间樊倚轮觉得他的老师无比的拉风,帅到天崩地裂没朋友的那种。
“不对啊,这么帅怎么可能我没有师母......”樊倚轮突然想起这么拉风的一个人居然单身了几十年,暗暗吐槽。
“你走阳台那,跳下去,这大门没法走。”布鲁诺说。
“哦,好的......”樊倚轮你认真地听着,认真地点头,片刻后然后猛地反应过来,“跳下去?你有病啊,这是顶楼啊,我又不是你我不会轻功啊。”
“我让你跳你就跳,哪那么多叽叽歪歪!”布鲁诺大喝着转过身来,揪住樊倚轮的衣领,像拎小鸡一样轻松将樊倚轮扔飞出去。
樊倚轮感觉自己轻飘飘地就被甩飞起来,越过阳台栏杆,向楼下坠去。临坠落前,他听见大厅传来布鲁诺的呼喊,那呼喊直直地穿透他耳膜,简直把在他耳边自下而上呼啸的风给逼走。
“楼下会有人接住你,别担心你的樊府,我保证那里整整齐齐呢!”
“也别担心我......”大厅里的布鲁诺看着被甩飞下去的樊倚轮,轻轻地说着这真正的最后的那句话。
布鲁诺撅撅嘴苦笑,然后回头看向那些没有反应过来的刺客们,说:“懵逼吧?没想到吧?还有,告诉你们,大概你们埋伏在下面的人马应该也挂得七七八八了。”
刺客们发现任务眼见着就要失败了,顿时怒不可遏,当下就是身形一动,朝着布鲁诺冲过来。
布鲁诺倒是完全不在意,慢慢摘下眼镜,轻轻放回口袋,对着那些刺客耸耸肩道:“嘿,还来劲儿啦?你们这帮兔崽子,我当年在金十字联邦横行霸道的时候你们还没出生呢。”
“哎哟,可怜我这把老骨头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