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千凝感觉到脸微微发烫,自己知道是脸红了。心中尴尬却若无其事说道:“这样天气,怕冷不想作别的都是正常的啊,我也不过是随口而来,无聊而已。也因为怕冷,就想用其它的注意力把这冷转移一下。其实--我也是同样的怕冷这般时候才出来。”
郭夫人笑:“是我害怕太迟了让人笑话,因此走的快了些才赶上妹妹。岳妹妹的步子从容的很呢,还是妹妹来得早。”
岳千凝说道:“都一样。”
既然走到了一起,要是生分到话不投机也不好,岳千凝只能与她附和着。
就这样,她们两个一路闲谈些无关紧要的话走至端阳院,因为是两个人,不时说句话,无形中走的不快了。到了以后看到别人俱已经到齐。岳千凝和郭夫人按照规矩给老夫人行礼问安已毕,和大家一起坐下闲谈。岳千凝看到还是没有二老夫人在,想到一定又是老王爷身体不大好了。
平日里就是这样的,若是老王爷身体好些二老夫人也就来和大家一起坐坐的,若是老王爷身体不好她就在那边伺候。而老王爷那里,因为他身体不好不愿意被人打扰,没有特殊事由就免去了岳千凝她们的请安问候。因此对老王爷的情形岳千凝所知无多。
想到二老夫人是常怀忠的生母,想到她送她的那珍贵的翠玉八宝玲珑簪,想到她尽心尽力的伺奉老王爷……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想到二老夫人岳千凝心里都有些酸涩,也对二老夫人生出敬意。
老王爷那般的身体,二老夫人不离不弃毫无怨言的照顾,从来没有听到有谁说过二老夫人对老王爷不够尽心的一个字眼,可见二老夫人的对老王爷的感情深厚。岳千凝还不知道她和老王爷之间的故事,却知道她对老王爷的钟情,无怨无悔的感情,叫人敬重的爱情。
想到二老夫人,岳千凝就想到她自己:她的将来,她……如果将来的常怀忠就是那般,她会如二老夫人那样的照顾常怀忠么?岳千凝无法给出答案。
按照惯例和众位夫人寒暄一会儿,一切都应付完了,岳千凝和老夫人众位夫人告辞后,从上房匆匆忙忙走出来。
往日岳千凝亦是很从容的,今日匆忙是她极想去看望一下二老夫人,很强烈的感觉,想要见到她。二老夫人虽然年纪大了,却不失风范,那卓越的风姿告诉了岳千凝她年轻时的无限风华,如今虽步入老年,但风韵犹存,依然给人眼前一亮的震撼。关键是二老夫人的性格,平易近人,一看就让人想要亲近的和睦,这也是岳千凝总想去看她的原因。
站在通往二老夫人住处的路口,岳千凝对念真说道:“天气这般寒冷,不知道二老夫人怎么样了,她那里的取暖设备是不是都齐全,我很想去看看她。”
念真望了一眼依旧不时飘雪的天空说道:“小姐想去就去吧,不然回去以后你也要惦记。”
念真流露出不愿意让小姐去的神情,却也不敢直接违背小姐的意思。岳千凝知道念真是担心她如此寒冷的天气在外边行走久了着凉。
岳千凝只当不知道,装作如无其事的样子笑笑,道:“好,那你就陪我去。”
就这样和念真一起朝后堂走去。到了后堂,进入暖阁,岳千凝看到有丫环正扶着咳嗽不止的老王爷,二老夫人轻轻给他捶背。身边站了几个丫环服侍的丫环的,二老夫人却不用,亲自去给老王爷捶背,看她那样认真,岳千凝心生感动,心说:这才叫相濡以沫的夫妻。
不管怎样,礼节是不能少的,岳千凝给老王爷施礼问安:“给老王爷二老夫人请安,老王爷二老夫人福寿宁康。”岳千凝身后的念真也跟着跪下去。
老王爷的身体堪堪叫人担忧,但他还是发现了岳千凝。岳千凝也不知道他的耳目是否敏捷,只看到他含混地摇手:“起来起来……”
岳千凝复又给二老夫人施礼:“二老夫人请安。”岳千凝又一次给二老夫人施礼其实是提醒二老夫人她对她的重视和担忧。看着二老夫人,岳千凝心里酸涩,总感觉和她之间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她让我怜惜,她那样辛苦也叫我心痛,也不忍。总之,和她之间,岳千凝有不同的感觉。或许,就因为她是常怀忠的生母?
