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爹爹一身戎装地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惊讶极了。
何玉锦被银月搀着,一步一步走近爹爹,看着他清瘦的面旁,花白的头发,不由湿了眼眶,
“爹,你这是做什么?”尽管她心中已猜得八八九九,可是她仍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何怀绪抹了把老泪,握着女儿的双手哽咽道,
“难道你不知道吗?皇上要御驾亲征,要爹陪同出征。”
何玉锦的脑袋嗡的一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爹,您没跟我开玩笑吧,为什么皇上没跟我说起?您一定是弄错了。”这突然而来的消息好似当头一棒,打碎了她所有美好的幻想与满满的幸福。“皇儿,我们的皇儿还未出生呢,他怎么可以走,怎么可以,”她抚着自己的隆起的肚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爹,您帮帮女儿,救救女儿,您与张叔父不是还有一半儿的符吗?你们可以阻止皇上御驾亲征,或者,或者您求皇上让您与张叔父代皇上去征战。我不能让我的皇儿一出生就看不到父皇......”她苦苦哀求着。
见女儿如此,何怀绪实在于心不忍。而且,他觉得皇上此次突然远征实有不妥,太过于冲动。
若是能规劝皇上打消这个念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好吧,为父试试看。”......
而此刻,赫连煜正在御书房仔仔细细地察看着北冥周边地形图,与周边国家地形图。
他欲虚幌一招,放出御驾亲征,直攻南泽都城颖都城下的假消息,让南泽皇帝把所有兵力全部集中回都城,而他则派兵直攻其离北冥最近且最富饶的城池,华城。华城离南泽都城山高水远,即便派兵增援,最短也要十天半个月。
而北冥大军则可以趁此空当,再攻与华城毗邻的铜城,铜城盛产铜矿,若是得了此城,那北冥以后的兵器就不愁原料了......
赫连煜正看着地形图,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忽听门外内侍来报,何怀绪觐见。他微垂双眸,思索了片刻,
“宣他进来。”
何怀绪一脸憔悴地走了进来,孱弱地福了福身子,
“皇上,对于此次出征,老臣有一些看法与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赫连煜蓦地抬眸,眸光犀利地看着他,
“国丈大人,您人都来了,我不让您讲,这合适吗?”
何怀绪眸光一沉,愣了片刻,继而跪倒在地,
“皇上,为了北冥江山千秋万代,也为了老臣的一点儿私心与皇后娘娘的一片深情,老臣恳求皇上让大司马与老臣代皇上亲征。老臣虽多年未上战场,但曾经也是驰骋沙场的猛将,必不会让皇上失望。”何怀绪慷慨陈词,老当益壮,让人毫无反驳的余地。
不过,他这点儿勇气倒是让他佩服。
看来,他能坐到今天这个位子,也不是白来的。
亏得先皇有远见,让他娶何女为后,不然,恐怕没人能制得住这个老狐狸。
“好,朕就依了你!着你带五万精兵,直逼南泽都城。”
何怀绪一听,五万精兵?直逼南泽都城颖都?且不说山高水远,兵疲马乏,即便是没有路途的遥远,五万精兵又如何去攻一个劲敌国的都城?这不是拿命去开玩笑吗?他眸光沉沉地看着赫连煜,他这是想找个借口除掉自己吗?哼,真够狠的。
“皇上,五万精兵,恐怕不行吧。”
“怎么?国丈大人觉得不够?咱们是主动进攻,打他个措手不及,打不赢就撤,怕什么!”赫连煜厉声道。
看来,他早就算计好了让他去送死,何怀绪抖了抖嘴角的肉,心里憋着一股子闷怒气,
“是,皇上。”......
