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娥张牙舞爪的样子吓坏了刚才插嘴的花妮，她把身形躲在赵天的身后，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小脑袋顶在赵天后背上，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鸡仔浑身瑟瑟发抖。
赵天回过味来，看着眼前的李秀娥有些好笑。明明挺好看的丫头，非要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结果画虎不成反成猫，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坏人的样子。
赵天拉出身后的花妮，一副我给你做主的姿态道“花妮别怕，这只老虎不吃人。”
“你说谁老虎呢，你才是老虎呢，哎呀，这小妹妹谁家的啊，长得真好看。”李秀娥听到赵天用话损她，就奋力反驳道。话说道一半的时候，看到赵天身后的花妮，犹如见到一个好玩的玩具，蹭的一下就窜到花妮跟前上下打量着她。
赵天一下把花妮拽到身旁，远离李秀娥这只大魔王，没好气的道“你干啥，别把人家吓坏了。这是俺家邻居杨婶家的闺女。”
“喔，原来是杨寡.....”李秀娥本想说是杨寡妇家的，突然看到赵天向她瞪眼睛，急忙又把话收回来说道“原来是杨婶家的啊，长得真好看，都快比上我了。”
赵天无奈的翻了翻眼睛，李大小姐还能要点脸不？虽然你长得很好看的说，但也不能这么高调吧。
“花妮是吧，你叫我声漂亮姐姐，我这好吃的就给你，好不好。”李秀娥从兜里掏出一块点心来，对着花妮诱惑道。
李秀娥有自己的小灶吃，点心对她来说只是平常的零食，但对花妮，从未吃过点心的她简直是致命的诱惑。
结果，花妮在点心这个糖衣炮弹下没有丝毫抵抗之力，马上很没原则的投降了。
“漂亮姐姐”花妮盯着李秀娥手中的点心，流着口水道。
“哎，再叫一句，还有很多。”李秀娥听后心花怒放，变魔术一样又掏出一块点心来。
“漂亮姐姐”
“哈哈，来，都给你，走，跟姐姐去玩，不理这个大坏蛋。”李秀娥开心极了，拉着花妮的小手跑到一边玩去了，临走前还不忘给赵天扣个帽子。
“坏蛋哥哥”花妮手里拿着点心，跟在李秀娥身后，很有眼色的补上一刀。
赵天听到这姐俩一人一句的小坏话，心中即为李秀娥教坏小孩子而生气，又为花妮这个小叛徒这么没原则而恼怒。
“有啥了不起的，不就几块破点心吗？你给我两块我都不吃。”赵天看着姐俩远去，嘴中却不争气的吞了吞唾沫。
而另一边，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大秤前还零星的站着几个人等待交租或还帐，其中就包括杨寡妇。今天李老抠很大方，在秤前挂起两盏大灯笼，婴儿臂粗的蜡烛绽放出的烛光，透过篾纸，在这夜色中显得格外耀眼明亮。
杨寡妇躲在离灯笼稍远的地方，怕得就是那村中的人对她的出现又说些不好听的话。但即使是这样，那其余等待交租的人还是不时的指着她的方向指指点点，不时还传来男人粗鲁的笑声和女人悄然议论声。
杨寡妇婀娜的身影随着灯笼的摆动而为之晃动，在夜色中显得有些萧瑟，就像一朵没有树的保护而被抛弃的树叶，在夜空中飘零。
杨寡妇低着头，手攥着衣角，不时抬头看看花妮所在的方向，又不时看看前面交租的人，她的眼睛时而明亮，时而暗涩，是惦记花妮的安全，还是羡慕有男人的家庭？没有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时间真是难熬啊，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前面的人终于都走了，这李家大门前只剩下了杨寡妇一个人。
“杨淑云”李猛破锣般的嗓子响起，经过这一天的点名，报数，不是破锣嗓子也快喊成破锣了。
杨寡妇依然低着头，没有答应，也没有抬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李猛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小寡妇，这是咋啦，没听见咋滴。他清了清嗓子“杨淑云，杨寡妇，到前面来量秤啦。”
头一句杨淑云响起，杨寡妇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当李猛再喊出杨寡妇这三个字的时候，杨寡妇仿佛被突然惊醒一样，猛然抬头答应着“俺在呢，俺在呢？”
“杨淑云？”杨寡妇心中苦笑一下，这个名字如果李猛不提，自己似乎都忘记了我还有个名字叫杨淑云。自从出嫁到这里，别人称呼自己好像都是杨寡妇，杨寡妇的，难道自己一辈子就顶着这个寡妇的名头过吗？
李老抠看着自己面前有些发呆的女人，心思不动是假话，谁眼前站个漂亮女人不多看两眼？
但李老抠还真就是多看了那么两眼，就重新低下头看着帐本道“杨淑云，欠高粱米五十斤，应归还六十斤。杨寡妇，这数字有错吗？”
“李老爷，没错。”杨寡妇开始听到李老抠称呼自己杨淑云，心中突然一喜，但听到后面叫她杨寡妇，她惊喜的眼神又暗了下来，重新把抬起的头埋在胸前，低声回道。