岳千凝想起常怀忠,不知道他在见到他的生母时心里作何想法。
二老夫人停止了手里的动作,扬起脸来看岳千凝:“千凝快起来。”她脸上有和暖的表情,眼里有慈祥的目光。
房里的丫环又齐齐给岳千凝施礼行,岳千凝挥手把一切繁琐制止,然后对二老夫人微笑。
“老王爷的身体可好转些?”她轻轻问二老夫人。
其实岳千凝明明看到了老王爷没有好转的,或许是天气的寒冷只能让他的病情加重。她期盼老王爷的身体好些,一方面是真正的希望老王爷好,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二老夫人,老王爷身体好些二老夫人就少操心许多。她希望二老夫人轻松些,自在些。
二老夫人看了岳千凝一眼,转而看老王爷,目光中似乎有些忧郁:“气候合适的时候,老王爷身体还好。这几日天气寒冷,老王爷的身体就不太好了,他畏寒。千凝,难得你有这片孝心,如此冷的天气还惦记我们,过来看望。”
二老夫人的话叫岳千凝难过,看起来那些不需要旁人多加打扰的说法是假的,是因为大多数人不愿意过来,面对一个常年卧病在床的老人,所以用了应该冠冕堂皇的说辞。说实话,就这房间的老年气味,那些光鲜靓丽的夫人,哪一个夫人愿意闻嗅?这样想岳千凝就愈加难过。
她说道:“二老夫人说哪里话,看望你们亦是晚辈应该的,千凝希望你们都好。”
二老夫人叹了一口气,用别样的眼神看着岳千凝:“千凝,你没有让我看走眼。”
老年女子的心酸和她面临的处境在这一声叹息里淋漓尽致地流露,当然也是需要敏感之人才能够体会。岳千凝心中别是一番滋味。
岳千凝很想叫她一声“母亲”,因为她是常怀忠的母亲,还有她每次见到她时那温暖的眼神……像极了母亲的眼神,可惜了这是王府不是普通人家。岳千凝含糊摇摇头又点点头,不知道该做怎样的回答。
此时有丫环端过一只银碗,说道:“二老夫人,老王爷的人参汤熬好了。”
“端过来。”二老夫人说道。
那丫环走前来,恭敬地托着银碗,二老夫人用银勺舀起一点点人参汤放在嘴边试了试温度后,才把人参汤喂为老王爷。岳千凝在一边看着,心里百般滋味。她知道这些事情丫环们完全可以做的,而二老夫人--是担心丫环们笨手笨脚做不好才如此,还是她愿意这样亲手服侍老王爷?
岳千凝心里荡漾这暖暖的感动,为二老夫人对老王爷的这份真心。
二老夫人一点点把人参汤喂给老王爷,岳千凝就那样看着老王爷。他的脸色赤红,丝毫没有长期病重之人脸色的灰暗,是病态的赤红,应该是虚火太旺的样子……岳千凝不懂深奥的医理,然浅表的一点她还是知道的,老王爷这种状况是长期应用大量猛烈滋补药品所致。老王爷身体虚弱,适合平和的温补而不是猛烈的大补,大补于他的身体没有太大作用,反倒而令他虚火太旺,失了原本补品的作用。
这人参汤虽是大补的,老王爷这般的体质,合适的么?岳千凝实在不明白,然总觉得这种情形下给老王爷用人参进补不会有好的效果。
二老夫人终于把那小半碗参汤给老王爷喝下,然后和丫环一起扶着老王爷慢慢躺下,这才下榻,吩咐丫环好好照顾老王爷,虽后牵了岳千凝的手来之中堂。
岳千凝对二老夫人说道:“我并没有事情,只是不放心老王爷和二老夫人特意过来看看。这天气寒冷,二老夫人也要注意保重身体。”
岳千凝看到二老夫人眼里似乎有泪,一面摸着她的手一面垂下了眼皮。二老夫人说道:“千凝,老身知道你的意思。我该如何?老王爷身体不佳长期卧床,我只能精心尽力照顾老王爷,以此报答他对我的恩情……”
岳千凝暗暗心惊,难道二老夫人的身世上有什么特殊么?
思忖间听她说下去:“老身本是一户人家的丫环,作为小姐的陪嫁进入王府……那些事情都久远到尘埃中去了,千凝不必好奇……老身是老王爷的侍妾……老王爷却没有因为我贫贱而待我很好。产下常怀忠当真是个意外,老身就把全部心思都寄托在泽儿身上,我希望他将来能够过得尊荣,活得体面……”
原来二老夫人是这样的身世,岳千凝从来没有听人说过有关二老夫人的过去,亦没有见过老王爷除了老夫人和二老夫人之外的任何夫人。二老夫人是老王爷哪一位夫人的丫环,那位夫人又去了哪儿?这些岳千凝更是从来没有听到有人提起过一个字,看起来这王府当真是海一样的深,什么都可以被掩埋。而岳千凝,就算心有好奇也只当什么都不知道,不能问旁人,还有要当成什么都没有听到过。
二老夫人一面说一面悄悄地四周看了看,声音低下去:“老身生了忠儿以后,大夫人依旧没有产下男儿,老王爷年纪不小,很是重视忠儿,是以老王爷让老身把忠儿过与大夫人抚养,指定忠儿将来继承他的王位。千凝,你可知道,那时大夫人是和老王爷多年的夫妻了一直不孕,可就这样让忠儿继承世袭的王位,大夫人又怎么会甘心情愿?但她也无能为力,因为她不孕。可巧的是,她后来怀孕生下了德儿,唉……千凝,其中发生多的事情太多了。只是忠儿已经到了她的名下,是她名正言顺的大儿子,怎么可以更改?老王爷的性格又强硬,就都一力承担下来,是以老身的亲身儿子做了平王。无论怎样,最后老身也跟着有了夫人之位。如今老身的孩儿有了这般尊荣,老身死而无憾。”