希兰已死,新的人选暂时还没有找到。
因此北冥的情况,全然不知,尤其是高离的情况,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把他抓走的男人到底是谁,看他气宇轩昂,贵而不凡的样子,定不是普通的富家公子。手下的人个顶个儿的厉害,普通人定养不出这么高素养的人。
想来,莫不是皇亲国戚,就是封地的王爷。
楚云宵细细地琢磨着,看他的样子,似乎很喜欢婉清,婉清呢?又是不是对他有着同样的感情......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啊......”正当他想得入神时,床榻上的莫婉清忽然大叫起来。
他蓦地回头,看到她双目紧闭,满头是汗,眉心紧拧,不停地挣扎着。他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痛得紧。忙急步走过去,将她扶起,紧紧地抱在怀中,轻轻地抚着她的脊背。他知道,她嘴里一直喊着的那句话里的“你”是指他。
他也知道,他伤她有多深。
可是,大是大非面前,他只能如此。
终于,莫婉清渐渐发安静了下来,气息也逐渐平缓,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最后,目光落在了他清逸俊雅的脸上。她呆住了,目光柔柔中,泪光泛泛,瞬间红了眼眶。
“我,已经死了吗?”忽然,她情不自禁地抬起手,轻轻抚在了他的脸上。
那一刹,楚云宵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潸然落下两行清泪。
原来,原来她还一直深深地爱着他。她那刻骨的恨,完全是因为深入骨髓的爱。
可是,灭族之仇,让她无法再爱。只能等着死后,带着那深深的爱转世轮回,再续前缘。
在这种冰火两重天的煎熬里,她是如何度日如年,如何饮血泪而生,他不敢想像。
“婉清,”他轻轻捧过她的脸,深邃的眼神,似要把她嵌进眼睛里似的,怎么也看不够,“就让我们同生共死吧。”他亲亲地,亲亲地吻上了她的脸,吻上了她的唇。
热热的气息,扑打在她的脸上,他的手好暖好暖,暖得那么真实。
“不,不!”忽然,莫婉清蓦地瞪大了双眼,惊叫着推开他,“我没有死,我没有死,为什么,为什么!”激动之余,她跳下床榻,就往柱子上撞去。
“婉清,不要!”楚云宵腾空而跃,挡在了柱子前,“不要!”并一把抱紧了她。
莫婉清顿时僵住,瞳孔散大,紧紧地切着齿,突然拔下他头上的九龙戏珠金簪,狠狠地刺在了他的手背上,
“放开我。”她咬牙道。
“我不放。”楚云宵执意道。
殷红的血顺着金簪渗透他的月白色锦袍,一直沾染在她的手上,热热的,湿湿的。
“何苦呢,我们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你杀了我,杀了我吧!”良久,莫婉清低声道,“这个世上,有你,没我,既然你死不了,那就让我死吧!”说完,她倏忽拔出金簪欲刺进自己的脖子。
楚云宵一把握住她的手,双眉紧拧,他知道,此刻的她早已被仇恨魔怔。只要一看到他,昔日美好的,血腥的,残忍的事就会一一出现在她的脑海,她的眼前,让她无法面对,从而阗狂。他长叹一口气,微微摇了摇头,趁其不备,一掌劈在了她的脑后。
她整个人顿时瘫软在他的怀中。
“婉清,对不起,我不想看到你在痛苦里挣扎,还那样伤害自己。”
“可是,你又何偿不是在伤害折磨你自己呢?”躲在门口看到发生的一切的诗桃微微哽咽道,“正如她所说,何苦呢?既然如此相爱,当初又为何要那么做?”
早在水澜苑时,她就从高离的口中知道了他们的故事。
她真的很不明白,既然爱得那么深,可以连命都不要,又为何要做出伤她那么深的事。
明明知道,一旦那么做了,他们之间就没有可能了,还执意要做,这不是相互相矛盾吗?三年了,事情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不论是情还是人。不如一刀两断,各再无纠缠。
“你不明白。”
“是,我的确不明白。我只知道你这样折磨她,不如给她个痛快。”
“出去!”沉浸在满满痛苦中的楚云宵根本就听不进任何话......
当北冥上上下下知道皇上要攻南泽时,赫连煜已让何怀绪与张展雄带着兵马兵分两路南出北冥向南泽进发了。还有一统楼的人,也暗中跟着两人往不同的方向而去。
想来,两人不会那么老实听他指挥,因此,不得不防。
目前,北冥最大的一个细作已被除,恐怕南泽那边儿得到消息,也得在半个月后,等他们得到消息时,恐怕北冥大军已经兵临城下了。
北冥的大牢里,昔日高大威猛的高离早已被折磨得骨瘦如柴,形容枯槁。没了往日的威风与气势,奄奄一息,披头散发地卧在角落里,眼神晦暗且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也难怪,再雄霸风云的人物,整日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大牢里,一天只给一顿饭,还是猪食,时不时地再来点儿皮肉之苦,都会变得如此。
“高将军,别来无恙啊。”赫连煜踱着方步近他,微微掩了掩鼻息。
高离缓缓移动眼珠,有气无力地看着他恨之入骨的人,
“你到底把我们的皇上怎么样了?”
他整日听到那些狱卒的窃窃私语,说这狗皇帝怎么折磨他们的皇上,怎么侮辱他们的皇上,他恨不得吃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奈何他已成困兽,什么都不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