“李猛，上秤。”
“好咧，杨寡妇袋中高粱米成色新，无杂质，重五十六斤，少四斤。”李猛看着秤上的重量熟练地的报着数。
“杨寡妇，你看，少这四斤？”李老抠看着眼前这娇滴滴的美人，心中却没有怜惜的说道。
“李老爷，俺这就回家取”杨寡妇依然低着头，声音有些惶恐的回答道。
“嗯，好，时候不早了，快去快回”李老抠并不是没有怜香惜玉之心，只不过，在他眼中粮食比美人重要的多。再说，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爹，爹，你看我和大黄找到了啥？”李老抠的话还未说完，只见李秀娥怀里捧着一个东西屁颠屁颠向这边跑来，身后还跟着大黄和一个李老抠没见过的小丫头。
“哎，闺女，爹看看捡到啥宝贝？”李老抠笑呵呵的站起来迎道。
“娘，我和漂亮姐姐捡到一个大宝贝。”花妮也邀功似得向杨寡妇显摆着。
杨寡妇掸了掸花妮身上的土，也好奇的看着李秀娥怀里究竟是什么东西让花妮说成宝贝。
李老抠从李秀娥怀里把那宝贝拎在手里，举在眼前，原本笑呵呵的模样突然变得有些尴尬起来。这哪是什么宝贝啊，这不是秤砣吗？只不过比李猛那边的秤砣大了一号而已。
“爹，我看这个铁疙瘩和咱家秤上的那个差不多啊，不过比那个好像大点。爹，我给你捡个秤砣，我厉害不？”李秀娥昂着小脸等待着李老抠的夸奖。
李老抠看着闺女邀功的样子，嘴角一抽，皮笑肉不笑道“闺女，从哪捡的啊，这么厉害。”
“是我先看到的，就在那边大树下面，伯伯。”花妮看到有人夸奖李秀娥，不甘示弱的跳出来也要分一份功劳。
“花妮，别乱说话”杨寡妇不知道花妮说得对不对，但跟这些大户人家还是说话谨慎一些好，她急忙拉了拉花妮不让她再说话。
“本来就是我先看到的吗？呜呜”花妮有些委屈，没有人夸她不说，娘还不让她说话。
赵天闲着无聊正在一边看李猛量秤呢，听到这边动静也欠欠地跑过来。他看到李老抠手里的铁疙瘩，惊讶的说道“这不是秤砣吗？比李猛叔那个大点，李老爷你家不是用两秤砣吧？”
要不是说实话的孩子没人喜欢呢，李老抠冲赵天一瞪眼喝道“一边玩去，别乱说话。”
赵天撇撇嘴，找花妮玩去了。
赵天这么一说，杨寡妇似乎有些想到什么是的，但具体是什么，她也没想出来。她虽然有点懦弱，但不代表她笨。
李老抠脸色变幻了一会，看到还昂头等待夸奖的闺女，委屈哭闹的花妮，在加上一脸沉思的杨寡妇，他干笑道“好，不错，我说怎么丢了个秤砣呢，正愁找不到。还是我闺女厉害，还有这个......”
李老抠不知道花妮叫啥，他看了看李秀娥。李秀娥听到老爹夸奖，鼻涕泡都要出来了，赶忙回答道“杨婶家的闺女，花妮。”
“呃，对，还有花妮，都很厉害。”反正夸人不要钱，李老抠张嘴就来。
李秀娥听到老爹夸奖，开心的像只兔子一样蹦着欢呼起来。花妮看到漂亮姐姐开心，她也便开心的随着李秀娥一起蹦蹦跳跳。
杨寡妇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她也不再想了，还是赶快回家取粮食把债还上是最主要的。
“李老爷，还差四斤粮对吧，，我这就回家取粮，花妮先在您这呆会。”
李老抠正要点头答应，便又听到他不愿意听到的那个声音传入耳中。
“李老爷，秤砣还是花妮先找到的，她家欠的四斤粮就免了吧。”赵天心多机灵啊，他看到李老抠手里的秤砣肯定是原来的秤砣，因为自己家也有一个，和这个差不多大，比李猛那个大一些。这李老抠用两个秤砣量秤，不知道耍什么鬼主意呢。
“就是，爹，给杨婶家免了吧，咱家也不差那点粮食。”李秀娥很有败家的潜质，根本不体会他爹内心的想法。
李老抠气得胡子都快吹起来了，赵天那个臭小子也就算了，自己亲闺女还胳膊肘向外拐，到底是不是自己亲闺女啊。
“这个，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免了不太好吧。”李老抠矜持了一下，随后慢慢说道。
“婶，要不让李老爷用他手里的秤砣再量一遍吧，也许李猛叔量错了呢？”赵天这个李老抠眼中的小恶魔又突放一支冷箭。
“咳咳，但凡事有例外吗，杨寡妇你一个妇道人家带个孩子也是不容易。罢了，罢了，老爷我就做做好事，免了吧。”李老抠已被赵天的话挤到一个退无可退的地步，不得已只好咬着牙免了这四斤粮食。
“啊？谢谢，谢谢李老爷，花妮，还不给李老爷磕头。”四斤粮食虽然不多，但在杨寡妇心中的份量也不少，她听到免了这四斤粮，份外惊喜，连忙让花妮给李老抠磕头。如果磕一次头可以免四斤粮，她宁可跪地上磕一万个。
在吃饱饭与尊严之间，尊严算得了什么。
李老抠笑呵呵地笑纳了花妮这个磕头，他的眼睛犹如带着电光一般寻找赵天的身影，却发现赵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掉了。
在杨寡妇千恩万谢的声音中，李老抠把手中秤砣随手一扔，拉着李秀娥的手语重心长道“闺女啊，以后离赵天远点。”
“为啥，爹？”李秀娥不明白。
“不为啥，就是离他远点，这小子就是个坏蛋。”
“爹，你咋知道他是坏蛋呢？”
“喔，看来你也知道他是坏蛋，那以后就别和他玩。”
“可是，爹，我好像就喜欢和坏蛋一起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